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荒山。
李歸源用雙手挖了一個深坑,默默將少女的屍體埋了進去。
他微不可聞的道著歉,面色帶著茫然與自責,後悔與憤怒深深籠罩了他。
少女非他所殺,卻因他而死。
得知前因後果後,他才後知後覺,他錯怪了少女。
是,對方的確被強行安排著去接觸他。
可少女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也不願意如傀儡般聽從安排,所以她逃了出來,想要逃離這個讓她厭惡的地方。
但在她父親的精心設計下,她最終還是被驅趕至李歸源的院子裡。
若李歸源沒有驅趕她,哪怕只是將她當做丫鬟婢女,她也不會死。
可現在,少女死了。
死在他的冷漠中,死在他的驅逐下。
此時此刻李歸源才意識到,往日裡他自詡的聰明、冷靜與理性,不過是他給自已貼上的標籤。
他就是個幼稚且未見過世面的蠢蛋。
自以為是,傲慢且帶有偏見。
他以為看透了一切,可實際上不過是自我催眠,並對此深信不疑。
他從來都沒有真正成熟,哪怕如今能夠修煉,也不過是具有一身蠻力的武夫。
當親眼看到這混亂的世界時,從書中學到的那些關於人性的見解顯得如此蒼白。
他的粗心導致黃虎身死,雖然與他沒有直接的關係,可若他能提前察覺不對勁,憑他的實力,可以保他不死。
可黃虎還是死了!
他的傲慢,讓他不分青紅皂白,不明前因後果將少女驅趕出去。
於是,少女死了。
哪怕是被她親生父親逼死的,可他若不將她趕出去,她不會死。
“對不起!”
李歸源眼眶微紅,眼眸緊緊盯著深坑中少女的屍體,那滿臉的鮮血,微蹙的眉頭以及那依稀帶著一絲解脫般的神色,讓他的心彷彿被狠狠揪住。
他如木偶般站在那,茫然而不知所措。
少女此前的辯解,彷彿一根根扎入肉裡的刺,讓他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許久許久。
他移開目光,機械般的用雙手捧著泥土,將少女的屍體覆蓋住。
不知過去多久,天際出現一抹魚肚白。
李歸源砍斷一棵樹,用橫月刀劈下一塊大小適宜的樹幹,又修剪成木板狀。
他用刀小心翼翼在木板上刻著字。
許久,木板雕刻好,他將其深深打入土層內。
‘張溫眉之墓’
看著小土包,看著這塊木質的墓碑,李歸源深深吸了口氣,合上了眼眸。
再度睜眼時,痛苦與自責被隱藏下去,剩下的只有無盡的冰冷。
“張承文!”
他冰冷的吐出三個字,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
下一刻,他猛的轉身,大步往青山縣城趕去。
......
縣城西面,一座兩進院落裡,張承文鐵青著臉看著面前一人。
“你是說那賤人的屍體被人抱走了?”
一名麻衣男子忙不迭點頭:“是的,小人親眼看到的,那人長得高大威猛,抱著張小姐,不不,那個女子的屍體往城外去了。”
張承文聽後,面色難看至極。
他嚴令那兩人,不準任何人帶走那賤人的屍體,可現在帶走她屍體的人,是李歸源!
“混賬!混賬!”
“你既然在乎她,為何要將她趕出來!?”
他心中怒吼,昨日他收到訊息,張溫眉從李歸源院子裡離開,且一副茫然無措的模樣。
收到訊息後,他怒氣衝衝的趕了過去,本想把那賤人趕回去,卻沒想到忍氣吞聲十幾年的她,竟然敢屢次犟嘴。
他一怒之下,動手了,沒想到她如此決然,毫不猶豫用髮簪結束了自已的性命。
若她的屍體沒有被李歸源帶走,他只會憤怒。
可現在,他卻有了一絲後悔。
自已若收斂著脾氣,不要那麼衝動,憑李歸源後面的舉動,是有機會將那賤人送回去的。
不管能不能成親,只要她能爬上對方的床,張溫良就能進入講武堂。
有家族資源培養,張溫良絕對能夠成為武者,到那時他這一脈或許能夠再次成為張家旁系,而不是此刻這可有可無的邊緣人物。
他怒不可遏,旁邊的麻衣男子則眼巴巴看著他。
注意到對方的目光,張承文直接給了他一巴掌,咆哮道:“滾!”
麻衣男子被打懵了,捂著臉卻不敢發怒,只是心中瘋狂咒罵起來。
無錯書吧他本以為來告知訊息,多少能領些賞錢,但沒想到這張承文如此暴戾,不給銀子便算了,反而打了他。
“還不滾?”
“是,是是,小人這就滾。”
麻衣男子心中咒罵著,卻不敢停留,只捂著臉惶恐的退了下去。
他剛退下,一名十一二歲的錦衣少年便從外面跑了進來。
“父親,剛才那人是誰,竟惹得你發這麼大的脾氣?”
看到少年,張承文眼中的怒火當即隱藏起來,勉強笑道:“一個不長眼的賤民罷了,良兒你怎麼來了?”
“孩兒餓了。”張溫良找了個位置坐下,又問道:“她什麼時候回來,吃慣了她做的飯菜,別人做的我有些不適應。”
“不要提她!”
張承文怒哼一聲,此刻想來依舊憤怒不已。
“哦?”張溫良稚嫩的臉上閃過一絲怒色,喝罵道:“她竟敢惹父親生氣?等她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訓她!”
聽聞此言,張承文臉色隱隱難看,揮了揮手道:“不提她,今日練劍可有困惑?”
“的確有一些,不過那基礎劍術孩兒也掌握的七七八八,只要能進入講武堂,有家族的功法和資源幫助,二十歲之前定然可以成為武者。”
張溫良神色自信,甚至有幾分傲意。
看到自家兒子的神色,張承文心裡難受極了,那個賤人若是懂點事,以張溫良的天賦,成為武者是板上釘釘的事。
可現在,一切都被她給毀了。
這邊父子倆在商談,另一邊那麻衣男子也走出了院門,他恨恨的回頭看了一眼,呸了一聲。
有小聲罵道:“狂什麼狂!你們也不過是張家可有可無的人罷了,我呸!”
“真是畜生,竟把自已的女兒生生打死,還不讓人收屍!”
“你們給小爺等著,看我怎麼把這件事傳出去,我要讓縣城所有人都知道你們是何等狠毒無情!”
正恨恨的罵著,突然,麻衣男子哎喲一聲,彷彿撞在了一堵牆上面。
“你他孃的不長眼......”
麻衣男子怒罵一聲,可看到眼前站著的人後,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