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禁止我戀愛,哥哥把我囚禁在城市地下的下水道。
“你永遠不可能離開這裡。”
在他身後,下水道里的亡靈剝下自已的臉皮。
它的手搭在哥哥脖子上,哥哥卻毫無知覺。
1
“誰骯髒?下水道不髒嗎?你是不是有病啊?”
剛被哥關進下水道的時候,我沒當回事。
在我的印象裡,我哥,看見蟑螂都得給它洗澡的重度潔癖患者,被蚊子咬了還怕蚊子沒吃飽的超級聖母男。
他囚禁我?
向來只有我欺負他的份!
可當我不在意地往外走時,他卻死死抓住我的胳膊,雙目猩紅。
陰暗潮溼的下水道,唯一一束光從他背後射向他的側臉,在他臉上形成一陰一陽的鬼面。
這副樣子真的把我嚇到了。
“小冉,我明天來看你。”
說著,他開始動手,用鐵鏈把我拴在生鏽的水管上。
“哥,你來真的啊?”
“哥?別鬧了,我害怕。”
我和他溝通,卻得不到回應。
這座城的下水道據說是上個世紀外國人修的。
底下的水管粗到一個人抱不過來,裡面沒有汙水。
有傳聞說,在那個年代,外國人拿人做實驗,死了就塞進水管溶解掉。
近百年時間,那些液體早就乾涸,只留下凝固的血肉組織。
哥用鐵鏈把我綁在水管上。
他纏了兩圈,又拿巨大的鐵鎖鎖死鐵鏈。
沉重的鐵鎖擦傷我的手腕,我這才意識到他的認真,低頭懇求。
“哥,我錯了。我肯定聽你的話,以後專心學業。”
“你相信我,我沒想過早戀。”
哥面無表情盯著我看。
然後,他突然把我抵在滿是汙垢的地面上,說出一句讓我恐懼的話。
“毛丫頭要這樣才老實。”
2
“毛丫頭”承載著我的痛苦記憶。
哥很清楚。
和哥相依為命的十幾載,他一次也不曾提起過這三個字。
只有死去的繼父會喊我毛丫頭。
每次他這麼喊,都意味著我會被撕咬出傷口。
十五年前,我媽帶著三歲的我,繼父帶著七歲的哥哥,組成新的家庭。
繼父很快從溫文爾雅的醫生變成病態的惡犬。
他讓我和媽跪著吃飯,還必須一手平端著碗,一手拿筷子。
誰把米粒掉到地上,就要被他咬出血淋淋的傷口。
這段家暴持續了三年。
因為他是醫生,在家裡就能完成包紮。
我和媽又不被允許外出。
所以無人發現我們的遭遇。
終結這一切的是我媽。
在一個月光只能勉強照亮窗欞的夜晚,我冥冥之中意識到有事發生,突然從睡夢中醒來。
黑影站在門前。
她發出低語,讓我認出那是媽。
“咽喉。用力剪咽喉。”
她輕聲重複著,似乎在給自已加油鼓勁。
然後,她開啟房門,輕手輕腳去書房。
醉酒的繼父今夜在那裡休息。
一種莫名的不安促使我爬起來,悄悄跟在她身後。
書房的門虛掩著。
透過門縫,我看到母親走到熟睡的繼父面前。
她手裡的剪刀閃著寒光。
一剪刀下去,繼父喉嚨濺射出的鮮血,直噴到天花板上。
他痛苦中驚醒,發出無助的氣音,捂著自已的喉嚨。
母親把剪刀猛地插進他的一隻眼睛裡。
繼父仰著腦袋。
他的臉剛好對著書房的門。
用僅剩下的那隻鼓眼球看我。
“毛丫……”
他漏氣的嗓音呼喊著我。
母親順著他的目光,緩緩轉過頭來。
我永遠無法忘記那張側臉。
是母親,又似乎不是母親。
或者說,那一刻,她成了人類之外的生物。
在她看到我之前,我跑回臥室,鑽進被子裡裝睡。
吱呀~
書房的門被開啟。
腳步聲由遠及近,在臥室門前停了幾秒鐘。
我聽到她的一聲嘆息。
然後,臥室門尖銳又緩慢地鳴叫著。
她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小冉,媽對不起你。下輩子,媽再補償你。”
剪刀的影子出現在我臉上。
她想殺了我。
千鈞一髮之際,哥哥出現在臥房門口。
“媽,我能照顧小冉。”
這句話救了我的命。
母親手中的剪刀輕輕旋轉,刀刃改為對準自已。
她劃開自已的喉嚨,放過了我。
3
之後這些年,哥履行他的承諾照顧我。
家裡留存的積蓄花完了,他就輟學打工。
吃穿用度、供我讀書,任何事上他都不曾虧待我。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我哥卻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我堅信他不可能傷害我。
當那句“毛丫頭”出現,我瞬間脊背發寒。
他不是我哥。
他有我哥的皮囊,有我哥的氣息,但他一定不是我哥。
我懷疑哥中了邪。
從過去追來的亡靈佔據他的身體。
“哥”扯開我的衣領,對著我露出一排慘白的牙齒,像惡犬一樣撲上來。
4
“哥?”
