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餘人大吃一驚,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能夠到這洞口,大半的功勞在孫思琦生而罕見的“囈語”能力。伍茲城孫家有女,一念之間,透人心扉。
修行之人,除了武技和術法,最要緊的便就是心境二字。世俗中無法言喻其妙處,更無法用類似於小成大成這樣的辦法去劃分境界。心境恰到,不知能在武技和術法上憑添上多少好處。心境若有偏頗,修為便憑空多出許多麻煩。古往今來不知道多少人因為心境走火入魔。
而這孫家思琪小姐的妙處就在這裡。心念到處,就能護人心智澄明,邪念不侵,不僅助人修行一日千里,更是對於音律這些擾亂神志的攻擊手段有極佳是庇護效果。
這光霧山不管是浮雲光霧還是符音陣都詭秘異常,饒是這孫家小姐也累的體力不支,此刻竟然有人捷足先登?還是孤身一人?
孫泊寓難掩心中的詫異:莫非琦兒疲憊至極,看錯了?
率領眾人向前幾步,看了個分明,當真有個白袍人站在洞前百尺外,巋然不動。
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不光是因為此人捷步先登。這人距離他們不過一望之遙,如此多的修士高手竟然無一人能感知他的存在。
此人怕是深不可測....
一行人沉寂片刻,孫泊寓稍作思量,坦言:“且不管是哪位高人,萍水相逢,我們還是不要失了禮數。”
“不錯,”老頭捻鬚點頭,“探探底細也好。”
孫思琦看眾人謹小慎微的樣子,自己心裡也畏懼之餘多了一分好奇,跟著眾人湊上前。
上前走了幾步,眾人一怔:好俊俏的一個年輕男子!
孫思琦看的有些愣住了,一米八上下的瘦削身材,面龐俊逸,眉目清秀。總在二十來歲的年紀,哪怕屹然不動,也盡情透露著儒雅淡泊的氣質。
孫泊寓一拱手,剛想問候,卻不知是稱呼小友,還是稱呼前輩?高明的修士可不能能以樣貌論年齡。萬一惹惱了,那不是平白的禍事嘛?
轉瞬間思量至此,孫泊寓甚至不知是拱手還是鞠躬了。
幸虧這男子雙眸緊閉,沒有任何反應。
正在眾人打量的時候,葉藝榕雙目緩緩睜開。
“你們是?”
葉藝榕的語氣和眼神中都帶著些許明顯的詫異。
嗯,竟然不是敵人?敏感了,幸虧剛剛沒拔劍。
孫家一行人都是人精,白袍男子的詫異都看得出來。
若真是高手,必然早就感知到我等。我看這小子不是像孫家丫頭一樣擁有異能,就是身懷奇寶!
老頭,草帽男和瘦削男子嘴角都勾出釋然和不屑的弧度。
孫泊寓也是輕輕一拱手:“這位小友,在下孫泊寓,來自伍茲城。”
他微笑著,右手一攤:“不知小友為何一個人在這光霧山中?”
葉藝榕淡然道:“我來取個東西。”
取東西?
一行人大多面帶古怪和不以為然。
“小友可是想取這洞中寶物?”孫泊寓緊盯著葉藝榕。
“沒錯。”他點了點頭。
不是敵人就好。
“小友可有長輩陪同?你對這洞中寶物有多少了解?”孫泊寓笑吟吟的,卻讓一旁的孫思琦看的有些怪異。
葉藝榕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取個東西,本來就是替朋友辦事,用不著勞煩他人。瞭解不多,也沒什麼所謂,反正不是自己用。”
這行人意圖明顯,從目的來看,葉藝榕和他們恐怕沒法好好相處。
還沒等孫泊寓說話,那個草帽男就陰陽怪氣的接了句:“這小兄弟藝高人膽大,恐怕是沒把這符音陣當回事吧?”
瘦削男子歪了歪頭,嗤笑:“人家可是進這迷霧都沒費大功夫,是吧?哪像我們這幫人搞得灰頭土臉的!”
“各位休要胡說!”孫泊寓正色道,“這位小友天賦異稟,沒有十分把握,如何敢孤身前來?”
葉藝榕不覺對這人多了幾分好感,這領頭的中年人本事未必有多強,然而其心思細膩,處事圓滑,不失為一個人物。
“既然這樣,我看這位公子孤身一人,總有不方便的地方,”孫思琦走出來,款款笑道,“不妨與我們一起吧,我們人多,也好打個下手,不懂的地方還請公子多指教。”
一行人不覺皺了眉頭。這孫思琦一番話,不僅代表孫家二人,連他們都順帶壓低了身份去巴結這個青年。
老頭咳嗽兩聲,皮笑肉不笑:“也好,這禁地十分古怪,人手多一些,是好事。”
孫泊寓略有些詫異的看了看自家侄女,隨即看向葉藝榕:“不知小友怎麼看?”
