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瑤一下子愣住了，整個人彷彿被施了定身咒呆呆地反問道：

“什麼？”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等等，那我給你的錢……”錦瑤的語調不自覺地拔高。

“不錯，還有之前買的口脂，糕脂，全是最便宜的。”

“真是多謝姐姐在窮困時的救濟我了。”

“錦瑤姐姐真的是好心又天真。”

一番話猶如尖銳的利刺，直直地刺向錦瑤，讓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這哪裡是感謝，分明是在毫不留情地諷刺她，傻乎乎的給別人當了冤大頭。

“不過這些錢全都還給你，我也不喜歡欠著別人。”假裝的熱絡收回，星彩的語氣迴歸平淡。

錦瑤拿著那一小塊銀子，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彷佛聽到旁邊有人在嘲笑她又傻又蠢。

“星彩 ，過來一下。”柳三娘在二樓朝她們喊道。

錦瑤那怒火已經衝到了嗓子眼兒，卻不敢違逆柳三娘，只能憤恨地瞪著星彩離開。

“對了 。”

哪知星彩走到一半，忽地又回過頭來。

她直直地望向錦瑤，緩聲道：

“你的舞其實跳得很好，如果心思能更純粹些，想必會跳得愈發出色的。”

聲音清晰且有力地傳入錦瑤的耳中，竟然帶著一種令人難以忽視的誠摯。

說完，她便轉身繼續前行，很快上樓梯轉角消失了。

徒留錦瑤愣愣地杵在原地，眼神中交織著驚愕、迷茫。

其實對星彩來說，錦瑤這群人的有意為難，除了偶爾確實頗為感覺糟心之外，倒並未給她造成太大的實質性影響。

角度的差異，高度的不同，致使這些人的行為在她看來，就如同地上那小小的甲蟲奮力揮舞了一下鉗子。

她的生命面臨過更致命的波濤，見過更加無法逾越的黑暗。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自已的荊棘要斬，和這些渾渾噩噩的人繼續糾纏，沒必要。

“星彩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柳三娘靜靜看著星彩走來。

“……”

“我會離開樂坊。”

柳三娘沒有說話。

“不過並不是脫離樂坊，畢竟您幫過我。”星彩沒有忘記，是柳三娘教她跳舞，給了她一個容身處。

“只是搬離這裡，去別處暫住而已。”

牽扯到了丞相府千金、冷夜的事情中，星彩再住那四處漏風的雜物間，包括整個人多眼雜的樂坊，都不再合適了。

“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強留。 前兩天的獨舞挺成功，你就單獨一人演出吧，也不用和錦瑤她們搭檔了。”

“有需要你的演出我會派人知會一聲。”

“多謝，柳姨。”星彩鄭重向她道謝。

“對了，麻煩將這個給墨公子，他上次託我做的髮帶。” 星彩將繡著淡青色紋路的髮帶交給柳三娘後，轉身離開。

我也不欠你什麼了，希望好人有好報吧。

柳三娘望著星彩那柔美卻透著堅毅的背影，輕嘆一聲。

星彩回到她那破舊的小間，緩緩地環顧了一圈。

這狹小逼仄的空間裡，著實沒什麼值得收拾的。

那破舊的被褥，補丁疊著補丁，散發著陳舊的氣息，已然可以捨棄。僅剩幾件常服和一套舞蹈服。

最重要的還是冷夜送來的一些東西——一個藥瓶、筆墨用具、五百兩銀子和她兩互通的書信。

那也算不上書信，沒頭沒尾的幾句話而已。

燒掉吧，將來終究是要劃清界限的。

可蠟燭的火焰好幾次明晃晃地跳躍著，近乎就要燒到信紙一角的時候，她又觸電般把手縮了回來。

來來回回幾次，紙張的邊角都有些微微地燻黑了，彷彿被一層黯淡的陰霾所沾染。

最終，她還是將信紙極為小心地收了起來，虔誠而珍視，就像收起她那隱匿於靈魂深處、從不肯輕易示人的小小的心思。

“星彩姐姐！星彩姐姐！” 猛然間蘇芸的聲音從腦海中傳來。

糟糕，把這主差點忘了。星彩一激靈閉上了眼睛。

蘇芸如乳燕投林一般，風風火火地撞進了星彩懷裡。

“姐姐姐姐！你就是我姐姐對不對？”她的聲音又急又脆，帶著滿滿的期盼。

？

星彩徹底蒙了。

“我不是。”語氣裡滿是無奈。

“你就是！”蘇芸執拗地喊道，小臉漲得通紅。

這對話真熟悉。

“你哄我的樣子和姐姐一樣的！”

“要麼我怎麼會附在你身上呢！”

“我真不是，”星彩無奈地推開她，眉頭緊皺，

“我見過你的記憶，只是學習你姐姐的樣子做的而已。”

“那你……”蘇芸的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可憐巴巴地望著星彩。

蘇芸可比冷夜好糊弄的多。

“你姐姐身體那麼虛弱，怎麼可能像我一樣跳舞呢？跳舞可是非常費力費神的一件事。”

其實星彩內心覺得，現在蘇羽還活著的機率著實不大。

從那零星的幾個記憶碎片來看，在教坊司的那段時日，蘇羽的身體狀態已然每況愈下，一天不如一天。

只不過，在蘇芸面前，她總是強撐著，努力展現出一副安然無恙的模樣罷了。

“蘇芸，最後……你的記憶為什麼全是火焰，你……沒有辦法回想起了嗎？”

蘇芸此時開始劇烈地發抖，身子篩糠似的，抖得不成樣子。

“我………我害怕……害怕那些事情。一去回想就很痛……很痛……”

她的聲音像破碎的琴絃，顫抖得不成聲調，像是從黑暗深淵中艱難擠出。

蘇芸又死命地抱著星彩，拼了命地想縮成一個無助的小孩子，恨不得把自已完完全全地塞進她懷裡，好躲避那無邊的恐懼。

哎，果然是這樣，越靠近蘇芸死前的記憶，會讓她越來越不穩定，如果強行回想，會不會變成厲鬼？

星彩滿心憂慮，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

“不過我會努力的！我要找到姐姐……姐姐……” 蘇芸一邊顫抖，一邊無聲地哭道。

星彩心裡一痛，抱緊了她安慰道：“好孩子，好孩子，慢慢來，我會幫你查的。”

不論是找到蘇羽，還原出蘇芸死亡的真相；還是直接查到蘇芸的死亡，再送她往生——

那麼自已和那個人的聯絡，到時候也該徹底斬斷了。

星彩不停地提醒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