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夏侯孟德等人原先的位置本就靠近郭圖國,他和張栩空在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後也成功離開了天門郡,初步進入了郭圖國。
郭圖國可以說是一個山國,因為其國土中近七成都是山地,全國百姓僅靠那三分田地來飽腹。
由於郭圖國不像奧楚帝國那般財力雄厚,以至於張栩空和夏侯孟德在進入郭圖國後幾乎未曾看見一條平整完好的路面。
全是石子路或是泥路,且坑坑窪窪,馬車上的人皆是隨之搖晃。
若是平常的赤影自是輕而易舉可以如履平地,但今日之舉,可以不僅是夏侯孟德三人疲乏,赤影同是如此。
更何況赤影還拉了輛車,在跑了百里路後,赤影的步伐也是逐漸慢下來。
夜晚的月亮不知何時早已升起至高空,身疲力竭且飢腸轆轆的張栩空手持馬繩的力氣也近乎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全靠要把太子和二哥帶到安全地帶的信念撐著。
馬車中的夏侯孟德比起張栩空卻沒有好一點。
李瀾自那聲叫喊後,就在未醒來,嘴唇和臉龐都白得如雪一般,看不出半絲生氣。
只見他緊握著李瀾那雙白如潔玉的手,卻愈發恐慌起來。
李瀾那雙手現在不僅冷得瘮人,而且有些僵化的現象。
夏侯孟德甚至已經拿著滅焚,想靠火焰替其扭轉局面,可也無濟於事。
望著李瀾身上那些黑色血痂,夏侯孟德陷入了無盡的懊惱。
當時若是同意回去該多好,李瀾怎會如此,他和張栩空也不會落得一人手殘一人腿殘的下場了。
還有,當王小八勸自已扶起袁宮時,若選擇拒絕該多好,那樣的話,李瀾不會半死不活,王小八更不會喪命,反倒能在合力擊敗袁宮後,讓王小八帶著士兵們走向正道。
只可惜,沒有如果,沒有若是,有的只是無法改變的現實。
王小八死了,李瀾生死不明,張栩空殘了,自已也殘了……
就在夏侯孟德哀傷之餘,猛然間馬車劇烈晃動,險些側翻。
眼看李瀾就要從位置上倒地,夏侯孟德連忙用手扶住,斷手上被壓的巨疼也無暇顧及。
“砰!”
夏侯孟德頭部狠狠撞在車壁上,脊樑骨也是捱了一擊。但在看到李瀾沒有磕著碰著,夏侯孟德還是頗為慶幸的。
怎麼回事?
雖說自從離開天門郡,夏侯孟德這一路上都是東倒西歪的,卻沒有過這麼激烈的碰撞。若是剛才夏侯孟德不攔,怕是李瀾半個身子都掛在窗外了。
眼看車子不動了,夏侯孟德愈發感覺不對勁,有變故!
當他提著滅焚,用殘手掀開簾子,只見張栩空已經不在原先的位置上了。
夏侯孟德頓時感到恐慌,站在車上朝四處張望。
張栩空就算要下車休息也應該會和我打聲招呼才對啊?怎會一溜煙沒影呢?奇怪……
“鞥!”
看著反應頗大的赤影,朝某個斜坡望去,夏侯孟德頓時暗道不妙。
馬車現在行駛在一條狹小的泥路上,車的一旁是一個斜坡,渺渺月色之下難以看清底部。
張栩空掉下去了!
夏侯孟德當即配合著滅焚,朝下趕去。
果真在走下了一丈的斜坡處,發現了昏迷的張栩空。
就在夏侯孟德擔心對方生命危險時,張栩空肚子響徹的“咕咕咕”聲,卻是讓夏侯孟德的心上瞬間落下一塊石頭。
餓暈了嗎……也難怪,張栩空受傷之數不少自已,且一直負責駕車。
夏侯孟德開始嘗試背起張栩空,向上爬去。然而鬆軟的路面,加上夏侯孟德不太靈活的一隻手,使得夏侯孟德竟然翻不過這斜坡。
一次次摔落,一次次站起。
夏侯孟德揹著小兩百斤的張栩空哪怕是竭盡全力,卻依舊只能勉強爬上一半的坡度。
這一爬,便是半個時辰,夏侯孟德此時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打溼,衣服染上了鮮血以外的東西,泥土。
不知何時,月光已是不見了。
在黑夜中,獨自嘗試。
夏侯孟德從未感覺如此無助。
就在他十次百次千次的嘗試時,眼看就離地表只剩兩尺距離,夏侯孟德卯足了勁,馬上就要上去時。
一場大雨伴隨著電閃雷鳴,轟然而至。
淋了水地泥面,更是如蚯蚓一般滑溜。
“嘭!”