“操!”
我疼得爆粗口。
他竟然真的狠狠咬住我的肩膀。
繼父回來了。
這個念頭令我驚恐不安。
繼父從下水道里爬回來,霸佔了哥的身體。
我們這裡有個關於下水道的傳說。
有一年,市裡唯一一個火葬場,院子突然塌陷,露出通往下水道的深坑。
有人說,那是因為逃往下水道的亡靈太多。
外國人方面留在地下無數冤魂。
它們投胎不得,在地下聚集。
那裡成了亡者的城鎮。
火葬場裡也有蒙冤的人。
它們無處可去,只好去亡者之城。
一次次穿越地面的過程中,陰氣造成地面損壞,才露出深坑。
後來,官方迅速修補了地面,但關於下水道的傳聞屢見不鮮。
人們都堅信,這座城裡太多故去的人在下水道里。
討論最多的要數去年一起案件。
有個母親走丟了孩子。
她連著幾天做夢,夢見自已的孩子在下水道里,被一群鬼魂纏上。
當時官方找不到任何證據能佐證她的猜想。
下水道盤根錯節,出動所有的警力資源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搜查清楚。
這位母親不願意等待調查流程。
她自已鑽進下水道,三天後竟然真的找到了自已的孩子。
更詭異的是,沒有人知道她們如何在無水無糧的地下生存。
連她們自已都失去了那段記憶。
又過了一週,人們發現這對母女慘死家中。
從現場的勘查情況看,竟然是年僅七歲的孩子用剪刀殺了自已的母親。
母親垂死反抗,導致孩子摔倒,剪刀刺穿一隻眼睛。
警察的結論是家庭紛爭慘案。
但市裡流傳的說法,認為她們回來時已經不是自已。
哪裡有正常人可以不吃不喝活下來的?
她們的死法對我來說衝擊更大。
那時我腦中有個可怕的念頭。
剪刀刺穿眼睛,是不是我媽或者繼父回來了呢?
我和哥都默契地對她們都死狀避而不談。
但逃不掉的終究逃不掉。
一年後的今天, 哥出了事。
我被死去的繼父關進了下水道。
4
一週時間,我嘗試了所有逃跑的辦法都以失敗告終。
鐵鏈的長度有限。
我被拴住的位置距離出口約莫有三百多米。
雖然大聲呼喊的迴音,可以傳到外面。
但這裡是郊區的荒廢河灘,挨著化肥廠的排汙口,連釣魚的人都不會路過。
用來固定水管的鋼釘也有大拇指粗細,我不可能破壞鋼釘脫困。
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我假裝傷口感染,身體虛弱,不斷向“哥”求饒。
等他帶來醫療箱檢查我的傷口,我突然用鎖鏈勒住他,讓他窒息到昏厥。
可我翻遍全身,都沒有找到鐵鎖的鑰匙。
“哥”躺在那裡,不知何時清醒過來,冷笑說,“沒有鑰匙,你永遠不可能離開這裡。乖乖聽話,我養著你,就像過去一樣。”
他抬起一手,撫摸我的側臉,指尖緩緩向下遊走。
我試圖喚醒他的良知。
“哥,我是你妹妹。”
他湊近到我耳側說,“毛丫頭,你長大了。”
下水道里一切聲音都會因迴響放大。
我的耳朵裡全是我們身體發出的聲響。
鐵鏈就在我手邊。
我該怎麼做?
