床上的水顏依然蒼白,嘴唇邊凝固的血跡,在此時顯得如此的唐突。
鬱騏臉上有著愧疚,想想其實有了一點後悔,明明都已經很難過,他又何須要水顏在記起,但沒有過去的記憶的水顏,還當真的……
“她剛才去什麼地方了?最近身體不是都還很好嗎?”齊擎雷詫異的問,但其實早已想到水顏總有一天會這樣,但突如其來的時候,還是有了一絲驚慌。
大夫擺弄著水顏的手臂,臉上的疑惑和震驚是如此的明顯,其實就算不問,齊擎雷和鬱騏也已經知道了結果。
“你們還是為這姑娘準備後事吧。”大夫拱手,連診金都不要就準備離去。
齊擎雷的臉黑到了底,但也不方便發作。
床上的水顏,身子突然抖動了一下,渾身的刺痛,讓她就算是在昏迷中,也難受得想要自己失去知覺。
“水顏。”鬱騏有著自責的開口,但床上的水顏,依然沒有睜開雙眼,只是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齊擎雷恨了一眼鬱騏,恨他叫出水顏的名字,因為閻濮昊在水顏的面前說了太多水顏的事情,就算此時叫水顏的名字,想想水顏也不願聽見,因為那會太苦吧。
睫毛抖動了幾下,依然不舒服的睜開雙眼,水顏緩緩又吃力的坐起自己的身子。
看看眼前的人,淡笑開口“我沒事了。”想讓眼前的兩個人不要擔心,其實她現在的身體還有什麼擔心的意義?
“你這丫頭,大半夜的和鬱騏跑出去,這個樣子回來了,還真的嚇死我了。”伸出自己的手,颳了一下水顏的鼻子,有著寵溺的味道。
水顏笑了笑,想起小時齊擎雷一直都像兄長一樣,到現在這樣的感覺和記憶裡沒有著差別,心裡有些暖暖的,其實記憶有時沒有失去,也算是好事吧。
“下次出去的時候,我一定會叫你的。”笑了笑,笑得有些沒有負擔,她現在確實不想讓他們擔心,因為這樣的擔心有些多餘和沒有作用。
齊擎雷笑了笑,只是這樣的笑容裡,有著水顏不明白的自責和救贖。
轉頭望了望窗外的天際,微微開口“回去吧,天都快亮了,還是睡一下吧。”
“身體還是不舒服嗎?”鬱騏死死盯著水顏,臉色陰霾的問著。
水顏笑了笑“你看我不是還和你們在說話嗎?怎麼還會不舒服?”
鬱騏抿上薄唇,不在開口,或許此時他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齊擎雷點了點頭,移動步子,上前關上窗戶,任何替水顏拉好被子,沒有猶豫的拉上鬱騏一起離去,只是走到門邊的時候,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明日閻府擺宴,請帖已經發起來了,我們是去……還是不去。”
雖然在齊擎雷的心裡,水顏雖然失去了記憶,但畢竟在閻府還是生活了幾日,而且是被人擄去,想想還是不舒服吧。
“去,怎麼不去,有好吃的難道還要虧欠自己。”水顏想也沒有想的就說出了口,但心裡卻刺痛得難受。
齊擎雷微微的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只是轉身關上房門的時候,他突然看見剛才水顏還帶笑的臉,突然出現了陰霾,這樣的陰霾有些讓他猜不透……
屋子變得安靜,燃燒的燭火,蠟油緩緩的掉落到底座上。
掀開被子,水顏有些暈眩的踩到地上。
緩緩的嘆出一口氣,來到銅鏡旁,鏡子中的自己,如同鬼魅一樣蒼白。
突然想起,昨日他對她說的話語,仔細的想想,或許他是不是還有著一絲不甘,還是他本就對她有情感?
如果是在過去,她不會去想這樣的話語,就算是想,她也覺得是否定和嘲笑。
昨日一閻濮昊初見她時的震驚,和那臉上沒有藏匿住的欣喜,是不是有些期待和沒有想到她還活著的意外?
