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面相處的並不算愉快。
一個是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話說錯了暴露身份,一個張牙舞爪、任性乖張所言所行都與平日所見女子截然不同。
就是這樣的兩個人,過去從未有過任何交集的兩個人,卻一點點越走越近。
丹霞山上的落日,滿山盛開的扶桑花,來來去去滿臉喜悅帶著歡笑的宮人。
夏臨風仍能記得在丹霞宮大殿上看見她神采飛揚揮舞著手中長鞭的模樣,熠熠閃光,好似山間明月,沒有什麼能夠遮蓋住她的風華。
她的正義,她的勇敢,她的不屈。
更不必說後來在天下山莊外,她為了他險些丟擲性命,以手中一柄長鞭竭力想要將他從湍湍江水中救出。
如此想來,他們也算是生死相依過,也曾是丟擲性命過。
還有那一晚的訂婚宴,夏臨風想到,她一身火紅,就像山上如火般燃燒的落日餘暉,滿山的宮人都在為他們慶賀,為他們歡呼鼓掌。
如若時間能停留在當時那一瞬該有多好?如若他們不必去細思如今的這一切該有多好。
只是可惜,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如若”。
玉天凰說:“我忽然能理解你那時候的離開了.”
身份調換,若是她隱姓埋名來到小王爺身邊,卻發現對方對自己情根深種愈發在乎,而她又有自己的事尚未完成,她也會想要“逃走”。
現在不就是一樣的情況嗎?“那時我對不起你……”“現在就算你我扯平.”
玉天凰笑了,她笑起來時,眼淚卻也順著面頰滑落下來,她的嗓音有些哽咽,可她仍儘量讓自己是笑著,笑得漂亮。
而後便主動吻在了夏臨風的唇上。
那一晚,夏臨風第一次留宿在了玉天凰房中,一夜旖旎,房中的聲響始終沒有停過。
也不知是哪裡當日出之際,玉天凰側過頭望著床上男人的睡顏,她低下頭,親吻了一下他的面頰,而後從床邊取過衣服披上,半裸著身子跨過夏臨風離開床榻。
她起身時,夏臨風也跟著醒了,看她要走下意識拉住了她的腕子:“這麼著急就走嗎?”
男人聲音有些啞,說話時甚至帶著幾分撒嬌的意思,玉天凰微微一愣,轉而笑道:“你擔心我跟你一樣一聲不吭就消失啊?”
夏臨風被她說的面上一紅,玉天凰點了點他眉心:“我才不會像某些人那樣,什麼都不說,說消失就消失.”
這要真是翻起舊賬來,那夏臨風可真就沒話可說,本來就是他欠了她的,要打要罵他都心甘情願地受著。
“你來京都以後,我都沒有陪你好好玩過。
現在你都準備要走了,不如在此之前,我陪你好好逛一逛、看一看吧.”
他們從重逢至今,要不是雙方心中仍有隔閡,沒有辦法坐下來好好談話,要不就是如今已將所有一切都說明白了,奈何離別卻近在眼前。
玉天凰歪過頭,想了想,隨後點了點頭答應了他,說:“好.”
那一天他們第一次像一對年輕的小夫妻那樣在京都的街巷間穿行、遊玩,就像當初她們回丹霞宮途中在那些小鎮上一樣。
夏臨風手上的那根紅色緞帶早就已經陳舊、褪色了,玉天凰路過一家首飾鋪時,不知怎麼看上了一對玉鐲。
是同一塊料子打造出來的,一隻圓鐲,一隻方鐲。
挑飾品的時候,玉天凰對夏臨風忽然來了一句:“選枚戒指吧.”
夏臨風當時沒反應過來,認認真真的挑了一枚金鑲玉的小戒指給她戴上,卻聽玉天凰笑眯眯道:“這下好了,總算不是草戒,這枚還像樣點呢.”
夏臨風的記憶一瞬時回到丹霞宮後山的那一夜,彼時二人初次交手,他還以為自己藏得天衣無縫。
玉天凰說罷這句話後,卻並沒有再深究下去。
她其實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任性又天真,相反,只是有些事她看透了卻從未點明過,似乎也為這某種平衡,始終擺出一副糊塗模樣來。
他們在京中一路玩到天黑,當夜幕降臨時,玉天凰就跟夏臨風尋了處樓閣的屋頂,帶上一壺好酒,坐在那兒俯瞰整座京都。
長安十里長街,處處燈火輝煌。
玉天凰靠在夏臨風的肩頭抿一口清酒,春風拂面,一切比她想象的更為美好。
夏臨風低頭望著她,隨後天邊驟然炸起一片煙花。
玉天凰下意識發出一聲驚呼,煙花綻起的那一瞬,她甚至都有些看呆了。
夏臨風貼在她耳邊問:“喜歡嗎?”
玉天凰望著那漫天花火散落一地,用力握住了夏臨風的手掌點了點頭。
“那,這就算是我給你的送別禮了.”
說這話時,夏臨風臉上難掩落寞。
玉天凰卻反過來安慰他:“沒事的.”
她說。
“你我終有再相逢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