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和時野兩人一下地,就待到了午飯時候。
兩人一身髒兮兮的回了小院,時青敏銳的發現了和離開時不太一樣的院門,嘴角勾起一抹笑。
不出意外的話,麻煩已經被趕出去了。
時青推門進去,明杓還坐在小院裡,在那張小桌上畫畫,筆直的脊背,一手執筆,一手斂袖,儀態讓人看著十分賞心悅目。
一邊是乾淨悠閒的貴公子,時青低頭看了看自已褲腳衣角沾著的黑泥。
這下他還是那個貴公子……現在該改名田園貴公子了,而她已經變成了田園黑泥巴……
時青回頭,時野左右臉頰沾著泥巴,倆泥坑裡爬出來的人大眼瞪著小眼,時野咧嘴一笑,一口白花花的牙。
時青眯起眼。
三。
二。
一。
時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聲把手裡的鋤頭往時野身上一扔,時野往右一歪躲開,兩人一前一後往浴室躥去。
“啊啊啊啊時青,讓我先進去,讓我先洗——!!!”
不得不說,兩人在某些方面還有些相似,比如潔癖這一方面……
明杓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水,狀若無意的往左手邊一潑。
!!!
明野足尖一點往右閃去,躲開茶水攻擊,就這麼一耽擱,時青砰的一聲拍上了屋門,時野高挺的鼻子差點被拍扁。
“嗷——”
時野捂著鼻子蹲了下來,眼眶因為疼痛微微發紅,他咬著牙,兇狠的睜著一雙眼淚汪汪的眼睛瞪著院裡的明杓。
明杓淡定的又抿了一口茶水。
明——杓!!!!!!
時野暗戳戳的決定,他今天晚上要趁明杓不注意偷偷的把他輪椅的輪子都卸了。
都!卸!了!
炸毛的少年挫敗的一屁股坐在屋簷下,他就在這等著——
等等,門口大石頭上插著的東西有點眼熟——
好像是他削了一上午的竹矛。
他總共才辛辛苦苦做了五根——!
嗖的一下時野竄了出去,抱起那根竹矛,好像抱著他的孩子,那根竹矛的頂端都開花了,徹底報廢。
“明杓——!你為什麼拿老子的矛射石頭,你有病啊——!!!”
……
時青一身舒爽的從浴室裡走出來。
啊——洗乾淨的感覺真好。
小院裡的氣氛怪怪的。
“喂,洗澡了。”
時青叫了叫目光呆滯坐在一邊的時野。
時野抬起頭,帶著空洞的眼神點了點頭,如遊魂一般的飄進了浴室。
時青眨了眨眼,走到明杓身邊。
“他怎麼了?”
明杓筆下是一朵栩栩如生的墨梅,於白皚皚的雪中傲立。
明杓提筆沾了沾墨水。
“他——”明杓想了想,“孩子死了。”
時青滿頭問號。
“時丫頭!時丫頭!”門口傳來李大嬸的喊聲。
李大嬸揣著一籃子菜邁進了院裡,看見明杓。
“喲,明小子也在啊!”
李大嬸在心裡暗念,喔唷,這個明小子長得可真俊!
不過好歹也是活了四十多歲的人了,也沒多瞧,她把籃子一放,掏出一把水靈靈的小青菜。
“丫頭,我家地裡今天收了些菜,怕不收了也被水淹了,吃不完!來,你拿過去炒著吃!新鮮著哩,好吃!”
時青甜甜應了,接過那一把根還沾著土的新鮮青菜。
李大嬸看起來有話要說,她囁喏幾下,朝時青擠眉弄眼,時青過來後,她一把就把人扯到一旁去說悄悄話了。
“時丫頭——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頭村裡那些長舌婦,我說了你不要傷心啊,嬸子知道都是那幫沒事幹的胡咧咧的,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該來知會你一聲……”
李嬸子倒豆子似的就把從左鄰右舍聽來的閒話謠言一股腦的和時青講了,她神色憤憤,好像被說閒話的是她自已家的女兒一樣。
時青向她道謝,一番寒暄過後,李嬸子回家做飯去了,走的路上還不放心的回頭囑咐著呢。
“丫頭,你要是有啥事就叫嬸子,或者叫你李大哥李二哥,咱不受這委屈哈!”
時青失笑,揮了揮手。
“好的,謝謝李嬸子,嬸子快回去做飯吧,我要有啥事,一定叫上嬸子!”
等人送走,時青回過身來,冷笑一聲。
李嬸子這是怕她受欺負呢,不過要叫人的話,還是胡鍾更有威懾力,高壯身軀往那一站,尋常村婦都要被嚇得找不著北!
時青並不打算叫人,對付她們,她一個人就夠了。
中午炒了個蛋炒飯,吃的一家三人都撐了,收拾完東西,時野還攤在樹上摸肚子打嗝呢,時青氣勢洶洶的走出門去了。
時野直起身子疑惑的打量了一會兒,又躺下了。
好飽——
明杓倒是有些擔心,不過時青啥也沒說,他也選擇相信她,繼續坐在桌邊,手上閒不住的又開始編竹條。
——時青去幹嘛了?