拿起桌上的眉筆,認真的描繪著,如同燭火一樣快要燃燒彈盡的她,還是想要漂漂亮亮的勾畫出自己。
腦子還是不自覺的想起,聽見她說,水顏那樣的女子不要在回到他的身邊時,她第一次看見了他臉上的蒼白,只是這樣的蒼白再也激盪不起任何漣漪,來得晚了。
拿出桃木梳,認真的梳理著自己的青絲,認真的挽著髮髻,把耳後的那一縷白髮藏匿在發中。
換上紗裙,就算有著脂粉的掩蓋,但臉上的病態和蒼白還是那麼的明顯。
看了看手腕上的傷痕,算是曾經愛過的記憶,還是嘲笑?
其實水顏不想再次遇見他,不想再次和她有著關聯,或許真的就像別人的說的那樣,欠了他,終會有著因果報應,怎麼也甩不掉。
開啟房門,冷風讓水顏的身子抖動了一下。
提高了裙襬,緩步的走了出去。
夜在黎明前的天際,帶著墨蘭的雲彩,也帶著一絲灰濛,在此時看來顯得有些迷亂。
街道冷清,水顏的步子緩慢得沒有目的。
齊擎雷帶她來的那個宅院,依然殘破得讓水顏害怕,坐到大門前,望著眼前那一片片的木棉樹,突然酸楚的想要哭泣。
其實想撇開很多恨意,如果他和她當真的在小時認識,當真的沒有那血腥的畫面,那他和她到底在現在是幸福,還是像現在這樣樣,他傷得她沒有了心,傷得她對他或許真的就像她在失去記憶時說的,離開他的身邊才是幸福。
手撐住自己的頭,但此時,她有種想要報復,想要看看她在他的心裡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情感?想要問清楚心裡那痛苦的疑問。
扯開嘴角,笑了笑。
情感?他和她還有必要在談情感嗎?還有情感可以談?
想想那埋在那冰冷土裡的孩子,想想那手臂上的傷痕,他和她的情感早已磨滅乾淨。
搖搖頭,覺得自己的過去為什麼這般的痴傻,他對她的一切,她在剛才還想著或許有一絲情感,只是這個情感有些好笑了。
相愛,她和他相愛過嗎?或許在她愛他的時候,他不愛她,而且現在,她早已心寒,就算在談及情感,或許也不在是相愛。
清晨的涼風拂起青絲,水顏那蒼白的臉上,沒有半分情感,只是那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濃得化不開的是悲哀,還是仇恨,還是那根本就不想在繼續,但忘不了的心悸……
閻府的門外,賓客絡繹不絕,只是在這豐收的秋季,花園裡的草木,多的只是淒涼。
水顏的嘴角掛上淡笑,這淡笑的弧度拉得剛好,在她的臉上有著心疼的美麗。
走進那紅色的大門,其實依然揪痛的是自己的心。
齊擎雷畢竟是生意人,在賓客裡面有忙碌著談笑,只是那溫雅的笑容,在人群裡面顯得確實有些意外。
賓客裡面的人,只有水顏這麼一個女子,大家的目光,總是似有似無的放到了她的身上,其中有個人,在看見水顏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驚訝得簡直不能相信。
他有些輕浮的走上前。
“小美人,還記得我嗎?”如同大餅的臉靠近了水顏的面前。
水顏往後退了一步,有些詫異的望著眼前那肥得流油的臉,但腦子裡卻沒有那記憶。
“看來還是要我來提醒你了……你還記得你當日在這裡彈琴嗎?”那人頓了頓,腳步再次靠近水顏,臉上曖昧得讓人不舒服。
水顏再次後退,心裡的厭惡依然,只是還是想不起什麼所以然。
“那日,閻濮昊將你送給了我,你用細絲纏繞自己,想必你的手上一定留下了傷痕吧。”話語一落,那人就想去拉住水顏的手,水顏迅速的將手放到自己的身後。
水顏的眼底有了恨意,想起那日的畫面,纏繞在手臂上的細絲……這般的對自己,但到頭來,換得的是什麼……呵呵,過去的自己真的痴傻得可以。
“我不記得了,或許你嘴裡的女子不是我。”淡定的回答,現在除了鬱騏,還會有誰在她的面前叫著過去的自己呢?