葉藝榕輕輕看了一眼,這個眼神中帶著狡黠的粉衣小姑娘,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咱們就準備一下,如何對付這個古怪樂曲吧!”孫泊寓做了個請的手勢。
孫思琦偷偷打量著近前的葉藝榕。光論面貌,這男子已然能盜用形容女子的“絕色”二字。然而骨子裡的風雅氣質,才是最吸引人的東西。
“敢問小友貴姓?”
打量太久便是失禮了。孫泊寓暗地裡提醒了一下自家侄女。
葉藝榕盤腿坐下,從容摘下琴,輕緩的橫置在腿上,抬眼道:“我姓葉。”
“原來是葉公子...”身後的老頭看見這架琴,眼睛頓時眯了起來。
這便是他進來的依仗了吧?
頭戴草帽的男子也是看出了這架琴的超凡之處。
這琴長約三尺六寸五,象徵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面圓底扁,象徵天地;琴身與鳳身相應,有頭、頸、肩、腰、尾、足。
古琴常見造型為伏羲式、仲尼式、連珠式、落霞式、靈機式、蕉葉式、列子式、伶官式、蕉葉式、神農式、響泉式、鳳勢式、師曠式、亞額式、鍾離式等等,這架琴便是典型的連珠式。
讓男子眼饞的是,琴木烏黑髮亮,反射金輝,觀微看時竟有水滴狀斷紋。以男子的眼力,此琴的材料是一塊百年翠凰桐。單論這琴,無論是對於修士還是對於普通人,都無疑是可遇不可求的稀世之寶。
識貨的人可不止一兩個,幾乎所有人都用熾熱貪婪的目光打量著葉藝榕和他的琴。
“風雅之士配絕世名琴,今日總算見識了。”孫思琦語氣中滿是羨豔,環顧左右,身邊的人被她的目光掃過,都悻悻收斂了目光。
“對於這古怪樂曲,葉公子有何見教?”孫泊寓輕咳一聲,進入正題,“各位如果有好的方法,也不妨提出來。”
“照我看,迷霧和這樂曲無疑都是蠱惑人心智的,不妨由孫大小姐繼續施展清心訣,配合我們過去罷!”
那名粗壯漢子揮了揮手,粗聲甕氣的說。
孫思琦臉色依舊那麼慘白,她看了看盤膝而坐的葉藝榕,勉強笑了笑:“也不是不行。只不過這一路實在消耗過大,穩妥起見,恐怕要正午才能出發了....”
一聲乾咳吸引了大家注意,老頭子笑眯眯的,插嘴道:“大家都看得出來,孫小姐的這一路耗費的極大的心力,再去壓榨孫小姐我等於心何忍?”
眾人隨聲附和,緊接著草帽男子也站了起來:“不錯,繼續依靠孫小姐,對我們十幾號人也沒有保障,中途孫小姐萬一堅持不住呢?”
所有人點頭稱是,包括孫泊寓。葉藝榕捋了捋一頭長髮,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
老頭朝那草帽男點點頭:“茅賢弟見教的是,依老頭子看,最保險的方法還得靠這位姓葉的小朋友。”
“哦?”茅姓男子心照不宣的發出疑問。
“葉某愚鈍,還請老先生賜教。”
葉藝榕慢慢除錯著琴絃,不緊不慢的問。
“敢問葉公子,你是在我們前面到還是後面到?”茅姓男子接過話頭,連連發問。
“在你們之前。”
“那你過這迷霧是否如孫小姐這般,精疲力盡?”
“不曾。”
“那你之前所說,願意和我們結伴入洞,是否作數?”