村頭,剛吃完午飯的婆子嬸子們都難得清閒的聚在了大樹下,搬個小板凳,揮著蒲扇拉家常。
為首的是董大媽,這可是村裡最能講閒話的婆子之一,一張爛嘴,活的都能被她講成死的!
此時她正眉飛色舞的講著,彷彿自已親眼所見似的。
“哎呦——你們不知道啊,時家那個丫頭和野男人那真是乾柴烈火啊,明家小子那是敢怒不敢言啊……”
董大媽講的唾沫橫飛,沒看見原本聽的津津有味的人眼神都變了。
“嬸子,然後呢?他們怎麼樣啦?”
一道清亮的少女聲線,董大媽下意識的回答。
“然後當然就是下田去滾苞米地啦——時…時家丫頭!”
董大媽嘴皮子一抖,只見她面前笑吟吟站著發問的少女,不是時青是誰!
講八卦講到了正主的面前,董大媽就是臉皮再厚面上也閃過了一絲尷尬,不過這人可算是個心理強大的,不然也混不到這個全村最會講閒話之一的地位。
只聽她咳嗽幾聲,眼珠子滴溜溜的轉,“是家丫頭啊!你怎麼來了,嬸子聽說你得了癆病,很是擔心啊,飯都少吃了好幾碗吶!聽說你前段時間去集上買了豬肉啊——”
言下之意,我擔心你,是你的福氣,快給我幾斤肉補補!
“哦——豬肉啊——”時青彷彿恍然大悟似的仰起頭,尾音拉的長長的。
董大媽以為時青明白了,心中暗喜。
嘿——這個蠢丫頭,從小就沒爹沒媽的,就是好騙——
“啪!”
董大媽的臉歪到一邊,臉上的竊喜甚至還沒來得及卸下,只見她的另一半慢慢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了起來,腫得老高!
圍觀得大媽都嚇了一跳,眼瞧著那個瘦小姑娘,上一秒還笑吟吟的,下一秒抬手就狠狠的扇了董大媽一個大巴掌!
董大媽反應過來,左臉火辣辣的疼,她表情扭曲起來,嗓子尖銳。
“啊——你個死丫頭,你敢打我你——”
董大媽氣勢洶洶的歪過頭來,一雙做農活的手粗糙且指節寬大,帶著風就颳了下來。
一隻纖細的小手輕輕一伸,往那黑黢黢的大手上一捏,董大媽的手就再也動不了分毫。
時青捏著手腕兩邊骨頭,下手猛的一掐,董大媽嗷的一聲痛的嚎了起來,還沒等她捂住手腕喊疼,時青一把揪住了她的頭髮,哐當一下,又肥又矮的身軀就倒在了地上,哀嚎著去抓她被時青拽著的頭髮。
圍觀大媽嘩啦一下子散開,還有人被突然這一下子嚇得從小板凳上跌了下來,滿眼震驚。
時家丫頭是瘋了嗎……!
時青扯著董大媽的頭髮一路走,董大媽只覺得自已頭皮都要被拽下來了,只能蹬腿蹭著地跟著時青走,企圖減輕一些疼痛。
時青一走就走到了井水邊,那裡有一桶不知道誰家剛打滿的水桶。
董大媽捂著腦袋罵罵咧咧出聲,還沒等她張嘴,時青拽著她頭髮就把她的臉往水桶裡摁!
“時青你個……咕嚕咕嚕咕嚕。”
“你踏……咕嚕咕嚕咕嚕。”
“你……咕嚕咕嚕咕嚕。”
在周圍不敢動的圍觀村婦注視下,幾個浸入又提起,董大媽已經是出氣兒多進氣兒少,躺在地上溼漉漉的像條死狗。
時青笑眯眯的,這笑容落在董大媽的眼裡卻好像惡魔!
“說吧,誰和你說的這些謠言?”
董大媽哆哆嗦嗦,張了張嘴。
時青啪的一下又是一巴掌扇在了董大媽右臉,頓時兩邊一起腫起來,一張臉像只豬頭。
“啊——是…是史家大媳婦!史家大媳婦和我說的——”
董大媽哀嚎一聲,哆哆嗦嗦的說出了名字。
時青笑意更深,站起身,也不管董大媽了,扭頭就問了一個年輕的小媳婦。
“史家大媳婦在哪?”
那小媳婦嚇壞了,也哆嗦著嘴唇,給她指了個方向。
“那…那兒…”
“謝謝。”
時青道了謝,提起一旁半米長的鐵鍬就往那個方向走去。
圍觀的眾人看看地上死狗一樣臉腫成豬頭的董大媽,又看看時青提著鐵鍬的背影,終於還是有好事兒的忍不住,一窩蜂的跟了上去。
史家大媳婦正站在田埂邊和小姐妹拉家常呢。
“要我說啊,還是這時家丫頭會玩……”
“史家大媳婦!”
有人叫她,她下意識的應了聲,一抬頭,一干乾瘦瘦的小姑娘提著鐵鍬向她走來。
“你誰啊?”史家大媳婦納了悶。
時青微笑,一鐵鍬就把史家大媳婦拍進了田裡,栽的滿頭滿臉的泥巴,還混合著不知名牲畜糞便。
“我是你爹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