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禮來不及思考,直接起身衝了出去。
過於著急以至於輪椅都被掀翻在地,輪子咕嚕嚕地倒懸在半空打轉。
心跳有如擂鼓,咚咚咚飛快敲擊。
自從母親離世後,便從未體會過得恐慌感在他心頭蔓延。
俊美逼人的臉上滿是煞白駭人的寒氣。
周身甚至有淡淡的空間漣漪波動,眼瞳深處的紅意猶如打翻的墨水,一點點擴散浸染。
鬱禮奪門而出,直直向車裡的初泠奔去。
用力過大,甚至將車門把手都拽地微微變形。
咔地一聲。
門被開啟。
露出那面色緋紅、呼吸微弱、意識已經不清的驚豔側臉。
一手撐在方向盤上,一手扯著已經解開安全帶,似乎是想下去的時候,終於沒撐住,半個身子側靠著車門。
隨著鬱禮這一開啟。
初泠搖搖晃晃就要跌下去。
同一時刻,鬱禮伸手一攬,穩穩環住他的腰。
薄薄的,瘦而纖細,沒有一點多餘的脂肪,似乎一隻手便能握過來。
可每一次卻又能爆發出令人震撼的力量。
那觸感很讓人著迷。
上一次初泠重傷昏迷時,他便抱過初泠。
後來,便是在趁著初泠睡懵走錯屋那次,順水推舟摟了一晚。
再後來,初泠便清醒精明的不得了。
讓鬱禮再也沒能靠近過,只能兀自回味那美妙滋味。
可是……
不是精明地再也沒有受過誘惑,不主動跟他睡在一起嗎?
為什麼只出去一趟,就把自已弄成了這副模樣?
鬱禮垂眸,望著昏迷的初泠,完全沒有能再次偷偷抱到的喜悅。
紅意已經湧起的桃花眼滿是戾氣。
熊熊燃燒的怒火點燃僅剩不多的理智:
到底是誰!敢傷他的人!
幾乎是這些日子的條件反射,看到初泠不舒服,鬱禮便下意識釋放資訊素。
很濃郁,壓抑了一整晚沒給的資訊素,鋪天蓋地,卻不失溫柔地將初泠籠罩。
鬱禮動作小心地將闔眼不醒的初泠攔腰打橫抱起,用腳一提車門,剛要怒言通知三分鐘內九區最好的醫生過不來就都去死。
突然,細碎的掙扎響起,霧濛濛的墨瞳吃力睜開。
初泠燒得意識迷離,呆呆愣了數秒,似乎才認出面前人。
“你……”
剛要厲聲發作的鬱禮倏地一頓。
這些日子的戲精經歷讓鬱禮反射性就像低頭掩面裝柔弱。
然後一個激靈。
驚覺抽不出手。
此刻的他非但不柔弱,甚至身為一個殘疾人士,直愣愣站著不說,還把人家打橫抱了起來。
四目相對。
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病號初泠怔了怔,隨後驚愕瞪圓了眼。
氣氛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鬱禮面不改色,以斬獲十座小金人都綽綽有餘的演技,線上表演含怯式緊張:
“你還好嗎?我……我一著急就……”
初泠沉默:“……”
鬱禮避過頭,薄唇微抿:“本來……是想給你個驚喜的。”
初泠不解:“……?”
鬱禮喉結滑了下,用極不自然的語氣道:“你的……資訊素,對我也有效果……現在已經能站起來,不過時間不能太長,但醫生說……”
鬱禮眼含期待,說謊不眨眼:“醫生說,如果能繼續下去……或許……會有好的一天!”
初泠驚愕:“……!”
烏黑墨瞳原地瞪了數秒。
放在以前,但凡不是鬱禮的隨便任何一個人,初泠絕對都要冷笑一聲,並一眼識破這騙自已資訊素結合的爛招!
荒唐至極!
不長腦子!
能信一個字都是對當代科學的褻瀆!
然而。
很不巧。
作為百分百匹配的當事人之一。
自已貌似剛剛便經歷了這踹飛科學棺材板的荒唐事。
——原本莫名其妙後遺症發作,憑著毅力回了家便無意識昏過去。
卻在鬱禮的資訊素重新給了他後。
所有的難受都緩緩減弱。
初泠晃了晃頭,努力用還沒從潮熱中褪去的昏沉大腦認真思考。
……自已都能醫學奇蹟,當初半死都能救回來,這會更是搞不清緣由卻極快清醒。
那鬱禮這沒病沒災的,這麼久過去,區區能下個地走個路……
好像也不是什麼過於離譜的事?