“哎呀就不必害羞了,現在找到主子了嗎?如果沒有來找我也是一樣的,爺一定會讓你富貴榮華。”用力的伸出手,不管水顏是否願意,都將她的手,放入那肥肥的手裡。
水顏掙扎,臉上有了厭惡,伸出另一支手,準備捏住他手臂上的穴位,但就在一瞬間,她的柔夷放進了一雙溫暖,有些熟悉的大掌裡。
“什麼時候,你變得這般的好色。”開口,臉上連虛假的笑意都沒有了,在請賓客的時候,還是自己沒有注意名單,閻濮昊有些想責備自己。
“她不是你當日準備送給我的女子嗎?”
“你認錯人了,她不是水顏。”冷到底的聲音,也讓自己的心抽痛。
因為閻濮昊的表情,著實的讓他害怕,那人沒有了言語,只好燦燦的離去,但在離去的時候,閻濮昊抓住了他的肩。
“人家也是大家閨秀,這樣走了是不是……”閻濮昊挑眉,聲音有著一絲威脅。
“姑娘,剛才有些冒犯了。”拱起手,急忙的說著,自己還是惹不起閻濮昊。
水顏愣在了原地,望著那緊握著的手,想起他剛才的言語,第一次想大聲的笑出來,他剛才是在保護她?他剛才是在叫人尊重她?居然還用上了大家閨秀,只是他是不是忘記了,那日是誰造成這樣的局面,又是誰,讓她手上的傷痕來讓人記起那日被他如同妓女一樣送為他人的畫面?
“沒事了,其實應該讓你到後廳,和公主在一起的,但想想等一下她也會出來,還是讓你在這裡吧。”臉上有著抱歉,但握著的手,是怎麼也不想放開。
水顏抬高只的眼瞼,想了想,突然帶笑的開口“那日你對我說了很多有關水顏的話語,那人說你將水顏送給了他,想必也是在那人面前,水顏用細絲險些讓自己的手臂廢在你面前吧。”聲音裡面有著笑意,臉上的表情將自己撇的乾淨,她想問出自己的疑問,纏繞著心裡那不舒服的疑問。
閻濮昊的臉色變得有些尷尬和不舒服,因為他有著一絲害怕和自責。
“對,就是那人。”想了很久才開口說道,但卻有些無奈。
水顏的笑意拉扯得更深“那你為什麼當時不救她,讓她一人在那屋子裡等死?”
或許水顏和閻濮昊都沒有發現這件事情,那日閻濮昊並沒有說起這件事情。
閻濮昊臉上的表情更加的難堪,眉頭的皺紋更加的加深,但握著水顏的手,卻用力的握緊。
也許掙扎了很久,他才緩緩的說道“在那時我想,她死了對我來說是解脫,因為我是愛並著恨在去在乎她的,我很難受,想將她就這麼的撇清,如果那時她當真的能夠離去,想想也是解脫”如實的話語,不想欺騙,因為做錯的確實是自己。
水顏冷笑,將自己的柔夷抽出大掌中。
愛並著恨,呵呵,多麼冠冕堂皇的話語啊,他當真的愛?如果真的有愛,就不是將她撇的這麼的乾淨,更不會將她遺留在那屋子裡,他居然還敢說愛。
眼裡突然有了酸楚,撇開頭,說得太多,真的只是讓自己難過。
“如果那日水顏真的就這麼的離開,或許她還不用在後來的日子過的這般的苦。”閻濮昊喃喃開口,嘲笑是如此的明顯,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愛她如此的深刻,愛她愛得如此的矛盾,如果不是因為忘記比記得幸福,他就算使勁全身力氣,也想此時的她,在他的身邊,只可惜……
席桌上的菜餚已經擺放整齊,丫鬟們伺候著一些人入席,水顏低下眼瞼,不知道該往哪個地方坐,不管坐到什麼地方都是一個錯誤。
鬱騏正準備上前叫水顏,但閻濮昊卻再次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到主席的位子,閻濮昊讓她在自己的右手面坐下,水顏順從的配合他做著這一系列的動作,但才一坐上前去,耳邊就出現了孩提的哭鬧聲。