夏侯孟德揹著張栩空又摔倒在地。
他自是試過叫醒張栩空,可是無果,他亦曾找過是否有其他上去的路,可附近沿途一里皆是此番地形。
他更是奢望過求助李瀾,希望對方如往日般,出手相助。可後者卻是死寂無聲,宛若真得去世一般。
在傾盆大雨下,滅焚彷彿也是放棄了一般,那從未自動熄滅的火焰,在這一刻竟是戛然而止了,彷彿它從未被點燃過。
夏侯孟德揚起頭,望著那才一丈高的斜坡,不知面龐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天要亡我……
就在夏侯孟德失去一切希望時,赤影卻是在雷雨聲中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馬鳴“嘶!”
馬鳴聲如洪水一般勢不可擋傳向四方。
就當夏侯孟德以為赤影通人性,會跳下來皆自已。
久久等候,卻是不見赤影一根毛髮。果真只是夏侯孟德自已的妄想罷了。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羨慕李瀾和張栩空,他們倒是靜靜躺著就行,哪需自已累得半死。
夏侯孟德已經感覺不到活的希望了。
就在夏侯孟德想坐下等死時,雷雨聲中卻是傳出了異國他鄉的人聲:“那邊有人嗎!”
夏侯孟德睜大眼睛,試圖再次背起渾身是泥的張栩空,大聲回應著:“有!”
……
“謝謝您了。”
在一處房屋裡,夏侯孟德手中捧著一杯熱茶向一個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致謝。
他那一隻殘手,如今已被正骨,且被花花綠綠的布條包住了。
男人此時正在給臥躺在床的李瀾上藥。
只見男人看完李瀾的傷勢後,忍不住感嘆著:“若非這死鬼藥用得及時,怕是他早就被閻王收了。”
“您的意思是他還醒的過來!”夏侯孟德聽到對方這話,呼吸都不禁急促起來,手中的熱茶也灑了不少在手上。
看著滿眼渴望李瀾活命的夏侯孟德,男人則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為何?您剛剛不是說他死不了嗎?”
男人則是百般無奈的解釋著:“死鬼藥只能止住他的血,可他不僅流血過多,還有不少經脈斷開。這一切都已經非醫者所能救也。”
“我的血可以給他!”心切但不懂醫術的夏侯孟德頓時出言建議。
可夏侯孟德的話卻沒有得到男人的認可,還引來了對方的責罵:“荒唐!你的血與他的血又不相容!你若是把血給他,只會扼殺他!”
被教訓了一頓的夏侯孟德此時絲毫沒有在意,而是愈發著急的問道:“您可一定要救他啊,還有其他法子嗎!”
“這一切只能看他的造化了。若非他原先武功不錯,光是胸口上那幾刀便是能奪他性命。此刻他能躺在這裡,已經算得上天恩浩蕩了。”
“活下去的機率有多少?”
“一成……”
夏侯孟德看著在床上靜靜躺著的李瀾,不禁失了神。
可眼看男人走向張栩空身邊,給後者包紮。夏侯孟德又是頗為不捨得將目光移開李瀾。
“他如何?”
“力氣耗盡,傷口雖多,生命倒是無憂,修養幾日便可。”
“多謝大人!”
……
由於甄妃兒昨日受了驚嚇,夏侯孟德又沒人,這兩日夏侯穎便是搬來了萬壽殿與其同住。
萬壽殿的二樓,在一塊紫金楠木打製的案臺前,夏侯穎正在拆著一封書信。
距離上次寫信給外公,時隔一個多月,回信總算到了。
夏侯穎輕輕呼了口氣,頗為忐忑地用那白皙的玉手緩緩開啟了那封書信,只見四個大字:“你說了算”。
看似簡略且頗為張狂的話語,夏侯穎則是忍不住有些熱淚盈眶。
這四個大字的意蘊可能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上次夏侯穎只是簡單將夏侯孟德被夏侯蒼海打得慘不忍睹之事告知了遠在東海島嶼上的外公。
而外公這簡潔的回信,卻是勝過千言萬語。幾乎是把他那二十萬兵馬的交付給了夏侯穎。
只要是夏侯穎一聲令下,外公便會舉兵而來。
可以說朝代的更替,都成了她一句話的事。
如此信任,如此厚愛,怎令人不潸然淚下。
就在夏侯穎喜泣之際,大廳那邊則是傳來了尖叫聲。
妃兒的聲音!
夏侯穎趕忙擦去了淚水,小心的收起那四個大字,兩眼微紅地趕了過去。
雖說夏侯蒼海都知道她夏侯穎敢大義滅親,可若這四個大字流出去,只怕朝廷又會有不必要的腥風血雨,且還會給外公帶來災害。
“妃兒,出了何事!”
隨著夏侯穎的到來,其餘的婢女皆是從甄妃兒身旁離開,直到退於一丈開外。
隨著夏侯穎走近,很快便是看到了渾身發顫的妃兒正眼神迷離地盯著一塊布。
當夏侯穎順勢望去,也是不禁失聲。
只見昨日原本在龍首上的血,居然長了腳一般跑到了雲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