正想著,後腰處動了動。
那託在初泠腰肢的大手像是在摩挲,粗糲的拇指肌膚透過敞開的一點衣料,同細嫩白皙的肌膚相觸。
過電一般,整個人都僵硬了。
漂亮墨瞳緊縮,正驚詫於這本性膽小的伴侶是不是真膽肥的在對自已揩油。
下一秒,那手卻移了移。
拇指食指一捏,在擦過初泠腰窩的一瞬,將皺起的衣角拉下。
好像單純是沒抱好怕初泠著涼,方才在尋找衣料。
咯吱咯吱轉動的腦子轟地一下。
升起來的驚訝火氣又蹭地滅下。
初泠啞著聲音,再一次錯怪伴侶讓他有些不好意思,推了下鬱禮:“你先……放我下來。”
然後碰到男人精悍硬邦的胸肌。
黑眸冷靜,只那手宛如觸電般收回。
同一時刻。
鬱禮按在那柔軟彈性腰肢處的大手,流連不捨多託了秒,目光沉暗,卻因著初泠堅持的姿態,還是乖乖鬆手。
一點點彎下腰,像對一個易碎的瓷器,小心將初泠放下。
聽話的不得了。
對自已總是把對其他惡意之徒慣常的偏見帶到鬱禮身上的行為,初泠心中升起濃濃的內疚。
……攤上自已這樣的伴侶,真是太糟糕了。
正想著,在鬱禮手鬆開的一瞬,啪啪打臉般。
灼燒理智的痛感再次襲來,軟綿綿的無力昏乏感再次襲來。
眼前陣陣發黑,初泠失去重心一跌,差點就要摔倒。
分開不過三秒的大手再次搭上。
鬱禮無奈嘆氣,像是在看一個不聽話的逞強小朋友:“還是我來吧。”
說著,再次打橫一抱,不容初泠再有拒絕。
等初泠視線重回清晰時,眼前景緻已經變成了屋內。
“我……不好上樓梯,去我屋好嗎?”鬱禮聲音傳來。
頂著那張潮紅虛弱的蠱人臉蛋,被自已那柔弱伴侶一路公主抱,這輩子臉都快丟完了的初長官:“……”
不想說一句話。
靈魂已經死了。
瞥見那淡淡粉紅的雪白耳尖,鬱禮神色微動,似乎猜到了什麼。
不再問,直接抱著初泠放到自已床上,拉好被子。
極其貼心宛如在照顧一個真正“昏迷”的愛人。
鬱禮心疼地摸了下愛人滾燙的額頭,又是倒水又是拿藥。
期間初泠一言不發。
只在鬱禮給之前住院的醫生聯絡叫過來時。
看了眼不敢吭氣的智腦在光屏上彈出來的訊息,初泠平靜到想死的語氣僵硬開口:
“別,回來時……檢測資料包警,已經通知了醫生,應該快到了。”
話落,敲門聲適時響起。
初泠緩緩閉眼。
平靜的自閉。
鬱禮則是讓資訊素在初泠周身濃郁籠罩後,才一步三回頭的去開門。
意外的,不是被智腦自動報警搖來的醫生。
而是扛著一袋子牛肉的親衛隊隊長。
在看到開門的人真的是鬱禮後。
不願接受的事實得到印證。
隊長這次真的重重的碎了。
“陛……”
話為開口。
突然一口氣提不上來,空氣像被榨乾一般,窒息地喘不過氣。
隊長臉色煞白,恐懼望著不知哪裡得罪了的陛下,手裡牛肉無力落地,本能地抬手去拽空蕩蕩的脖頸。
鬱禮揚手一抬,穩穩接住那半空中墜下的牛肉,幽深淺瞳凝視對面,宛如看死人一般的目光:
“沒跟零號問清楚,什麼話不該說嗎?”
年輕alpha無力扯著,可連那絞殺的空間都捉不住,更遑論掙脫。
只能任由空氣一點點流逝,肺快要憋地炸掉,眼睛都開始翻白時。
哩嗚哩嗚哩嗚——
瘋狂作響的救護車一個神龍擺尾,漂移入場。
頭髮花白,扛著藥箱頭也不抬,甩上車門就急吼吼對著光腦定位往裡衝的醫生老爺子氣吞山河一聲:
“無關人員都趕緊讓開!”
這才喉間一鬆。
被鬱禮拎沙袋似的往旁邊一撥。
親衛隊長喘著粗氣,鬼門關前走一遭,臉色嚇傻了的白。
一步也不再敢靠近。
突然,他想起了這位讓大家心潮澎湃、一心想跟隨建功立業的強大陛下。
在被接回帝星後,似乎有無數關於另一面的傳言——
心狠手辣、冷血殘忍、拿人命當戲碼,年少時便一人屠了一整個貧民窟……
所有人都想,對待敵人,越狠才越好嘛。
這甚至是優點。
可在剛剛。
那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真的落到自已身上。
方才感受到面對陛下時的可怕。
如果……如果真的如那些傳言。
如果陛下……真的有一天,站到了敵對的位置……
這世上,還有人能攔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