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津城外那片廣袤無垠且荒涼至極的曠野之上,狂風如惡魔般肆意呼嘯著,瘋狂地掠過乾枯焦黃的草叢,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嗚嗚聲。這片土地平日裡就罕有人至,尤其是當夜幕如巨大的黑幕沉沉降下之後,濃稠的黑暗彷彿有了實質,無情地將一切吞噬殆盡。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在黑暗中影影綽綽,宛如一個個巨大而猙獰的怪物潛伏在那裡,靜靜地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
有一個名叫李忠平的獵人,獨自居住在曠野邊緣一間搖搖欲墜的破舊茅屋裡。李忠平本是個身材高大壯實的漢子,可多年在這荒野中為生計奔波狩獵,讓他的面容過早地刻上了歲月的滄桑痕跡。他那原本寬闊的額頭如今佈滿了深深的皺紋,猶如干裂的土地;一雙眼睛雖大,卻因常年目睹生死而顯得有些麻木和狠厲。他的面板被太陽曬得黝黑粗糙,嘴唇總是緊緊地抿著,彷彿時刻都在警惕著未知的危險。
這一天,李忠平像往常一樣,揹著那把跟隨他多年、略顯破舊的弓箭,踏入了這片危機四伏的荒野。他心裡不停地盤算著,要是今天能捕到什麼值錢的獵物,就能去城裡換些酒錢,好好地享受一番。畢竟在天津衛,那煎餅果子、嘎巴菜的香味總是讓人饞得慌。
李忠平在齊腰深的草叢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謹慎。他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曠野中顯得格外清晰,彷彿是死亡的倒計時。突然,他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陣極其輕微的響動。他立刻如雕塑般定住腳步,身子微微下蹲,側耳傾聽,同時手中緊緊握住了那把隨時準備奪命的弓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他如同幽靈一般悄悄地靠近。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時,他的心中不禁一陣狂喜。只見兩隻鴻鳥正在草叢中低頭覓食,一隻是毛色鮮亮、姿態優美的雌鴻,另一隻是體型稍大、威風凜凜的雄鴻。
李忠平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和殘忍,他悄悄地拉開弓箭,瞄準了那隻毫無防備的雌鴻。“嗖”的一聲,利箭如閃電般飛出,準確無誤地射中了雌鴻的翅膀。雌鴻發出一聲悽慘絕望的鳴叫,那聲音在寂靜的荒野中顯得格外淒厲,隨後痛苦地倒在地上拼命掙扎著。殷紅的鮮血從傷口處汩汩流出,染紅了周圍的草叢,空氣中瞬間瀰漫起一股血腥的味道。雄鴻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瞬間飛起,在空中驚慌失措地盤旋,哀鳴不止,那聲音彷彿在對李忠平發出憤怒的詛咒,好似天津茶館裡那說相聲的藝人嘴裡的悲憤段子。
傳說在這片荒野中,每逢月圓之夜,就會有神秘的力量覺醒,懲罰那些貪婪和殘忍的人。但李忠平此刻滿心都是捕獲獵物的慾望,哪還顧得上這些傳說。
李忠平迅速跑過去,粗暴地抓住了受傷的雌鴻。雌鴻在他手中拼命掙扎,羽毛凌亂,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但李忠平卻絲毫沒有憐憫,得意洋洋地哼著天津的民間小調往家走去。雄鴻緊緊跟在他身後,不停地哀鳴翱翔,那聲音在空曠的荒野上回蕩,猶如冤魂的哭訴,聽得李忠平脊背發涼,但他卻絲毫沒有停下腳步。
回到家中,李忠平把雌鴻毫不留情地關進了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籠子裡。雌鴻在籠子裡瘋狂地撲騰著,試圖掙脫這牢籠的束縛。它的羽毛在激烈的掙扎中脫落了不少,原本美麗的身姿變得狼狽不堪。雄鴻則落在茅屋的屋頂上,眼睛一刻也不離開籠子裡的雌鴻,眼神中燃燒著憤怒和悲傷。
“哼,看你這雄鳥能怎麼樣!”李忠平嘲笑道,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
夜晚悄然來臨,狂風更加猛烈地吹打著搖搖欲墜的茅屋,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嘎吱聲。整個茅屋彷彿在狂風中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倒塌。李忠平在屋裡點起了一盞昏暗的油燈,那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搖曳不定,彷彿隨時都會熄滅。就在這時,屋頂上傳來了雄鴻更加淒厲的叫聲,那聲音彷彿要穿透屋頂,將李忠平的靈魂都撕扯出來,像極了那天津碼頭上傳來的悲切船號。
“這該死的鳥,叫得這麼瘮人!”李忠平罵罵咧咧地走到窗前,想把雄鴻趕走。
當他看向窗外時,卻發現雄鴻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詭異的、令人膽寒的光芒,像是要噴出熊熊烈火將他焚燒殆盡。突然,雄鴻張開嘴,吐出了一塊閃閃發光的東西,掉在了地上。
李忠平好奇地走出去撿起來一看,竟然是半錠沉甸甸的黃金。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已的好運,嘴巴張得大大的,半天合不攏。
“這鳥難道成精了?”李忠平心裡暗暗吃驚,同時一股莫名的恐懼也從心底升起,但貪婪很快佔據了上風。
雄鴻不停地叫著,聲音中充滿了急切和哀求:“用這黃金換你的妻子,放了她!”