詫異的轉過頭,安簡薰就站在自己的身後,她笑臉如花,臉上的神色比水顏看起要精神許多,她在看見水顏的時候,並沒有任何詫異,她帶笑的走上前,坐到了閻濮昊的左邊。
孩子在奶媽的手中小心的抱著。
水顏的臉上的神色,有了一瞬間的恍惚,就連那黑色的瞳孔裡,都看到了一絲悲涼。
“木棉姑娘,上次真是不好意思,我在這裡向你道歉。”柔聲的開口,安簡薰臉上的歉意,裝得如此的明顯。
“我能抱抱你的孩子嗎?”站起身,手有些顫抖的放在了奶媽的面前。
“好啊,你喜歡就抱抱吧。”安簡薰也站起了身,將孩子從奶媽手上抱到水顏的手上,只是將孩子放到水顏手上的時候,她的臉上掛上了一抹得意。
孩子在水顏手中扭動著,似乎因為自己的孃親在自己的身邊,更加的想要自己孃親的懷抱。
“這孩子叫什麼名字?”水顏的的話語幽幽的從嘴裡溢位來,彷彿有著情感上的刺痛。
“他的小名叫永兒,是我希望和他爹的情分能永永遠遠。”安簡薰臉上的笑意拉扯到最大,到此時她明明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不是水顏,但她也想要一絲快感來刺痛眼前和水顏長得相似的女子。
水顏的嘴角,拉上一抹嘲笑。
永兒?……就連小名都帶上了這麼纏綿的意思,那正式的名字不知道該有多大的希望?
喉結不能控制的輕聲咳嗽了起來,安簡薰連忙將孩子從水顏的手中抱了過來。
水顏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依然,只是望著那孩提的樣子,腦子想著那後山埋葬的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是這般的美麗……只是苦命的他,被自己的親生爹就這般的帶走。
再次坐到凳子上,閻濮昊的臉色有些難看。
“外面的風大,你把孩子抱出來幹什麼?”有了責怪,但大多數是不想讓水顏看見她那孩子,因為那樣的場面只會讓他更覺得自己殘忍的不像一個人。
轉過頭,有種衝動想告訴水顏他們孩子的模樣,但望著她糾結著的眉頭,話語還是硬生生的嚥下去。
菜餚如數的端上,閻濮昊細心的為水顏乘上一碗湯,這一動作,讓安簡薰臉上的表情有些掛不住,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她才是這裡的正主,怎麼容許自己的夫君如此的將自己的遺忘。
水顏帶上淺笑,伸出手,卻將碗移到了另一旁。
“我不喜歡喝湯。”冷淡的開口,將閻濮昊拒絕得如此的明顯。
臉上出現了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說話,好似自己從來就沒有發現或注意過她,是否喜歡吃什麼?
“木棉姑娘還未婚嫁吧?”安簡薰開口,沒有忘記自己的打算,因為只要有她在身邊,閻濮昊就不會渾渾噩噩的忘記她們娘倆。
“還未。”遲疑了一下,幽幽答道,只是這婚嫁的概念,她不知道該怎麼拿捏。
“那我給你說一門親事吧。”安簡薰說的理所當然,只是這樣的話語,讓人詫異和覺得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水顏愣了一下,突然將眼神放到齊擎雷的身上,緩步的走上前,拉住齊擎雷的手。
“我和他已經了婚約。”沒有嬌羞的開口,斷了安簡薰的所有念頭,也斷開閻濮昊存在著的一絲想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