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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難兄難弟

莫策近乎永久地揹負著打架鬥毆和竊取商業機密的標籤。

在監控攝像頭的覆蓋之下,他寸步難行。

去公共場所,人們對他敬而遠之。

去公司面試,人們禮貌溫和地拒絕。

去公園散步,人們時刻保持警惕。

這些人還不能把自己對他的關注表現得過於明顯,免得把他逼急了而發飆。

經過兩三個月的求職過程,他知道自己無法再恢復到當初的業界地位,不可能找到和當初薪資待遇差不多的崗位,甚至做一個普通的中層管理也是奢望。

如果去做最基層的程式設計師,他又難以支撐起現在的房貸和生活壓力。

回到原來的公司是不可能的。

總經理和薛老虎會活活玩死他。

一時的胯下之辱或許可以忍,但是每時每刻都受胯下之辱,誰忍得了?本來他可以去投奔田威的,但是田威被他的前妻胡小愛拉著同歸於盡了。

這對絕命鴛鴦的悲劇也有他的一部分原因。

田威生前說得對,他成了不受歡迎的人。

而莫策夫妻倆的關係因為他的社會地位和處境而不斷地惡化。

又過了三個月,莫策找了一個專業捉刀人的活兒:田威公司一個研發部的研發經理把他的工作都包給莫策,研發經理把自己的工資拿出一半支付給他。

他能獲得比較高的收入,而研發經理能不勞而獲,從而有時間去搞兼職做副業,皆大歡喜。

公司因為研發經理最近成績喜人而高興,給他發了不少專案獎。

這些專案獎當然就沒有莫策的份兒了。

莫策暫時解決了工作和生活的問題,但是婚姻和感情的問題無法苟且。

最終,夫妻倆的關係走向了末路。

他們倆離婚了。

因為莫策此前的種種危險行為,以及現在無業遊民的身份,法院把莫千尋判給了她的媽媽。

莫策每個月支付一定的撫養費,想要見莫千尋的話,必須要獲得妻子的同意,否則就會被視為尋釁滋事。

莫策欲哭無淚,沉默地接受這些事實。

在攝像頭的注視之下,他失去了他的妻子,失去了他的女兒,失去了他的生活。

失去了他奮鬥的希望。

或許,女兒莫千尋成為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妻子跟他約定,每週末才讓他來看女兒,其餘時間不得私自去找女兒。

因為他的存在,女人在學校裡受盡了歧視和排擠,以前很多玩得好的同學都不跟她玩了,因為她爸爸害死了人,而且害死的不止一個。

也有人孩子說她的爸爸發明了一種邪惡的技術,害得他們不能跟他們的爸爸或者媽媽見見面。

如果莫策去學校,剩下的幾個朋友看到了估計也不會跟她玩了。

莫策只得同意。

可是,每週只能見面一次,難以消解他對莫千尋的思念。

他想偷偷去見女兒。

……在無限的煎熬當中,江城走進了冬天。

這一天,他來到小學,謊稱給女兒送東西,想借機看看女兒,遠遠看上幾眼也可以。

保安把他攔住了。

因為系統顯示,在過去三四年裡,他幾乎從來沒有來接過女兒,家長評分為零。

而且,人臉識別掃過他的臉後迅速顯示出他失去了孩子的撫養權,沒有權力偷偷見女兒。

最關鍵的問題是他乃危險分子,徵信上有多項不良記錄。

學校禁止此類人員進入校園,甚至靠近校園。

所以,請他迅速離開。

莫策忍不住苦笑,家長評分系統,和人臉識別監控系統,都是他搞出來的。

原本是想保護女兒,現在卻隔離了自己和女兒。

他低三下氣跟保安說好話,讓保安允許他進去看兩眼。

這個保安是應到崗的,看起來面生。

新保安委婉但是堅決地拒絕了。

寒風當中,莫策的心裡漸漸升起了無名之火,想狠狠地揍這個保安一頓。

正在僵持的時候,他聽到一聲呼喚。

“小莫.”

他回頭望過去,看到一輛車停在路邊,車窗裡探出薛老虎的頭來。

薛老虎現在人模狗樣,趾高氣揚,不可一世。

他不想跟這個白眼狼說話,又把頭扭了過來。

薛老虎下車,走到莫策面前,笑道:“小莫,你現在是無業遊民,社會閒散分子,學校當然不會讓你進去了。

你也別讓保安難做.”

莫策憤怒地等著他。

薛老虎又說:“你要是想進去的話,其實也不難,我帶你進去。

我現在是學校家長委員會的委員,跟他們打聲招呼就能進去。

要不你來我們公司上班吧。

這樣我就有理由帶你進去了。

你的技術水平大家都知道,很過硬。

我就安排你從實習生開始做起。

我對你不薄吧?哈哈哈.”