李忠平看著手中的黃金,心中開始糾結起來。一方面,這半錠黃金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足以讓他在城裡過上一段舒坦日子,能天天去聽那精彩的評書;另一方面,他又被雄鴻的鐘情所打動,心中有那麼一絲的動搖。
“唉,算了,就當積點德。”李忠平最終還是被雄鴻的深情所感動,或者說被那一絲尚未泯滅的良知喚醒,他開啟了籠子,放走了雌鴻。
雌鴻一瘸一拐地走出籠子,雄鴻立刻飛下來,與雌鴻相擁在一起。它們歡快地叫著,聲音中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詭異,似乎在慶祝著重獲自由。
然而,就在李忠平以為這一切都結束,正準備轉身回屋時,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那兩隻鴻鳥並沒有如他所願地飛走,而是突然轉身,眼睛裡充滿了仇恨和憤怒。它們的羽毛豎立起來,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像是被某種邪惡的力量所控制。
據說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有一種古老的詛咒,凡是傷害了有靈之物的人,都會遭到可怕的報復。李忠平此刻卻還未意識到自已即將面臨的厄運。
“不好,難道它們要報復我?”李忠平驚恐地拿起弓箭,手卻止不住地顫抖。
雄鴻率先衝了過來,它的速度快如閃電,李忠平還沒來得及射箭,就被它尖銳的喙狠狠地啄傷了手臂。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濺到了地上,形成了一灘觸目驚心的血泊。李忠平痛得大聲慘叫起來。雌鴻也趁機撲上來,用鋒利如刀的爪子在李忠平的臉上劃出幾道深深的口子,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流淌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
李忠平拼命地反抗,但兩隻鴻鳥的攻擊越來越猛烈。他的身上佈滿了一道道深深的傷口,鮮血染紅了他的衣服,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從血池中爬出來的惡鬼。
“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李忠平絕望地哀求道。
但鴻鳥根本不理會他的求饒,繼續瘋狂地攻擊,彷彿要將他置於死地。雄鴻用它堅硬的翅膀猛擊李忠平的頭部,每一下都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聲音。雌鴻則不停地啄他的眼睛,李忠平的眼球被啄出,掛在眼眶外,血腥而恐怖。
就在李忠平以為自已要命喪黃泉的時候,突然一道耀眼的閃電劃過夜空,緊接著是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鴻鳥被這突如其來的雷聲嚇了一跳,暫時停止了攻擊。
李忠平趁機連滾帶爬地躲進屋裡,“砰”地關上了門,並用身體死死地抵住。他靠在門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急速跳動,彷彿要從胸口蹦出來。心中充滿了恐懼和後悔,後悔自已不該貪圖那半錠黃金,更不該放了雌鴻,如今惹來殺身之禍。
外面的鴻鳥依然在不停地撞擊著門,每一下都讓李忠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撞擊聲彷彿是死亡的倒計時,讓他感到絕望和無助。門在鴻鳥的撞擊下搖搖欲墜,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終於安靜了下來。李忠平在黑暗中靜靜地等待著,不敢發出一絲聲響,生怕鴻鳥還在外面守株待兔。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四周死一般的寂靜。
李忠平小心翼翼地開啟一條門縫,往外窺探。發現兩隻鴻鳥已經不見了蹤影。他鬆了一口氣,但心中的恐懼卻沒有絲毫減少。他不知道這兩隻鴻鳥是否還會回來,不知道自已是否已經真正擺脫了這場噩夢。
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在屋內找了些草藥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但傷口太深太嚴重,鮮血仍不斷地滲出。整個屋子瀰漫著濃濃的血腥氣,令人作嘔。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進茅屋時,李忠平以為噩夢已經過去。然而,當他推開門,卻發現門口有一堆動物的屍體,有野兔、野雞,還有一些他從未見過的奇怪動物,都被殘忍地撕裂,內臟流了一地,血腥的場景讓人毛骨悚然。
李忠平驚恐地環顧四周,卻發現那兩隻鴻鳥站在不遠處的樹枝上,冷冷地看著他。它們的眼神中充滿了復仇的快感和繼續威脅的意味。
無錯書吧從那以後,李忠平再也不敢輕易地離開茅屋,他的精神日漸崩潰。每當夜幕降臨,他都會聽到窗外傳來各種奇怪的聲音,彷彿是那些被他獵殺的動物的冤魂在哭訴和詛咒,又像是天津戲園子裡那悲慼的唱腔。他的身體也因為傷口感染而日益虛弱,但他卻不敢去城裡找醫生,生怕在途中遭遇不測。
終於,在一個暴風雨的夜晚,李忠平在極度的恐懼和痛苦中結束了自已的生命。他的屍體被發現時,臉上還帶著那副驚恐至極的表情,而那兩隻鴻鳥,從此再也沒有出現在這片荒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