“君子一言。”
“那便是了,小朋友,”老頭子似笑非笑的看著葉藝榕,“勞煩閣下信守諾言,助我們一臂之力。”
葉藝榕餘光看看一旁微笑不語孫家二人,輕聲回應:“我說了,君子一言。”
他環顧四下,頗有感慨:“符音陣和那浮華光霧相似,卻截然不同。霧氣專門製造幻境,迷惑人心。而這符音都是些音節交錯變化,擾亂人的精神思維。”
他修長的雙手緩緩輕撫琴絃,輕輕撥弄一下,一聲清脆的聲音縈繞在耳畔。只聽“嗡”的一聲,聲音微弱的音符竟然穿透了真個山谷,孫思琦感覺符音陣彷彿被一聲嗡鳴喚醒了,頻率比以往更劇烈。
他開始彈奏,古琴緩緩洩出美妙的音符,時而似流水,時而有似春風,激昂、柔和融入到一起。
一陣絃音騰空而起,飄忽不定,蜿蜒曲折,婉轉流連。衝上屋頂,飄向腳下,忽而高亢急促,餘音繞樑。那是熟悉的古箏音。它優柔飄渺,欲發欲收,迴轉之際卻突然變得鏗鏘有力,抑揚頓挫。它能滲透每一個毛孔,流到人的心裡。
琴聲彷彿流入眾人的心底,彷彿所有人都拋棄了爭名逐利,拋棄了好勇鬥狠,琴聲像一股暖流,流進了心底,所有人彷彿都放鬆了下來。
空谷傳響,婉轉久絕。
等眾人回過神來,琴聲和音符陣早已不見了蹤影。
“葉公子果然是琴技高人吶!”孫泊寓第一個回過神,止不住讚歎。
眾人陸續回過神,剛剛彷彿登臨仙境,分不清美夢與現實。
“葉公子真是神仙中人,輕描淡寫便破了這大名赫赫的符音陣。”孫思琦眼神中淨是複雜和仰慕。
這小子琴技固然了得,只怕那古琴才是他最大的依仗吧?
老頭子和草帽男子眯起了眼睛。
“進去吧。 ”葉藝榕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皺,淡然道。
“閣下果然了得!”草帽男子嘿嘿一笑,豎了豎大拇指。
“果然是藝高人膽大!”
“英雄出少年吶!”
“我等謝過葉公子了!”
葉藝榕好像無動於衷,緩步往洞內走去。
“且慢!”
老頭子猶如一道鬼影,一把扯住了葉藝榕的胳膊,力道可算不上客氣。
“老先生有何見教?”葉藝榕停下腳步,偏頭看向老頭。
老頭沙啞著嗓子,皮笑肉不笑道:“小葉公子破了這符音陣,我等怎好讓你在前面探路?還是老頭子替公子試試深淺吧!”
不容分說,擠開葉藝榕便鑽入洞中。
孫思琦眉頭微皺,才欲說話,身後那十餘人毫不客氣的一個接一個搶入洞中,只剩粗壯漢子這寥寥數人。
葉藝榕注意到孫思琦投來歉意的眼神,搖了搖頭,示意沒事。
孫泊寓招呼剩下幾人,好像絲毫沒在意前面那些傢伙的舉動:“咱們也進去吧,別落後他們太多。”
孫家這兩位,才是不容小覷的人吶....
洞口不大,剛好夠葉藝榕和孫思琦並排前行。二人在隊伍最後,進了這暗紫色的山洞。
雷獸之拳!
黑影裹挾著強盛的雷光,爆鳴聲夾雜著獸吼,四個軀體筆直的砸入遠處的山崖,在場的數十名修士再也無法感應到四人一絲生機。
“誰?敢來我金齒傭兵團撒野!”
一個精瘦的黃髮男子竄出營地,尖利的聲音響徹潭邊。男子咬牙切齒,暗無月光的夜色中,兩顆門牙閃爍著暗金的光澤。
“往哪兒看呢嘿!”數十名全副武裝的修士抬頭一看,一個粗麻衣的絡腮鬍青年叼著一根草,一臉不屑的瞅著他們整個傭兵團。
“閣下何人?不知我們金齒傭兵團何處得罪了閣下,居然打上門來興師問罪?”
金大牙額頭滲出冷汗,手中暗金色的氣刃早已成型,一但情況不對,剎那間便能摔出十餘個利刃。
這個年輕人可比表面上恐怖....金大牙的全力感知下,竟然感受不到一絲氣息波動。
普通人嗎?怎麼可能,剛剛暴動的雷元素甚至震驚了一位貴客....
青年打了個哈欠,伸出食指點了點金大牙的帳篷,懶洋洋的說道:“有人花錢買了個人命——喏,就你帳篷裡藏的那位。”
金大牙瞳孔緊縮。
“不交出來,我就送你們整整齊齊,一路向西。”青年攤了攤手,呸的一聲吐掉口中那根草。
還沒等金大牙發話,旁邊一個拿著長矛的馬仔惡狠狠的衝逸宣問:“難道交出來就萬事大吉了?我們那四個兄弟命怎麼算!”
易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用玩味的語氣說:“那四位當然不能虧待了!”
傭兵團的人還獰笑著以為易哲能說出什麼“一條命幾萬汗金幣”的豪言,結果下一句話讓他們顏色大變。
“人交出來,那就送他們平時最鍾愛的金齒傭兵團給他們陪葬,夠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