和他拼命?這次徹底勒死他?
然後和他一起死在下水道?
我不知道我哥的靈魂還能不能甦醒。
我也不想就此死去。
“哥,我知道了。你照顧我這麼多年,我們也沒有血緣關係。我應該感謝你,以身相許。”
“我們可以結婚,名正言順地生活在一起。我的名字還在原來的戶口,法律上我們也不是家人。”
我溫柔地吻他,希望他能平靜下來。
“讓我在更明亮的地方報答你,好嗎?”
“哥”抬起頭。
下水道坑坑窪窪的水泥牆面艱難反射著手電的光。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雙猩紅的眼睛。
“騙子!”
他突然怒吼,拳頭用力砸在水管上。
“你看著我死,看著你媽死!你說要和我兒子相依為命一輩子!可實際上,你只在乎你自已!”
他又一次用力咬住我的手臂。
除了疼痛,我能感受到血順著手臂流淌。
絕望之中,一道鬼影從下水道深處走來。
它站在手電光照射的地方,讓我能清晰地看到它的臉。
時隔多年,我依舊一眼認出她。
母親的亡靈站在“哥”身後。
它把手指伸進脖子上,剪刀刺出的傷口,然後剝掉了自已的麵皮。
恐懼讓我瞪大眼睛,渾身動彈不得,看著它一步步靠近。
它把手搭在“哥”脖頸處,動作緩慢,為他戴上面皮。
“哥”全程沒有知覺。
他血淋淋的臉再次湊近。
“你欠我一條命。給我生個孩子吧。”
伴隨他這句話,亡靈趴下來,一步步爬向我。
5
我不知道亡靈真的是母親,還是其他東西變做她的模樣。
沒有哪個母親會傷害自已的孩子。
即使是十五年前的殺人夜,她也只是認為我死了比活著幸福。
被侵犯之後,我看著它鑽進我身體,懷下鬼胎。
隨著肚子裡的生命反應愈發明顯,我時常能看到下水道里影影綽綽的鬼魂。
它們在我耳旁議論。
“下一個到誰?”
“急什麼?下次要等十個月呢。”
我試著和它們溝通。
“也和我聊聊天吧。誰想要新身體?”
“你們可以和我交易,幫我離開。”
但是沒有鬼魂回應我。
它們圍著我嘲笑。
“看,她快瘋了。”
“我們等得了,我們都能有身體。”
我的確快瘋了,整日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
一個相同的夢反覆出現。
明亮的大學校園,好像就是本市的那所大學,我去過一次。
或是自習教室,或是圖書館。
有個漂亮的女生安靜看書。
片刻後,她似乎察覺到我的存在,抬頭看向我。
每一次,當她張口對我說話,我就會從夢中醒來。
有一天,我突然想,如果那個女孩是真的呢?
如果她就在地上。
某種力量巧合地建立了我們之間的聯絡。
我沒有放棄逃生的打算,依舊渴望自由。
所以,當夢再次出現,我嘗試用肢體和她溝通,不管她能否看得懂。
一個月後,那個女生真的在下水道找到我。
6
她不瞭解我的情況,來了以後面對鐵鏈束手無策。
下水道里沒有手機訊號,她無法直接報警。
就在她準備暫時離開,找人求助時,管道入口處出現晃動的人影。
我哥——繼父來了。
“躲起來。”
我警告她。
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生,不可能打得過一米八的強壯男人。
我害怕她遭遇和我一樣的處境。
女生沒有猶豫,往下水道更深處走,直到完全引入黑暗。
我已經看不到她,但她好像沒有走遠,只是在黑暗裡看著我們。
哥到我身邊的時候,往黑暗處看了幾眼又收回目光。
他撫摸著我的肚皮說,“再有三四個月,就有孩子陪著你了。”
“你想讓你自已的孩子也一輩子生活在下水道嗎?”