莫策怒道:“哈你媽!”

薛老虎臉色一變,冷笑道:“公共場合罵髒話,而且是在小學門口,你又要上徵信了。

小心以後限制你出入公共場合,那樣的話,就只能待在自己家裡玩了.”

莫策知道他雖然說得難聽,但是很有道理。

現在江城已經禁止在大街上在馬路上在所有公共場所說上髒話,說三次就罰款,說四次就拘留。

今年他已經說了三次。

果然,他的手機收到一條處罰簡訊。

簡訊讓他繳納罰款,並且提醒他不得再說髒話。

他嘆口氣,操作手機支付罰款。

“記得來找我啊,公司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著!”

薛老虎哈哈大笑,笑完了才慢慢悠悠走進校園。

莫策氣得睚眥欲裂,但是無可奈何。

他想了想,又問保安:“安天下在麼?我是他的朋友.”

安天下是他的老朋友了,當初在研發系統的時候也算是合作無間。

保安說:“安經理出去開會學習了,今天不在。

你有事打他電話吧,如果你是他的朋友的話。

還有,你不能一直站在學校門口,影響校園秩序,時間長了的話,監控系統會自動報警的.”

莫策無緣無故地吃了個癟,也只能忍氣吞聲,走到一邊給安天下打電話,但是沒有打通,系統提示對方不在服務區。

難道安天下也是個勢利眼,看到自己落魄了就不跟自己來往了?唉。

畫虎畫皮難畫骨啊!莫策沒有辦法了,滿腹委屈地離開校園大門,走到馬路對面去。

馬路對面有家麥當勞。

他走進麥當勞,選了一個靠窗戶的地方,坐在那裡盯著校門口,想在放學的時候看看女兒。

下午五點半,放學了,無數穿著統一校服的孩子從校門口洶湧而出。

莫策花了好大心思才看到莫千尋。

莫千尋被她的母親接走了。

蹲了一下午,看了女兒十五秒。

也不算虧。

此後,他每天都來麥當勞蹲著。

把電腦也帶著,女兒在上學的時候,他也在上班。

他彷彿回到了當初在學校保安辦公室裡開發系統的那段時光了。

幾天後,他發現麥當勞裡有好些個他這樣抱著電腦等著偷看孩子的中年男人。

其中一個還是他以前的同事。

不過他當年在公司的時候一心做事不會做人,和同事之間的關係都很淡,點頭之交而已。

他用手機的攝像頭掃了一下這個同事,得知該同事也離婚了,也處於失業狀態。

因為許可權有限,他看不到更多的資料,但是他知道他們倆是同病相憐。

他走了過去,打招呼道:“老七.”

這個同事叫做戚成詩,長相老成,以前的同事們就稱呼為老七。

老七笑道:“莫經理。

好巧.”

莫策苦笑道:“無業遊民,哪裡是什麼經理.”

兩人不鹹不淡地聊了一陣。

莫策問道:“你咋也沒在公司幹了?”

老七立刻變得滿臉怨恨,說:“還不是你那個助理,薛老虎乾的好事。

他現在爬到了副總,就開始耀武揚威了,每天想著討好上司安插親信,向公司提議,說徵信有問題的人都不能繼續在公司上班,要保持公司的純潔性啥的。

公司也採納了。

然後他故意釣魚,逼得某些同事說髒話,找不三不四的女人誘惑他們讓他們犯錯,或者用其他的手段逼得他們打人。

唉,到現在我才知道你是被薛老虎冤枉的,我們都中了他的苦肉計。

現在公司裡不服他的人,都被他找理由給弄走了,總經理也漸漸被他架空了。

公司裡都是一群烏合之眾,業務大量下降。

我不願意跟這種人為伍,就主動辭職了.”

“嘿嘿,主動辭職……是麼?”

“沒瞞過你,我也是中了他的計,跟他打了一架,被公司開除了。

現在有打架的記錄就不好找工作。

唉,我老婆吵著跟我鬧離婚,說找不到好工作就散夥。

我在家裡待不下去了,只好假裝在外面上班.”

“難兄難弟.”

莫策嘆道。

“讓我再看到薛老虎,看我不打死他!破罐子破摔,誰怕誰!”

老七惡狠狠地說。

沒想到沒過多久,莫策就在社會新聞裡看到了薛老虎,說薛老虎涉嫌經濟犯罪以及敲詐勒索,被抓走調查。

此舉大快人心,莫策非常高興,但是高興完了之後感覺更加空虛。

公司還是回不去。

老婆孩子還是回不來。

現在的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毀掉人臉識別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