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下班,陶楚巖見到了秦緲。
在公司樓下出現的,還有俞世揚。
他整個人都十分頹喪,一向挺拔的肩背都垮了下來。
秦緲挽著她的胳膊,剛說了幾句話便也看見了站在幾步遠外的男人,許是男人的狀態太過怪異,她下意識地往陶楚巖身後躲了下。
陶楚巖看向周昭,“你們倆進去等我下。”
周昭帶著秦緲在一樓大廳的沙發上坐下,不安地透過落地玻璃幕牆偷摸打量著外面的兩個人,秦緲問她,“姐姐,他們吵架了嗎?”
“沒有吧。”周昭皺起眉,“俞世揚今兒問我陶律什麼時候下班,我以為沒什麼事就告訴他了。”
她也沒想到俞世揚會是這副模樣。
男人好似在哭,低垂著腦袋,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陶楚巖站在一旁,逆著光她看不清表情。
“我希望他們能和好。”秦緲突然一句。
周昭轉頭看她,“你……”
她想說秦緲不是秦河的妹妹嗎,秦河不是陶楚巖的前男友嗎。
“跟世揚哥在一起她更快樂。”秦緲淡淡道,“我哥太涼薄了,他連自已的家人都不愛,他根本不愛任何人。”
其實周昭更傾向於秦河一點,她癟了癟嘴,心想可能這就是年輕人與她這種社畜的審美差異。
陶楚巖請她們兩個吃飯,周昭憋了許久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嘴,“陶律,你跟俞世揚……”
“有點誤會。”陶楚巖給她夾菜,又給秦緲盛了碗湯。
秦緲宵禁時間是九點,她跟著學校的社團來研學,住在郊區的大學城公寓,到了點就匆匆忙忙地去趕地鐵。
周昭點了兩杯酒,“剛才我倆等你那會兒,妹妹跟我說,她希望你跟俞世揚在一起。”
陶楚巖笑了聲,“是嗎?”
她抬眼,“那你呢?”
“我喜歡成熟男人。”周昭跟她碰杯,“事業有成的,有點痞氣壞壞的,幹什麼都遊刃有餘的那種男人。”
見著她沒接話,周昭換了話題,“我那天跟老闆出差,她跟我講你和秦總的事情,這應該可以說吧?我們倆可沒有背後嚼舌根啊,就是單純地好奇。”
陶楚巖笑著點頭,表示理解,周昭繼續道,“老闆就說啊,你從進所裡以來就一直工作都很厲害,她都很佩服你,甚至偶爾還會有些嫉妒,我也是。她說你就是聰明,不自知地那種聰明,不僅僅是工作上,在感情上也是,她總感覺很多時候會被你看穿真正內心的想法。”
“這幾年她也不是沒想給你介紹過合適的異性,但挑來挑去她都不滿意,她自已都說服不了自已,直到她認識秦總,後來又偶然得知你跟秦總的事,有天她開著會,突然間意識到你跟秦總之間那種奇妙的化學反應,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周昭湊過來,說話的時候帶著股雞尾酒裡清甜的蘋果糖漿的味道,“老闆說,她其實有點害怕秦總。”
“其實我感覺人都不好過,”周昭煞有介事地長嘆了口氣,“老闆因為這律所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婚姻家庭也一團糟,陶律你那麼多雜亂的事,偶爾都累到身體出問題,就連秦總那麼厲害的人,也得去看心理醫生,想到這些我就覺得其實我的這點事情也不算什麼。”
“心理醫生?”
周昭愣了下,遲鈍地緩緩點頭,“老闆說的,說她朋友去看醫生的時候碰到秦總,就在醫院的走廊上,秦總好像看了不少次了,好幾年前她就碰到過。”
陶楚巖沉默著沒再說話,等著周昭酒喝完便打了車送她回去,等回到家已經快十二點。
秦河的車停在她樓下,車內的小燈開著,歪頭靠在座椅上好似睡了過去。
陶楚巖抬手敲了敲車窗,男人顫了下,看起來像是真的睡著了。
“回來了。”他放下車窗,睡眼惺忪。
陶楚巖點頭,秦河推開車門下車,“發訊息你沒回,我就來這裡等了。”
“等了多久?”
秦河笑著搖頭,“沒多久,我開完會那會兒都八點多了。”
發現陶楚巖眼神有些奇怪,秦河挑眉,“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你在看心理醫生?”陶楚巖也不拐彎抹角。
秦河摸臉的動作頓住,僵了瞬才尷尬地笑了下,“誰說的?”
陶楚巖看著他不說話,完全不給他打哈哈糊弄過去的機會,秦河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工作壓力大,看醫生是正常的。”
陶楚巖沉默著,秦河摸不透她的心思,便也一直等待著她開口,晚上的風有些涼,過了許久陶楚巖才開口,“今天在公司樓下碰到了俞世揚。”
“他應該是在等你。”
“他說自已一直沒有辦法面對那天的事,心理壓力很大,覺得自已是個很卑劣的人,沒辦法面對我,甚至連正常生活都受影響。”
秦河沒接話,只是安靜地聽她說。
“秦緲來北城了,說學校有研學活動,可能明天聯絡你。”
陶楚巖瞥了他一眼,語氣淡淡的,“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吧。”
秦河嗯了聲,俞世揚的事情上,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覺得自已沒什麼立場發表意見。
他拉開車門,從後排拎了個精緻的袋子出來,“晚上從公司出來經過,看到有款很適合你就買了。”
陶楚巖沒動作,秦河像是猜到了她想說什麼,笑道,“算是提前給你的謝禮。”
他手有些顫,禮物袋上的白色絲帶掛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上,襯得格外精緻。
“身體不舒服?”
“沒有。”秦河狀似輕鬆地抬了抬手,示意她收下禮物,手指卻顫抖得更厲害。
陶楚巖眉頭皺起,她第一次發現秦河這樣的反常,伸手接過紙袋說了謝謝。
注意到了她觀察的目光,秦河收回手,“可能是有點冷,那我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陶楚巖第二天在所裡跟其他幾個團隊合夥人一起午餐會,腦袋裡在一瞬間突然閃現過了一個並不陌生的名詞,只一瞬,快到她還沒機會看清。
“小陶?”
對面的律師喊了她一聲,陶楚巖回過神,“不好意思。”
她轉頭看向會議室前方的螢幕,“這個案子的爭議主要是集中在控辯雙方對於防衛程度的不同意見,我們目前的想法是……”
會議結束她去茶水間洗杯子,方才那個瞬間劃過腦海的詞再一次清晰地出現在了她的腦中,軀體化。
她想到了自已與秦河重逢開始,那些略顯怪異但從未被她重視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