他的話令我絕望。
可面對我的質問,他卻再次把腦袋轉向黑暗,似乎又在看那個女生。
不能讓她被發現!
我憤怒地嘶吼,“你這個混蛋!如果我有機會,我一定把你千刀萬剮。我要挖了你的兩隻眼!”
“你應該還記得吧?被剪刀刺穿眼睛的感覺!”
我想激怒他,卻毫無作用。
他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步步走向黑暗。
我不知道女生是不是真的還在,只能用嘴型說,“跑,快跑。”
黑暗裡好像有什麼動靜。
我哥突然跑起來,衝進黑暗。
7
我只能透過黑暗裡的聲音判斷髮生了什麼。
他們在百米開外的地方糾纏。
我聽到哥的怒吼,然後歸於平靜。
慢慢地,有物體被拖行的聲音。
黑暗中先出現哥那張向下流著血的臉。
他受傷了,但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可憐的女生為了救我,卻即將和我一樣被困牢籠。
他把她拽到我身邊。
女生臉上的血更多。
哥打量著我們,皺眉思索。
我很怕他殺了那個女生。
幸好,他只是解開我的一部分鐵索,把我們兩人綁在一起。
“有人能陪你了。”
他溫柔撫摸我隆起的小腹。
8
女生的腿骨折了。
我很對不起她。
哥替她處理的傷口。
但是很奇怪。
如果繼父的靈魂附身,他該是個經驗老到的醫生。
可是,哥處理得很隨便。
等他離開,我和那個女生先交流了彼此的資訊。
聽我說完自已的猜想,女生說,“不,你哥沒有被附身。”
“我是靈媒。我可以感受到下水道里有很多亡靈,但你哥不是。”
女生叫茶茶,從高中開始從事靈媒的工作。
為了向我證明這一點,她對著黑暗處低語出一些我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下水道里的氣氛變得異常古怪。
隨著低語出現,周遭似乎更加安靜了。
然後,黑暗裡出現窸窸窣窣的聲音。
茶茶向我解釋,“這裡很奇怪。有亡者。但是,它們似乎沒有固定的形態。你只會看到你內心裡的黑暗。”
沒有固定形態這句話讓我想起關於上世紀的傳聞。
無數被熔解的屍身融合到一起。
它們建立了地下的亡者城鎮。
也許城鎮是一種假設。
它們建立的是一個統一的身體、族群,像蜂巢一樣。
片刻後,黑暗裡的東西出現在我眼前。
我看到的是繼父。
他殘缺了一隻眼睛,四肢著地,慢慢爬到我們面前。
茶茶看到的顯然和我不同。
她非但沒有感到害怕,還伸出手,輕輕摸著繼父的下巴。
像……逗貓。
繼父側身躺下,享受茶茶的撫摸。
她問我,“你看到的是什麼?”
“……”
“是我死去的繼父。”
“……”
茶茶收回了手。
看著繼父蹲在那裡,舔著自已的手掌心,我不得不相信茶茶的話。
我哥是真正的惡魔。
9
他囚禁我的起因要從一年前說起。
我在學校裡被人欺負。
一群男生,發現我住貧民區的窩棚,嘲笑我吃垃圾長大。
他們學我走路,給我起外號叫“垃圾蟲”,捏著鼻子說我渾身臭氣。
青春期的男生,心思難以捉摸。
他們中的一個,當面時跟著起鬨,背地裡卻總找我道歉。
我不明白他的意圖。
也許他想要騙我露出破綻,找出新的笑料?
總之,我不敢接受他的任何示好。
但他堅持了很久,經常找我,給我送零食小吃。
有一回,哥哥正巧撞見他來找我。
無論我如何解釋我們之間的關係,哥都堅持認為我早戀。
“我那麼辛苦工作,供你讀書。你搞那些情情愛愛,對得起誰?”
“明天你是不是就要私奔?你知不知道那些男生沒一個好東西!”
“他們的目的,我是男人,我懂。要把你騙到床上去!”
“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去學校了。不!你不準從家裡出去!”
起先,我沒有把爭吵當回事。
這些年,哥脾氣一直很好。
我想著,那些氣話,他肯定轉臉就會忘掉。
結果發生了後來的事。
發現我照舊離家,他突然暴怒,把我關進下水道。
如果他沒有被附身……
我想到他叫我“毛孩子”,想到他模仿繼父的模樣咬傷我,忍不住乾嘔起來。
“茶茶,對不起,害了你。”
人比鬼還難對付。
附身有結束的時候,惡人卻會一生行惡。
我的世界被徹底顛覆,難以接受一直溫柔的哥,其實早就對我有想法。
他病態的佔有慾,讓他享受照顧我。
一旦發現我無法被掌控,就不惜毀掉我的人生。
茶茶突然說,“別怕。槍打狼,狼吃人,人拿槍。”
10
她的腿腳不方便,所以需要我幫忙。
鐵鏈把我們捆綁到一起後,我們的活動範圍都十分有限。
我用牙齒勉強夠到茶茶的衣服領口,撕扯開,露出她左肩的傷疤。
“一點血就好了。需要血把她喚醒。”
茶茶說,她之所以能成為靈媒,因為出生時其實是連體嬰。
她妹妹小葉的身體已經萎縮,所以,醫生切除了小葉的頭。
但小葉的靈魂依舊寄生在她肩膀的傷疤裡。
“把小葉喚醒,她會幫我們。”
我咬傷舌尖,吐出一口血在她肩膀。
茶茶猛地揚起腦袋。
她的眼睛變成白色,沒有瞳孔的眼珠卻好像有什麼在注視我。
下水道的管道里突然有了聲響。
在地下待了近半年,管道一直沉寂,連風聲都不曾出現過。
此刻,我卻聽到管道里出現撞擊聲。
起先只有一兩聲,然後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最後像暴雨一樣。
彷彿有無數被困在管道中的人拍打著內壁求救。
茶茶,不,現在是小葉,嘴角慢慢出現弧線。
她銀鈴般笑了一聲,管道瞬間沉寂。
“等吧。等他來。”
她坐在地上蜷縮起來,一動不動,像是死掉的屍體。
約莫快到送飯的時間,哥來了。
11
遠遠地,我聽見金屬滑行的聲音。
哥拖著一把長長的鋸。
“我想了想,不能讓她陪你。你肯定誤會了吧?我很專一,我眼裡沒有別的女人。”
“我現在就殺了她,證明我只在乎你。”
他瘋了。
僅僅是佔有慾絕不會讓他如此瘋狂。
下水道里的黑暗大概還是對他產生了影響。
他舉起生鏽的鋸揮舞著。
但茶茶一點也沒有害怕。
等哥再走近些,突然看清她白色的瞳。
那把鋸彷彿變成了磁鐵,從他手中脫開,被吸附到管道上。
暴雨一樣的拍擊聲再次出現。
我看到下水道盡頭的光亮正在隱去。
此時外面確鑿是白天,天光卻一點點消失。
下水道正成為獨立的空間。
密集的腳步聲出現了。
不光是原本黑暗的那頭,還有天光的出口,如今也成了黑暗,也出現密集的腳步聲。
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露出驚恐的神情。
繼父!數不清的繼父!
它們穿著同樣帶血的衣服,垂著一隻破損的眼球,向哥伸出手。
無數的手把他淹沒。
我聽到他的慘叫,然後歸於平靜,僅剩下密密麻麻的窸窣聲。
下水道盡頭的天光慢慢恢復了。
管道里的拍擊也歸於平靜。
我看向身邊的茶茶。
鐵索是空的,她不知何時失去了蹤跡。
12
我猜小葉大概對亡者的都市好奇。
她大概用茶茶的身體,參觀了一番下水道,然後從別的出口離開。
當天傍晚,有警察來到這裡把我救了出去。
我告訴他們很可能還有個女孩被困。
他們說報案的就是個女孩,和我的描述一樣。
又過了三個月,我在福利機構生下了孩子,恢復自由,第一時間去了大學的校園。
茶茶真的在那裡,陽光下安靜看書。
我沒有打擾她,轉身離開。
像我這樣的人,已經註定一輩子活在下水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