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大小姐那可是能當女將軍的!”丁冬附和。
鍾嬤嬤“哎呦!”一聲,“這樣的話進了王家可再不能說的。”見峻嶺正摳著抹額上的珠子玩,趕緊將從她手上取下,嘟囔著,“這女子嫁了人就要相夫教子,管好後宅輔佐夫君,待夫君有了功名,女子自然夫榮妻貴了!”
峻嶺“嗤”了一聲,“嬤嬤,我選夫君可是先要入我眼,這文采人品自然也要出眾,且一心一意對待我!至於有沒有出息,我可不在乎!反正我能掙得銀子,便是販夫走卒娶了我日子都不會差哪裡!”
鍾嬤嬤聽了她的話,不免憂心忡忡。小姐自小生活的環境,父母恩愛後宅安寧。她哪裡知道那些婆母調理媳婦,通房妾室爭寵的種種陰私手段!
“阿姊,皇后宮裡派了女官來宣娘進宮覲見。”玉瑤急急走了進來。
這可是楚氏進京以來第一次受到宮裡宣詔。往年新年,宮裡除了除夕當晚賞菜到各府,還要在年初三舉辦大宴,四品以上的官員及命婦均要入宮參宴。
今年初三的命婦宴因皇后鳳體違和沒能舉辦。可所有人心裡都明白,鳳體不是真的違和,乃是因侄兒的事情受到皇上的申飭,這也是皇后第一次被皇上這樣當著後宮眾人的面毫不留情的怒責!
國公爺的庶長孫在西京大營裡任都統,仗著宮裡有皇后和太子,私下裡著實做了不少鬻賣官爵,行賄受賄,強佔田地的勾當。這位國公長孫雖是庶出,可和底下嫡出孫子年歲相差著實不少。嫡出的孫子還抱在懷裡吃奶,他已經是一個朗朗青年。國公夫婦對他很是疼愛,連帶宮裡的皇后在他小時也是時常召見。這次他犯在杜向輝手裡,那是遇見了活閻王,絲毫不講情面。因查出貪腐的銀兩數目巨大,皇帝震怒,勒令刑部大理寺協同杜向輝從嚴了審。這下國公爺也無能無力,人被投進了詔獄,上刑是免不了的。沒審幾下,這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就受不住了。國公夫人進去探視,看人被打得稀爛,頓時心疼的肝膽欲碎!忙不迭地遞了帖子進宮找皇后想摺子撈人。
皇后入主中宮以來,一直自警自省,維持著寬厚仁和的形象。看著爹孃為侄子奔走又怎能抄手站幹岸!等皇帝來了,少不得拉下臉面求了幾句。
誰知皇帝這次是鐵了心要治貪腐,皇后這一求可算是觸了逆鱗,當場訓斥幾句便拂袖而去。後來在太妃辦的的宴席上藉著酒意當著後宮眾位妃嬪的面又數落一番。皇后與他成親多年,何曾被這樣下過臉面?
一時間種種委屈湧上心頭,在連著初三命婦的朝見筵席也停了。
這次召了楚氏進宮想必也少不了說起這事,說不定還要遷怒於她。
峻嶺眉心不由蹙在一起,“爹爹能將皇后的侄兒辦進去,也是聖人的授意。即便皇后再有不滿,我想也不會就此事為難娘。況且爹爹還在宮裡,想必早已知曉娘要進宮的訊息,爹爹定會護娘周全!”
玉瑤撫了撫心口,“阿姊既這樣說,我這心裡可就好受多了。先前還生怕皇后因著侄兒的事情為難不了爹爹就來為難娘!”
“不過這個節算是結上了。”峻嶺嘆了口氣,也沒心思再去看桌上那些繡品,指著讓丁當趕緊都收了。
“這京城真的是龍潭虎穴!爹爹還不如留在祁州安穩!”玉瑤託著腮嘟囔。
楚氏直到下半晌方從宮裡回府,姐妹三人得了訊息趕緊攆到門口等著,仿似迎接從刑場死裡逃生的人一樣。見母親安然無恙,三人都鬆了口氣。
楚氏疲累地擺擺手,堵了姐妹三人的詢問,在她們的簇擁下回到春雪居。楚氏讓雙生子先回自已的院子,獨留下了峻嶺,說是有話要問。
玉瓊玉瑤相視了一眼,見母親心情鬱郁,便乖巧地相攜離開。
楚氏換下入宮的命婦朝服,接過夏木遞上的熱巾子擦了擦臉,踅身坐在南窗下的暖榻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峻嶺捱過去坐下,抬眼打量楚氏的臉色。
峻嶺心裡清楚,若是小事,她娘必是三言兩語就交代了。今天這樣,恐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了。杜向輝夫婦在養育兒女上一向與旁人不同,能和兒子說的,他們也同樣會告訴女兒。有些朝堂上的事情也從不避諱兒女。
“你可知今日皇后召我進宮所為何事?”楚氏飲了口茶淡聲道。
峻嶺搖搖頭,“難道不是讓娘給爹爹傳話,替她侄兒求情的?”
“不,”楚氏望著女兒純直的臉,嘆了口氣,“皇后是因著陳相夫人哭啼啼找上她,狀告你將她家兒子打殘了才宣我進宮的。”
“我?”峻嶺指著自已的鼻子,瞪圓眼睛道,“我什麼時候將她兒子打殘廢了?”
“說是手被你捏殘了!如今幾個月下來仍舊端盞茶都困難!”
“在茶鋪子裡,他慫恿人來鬧事,我只是下手狠些讓他吃點苦頭,給他一些教訓…”峻嶺實在想不明白,“娘,這恐怕又是想訛詐!自已手上輕重我心裡還是有數的。骨頭都不會斷,又怎麼能殘呢?”
“陳相夫人咬死了這點,說若不給她個說法,她就要報官!”楚氏擰著細眉道,“這下可不正是給瞌睡的人遞枕頭!”
皇后正愁沒機會來拿捏杜向輝,如今有了陳相夫人的不依不饒,至少給了她一個牽制杜向輝的契機。杜向輝若想峻嶺的名聲不受損,必要息事寧人。即便不能把侄子當下撈出來,只要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也是好的。再拖延些時日,總能找到機會把人救出來。
“我去他府中瞧瞧!”峻嶺氣咻咻地站到地心裡,“帶個信得過的醫官前去,給他診一診,倒要看看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人家豈能如你所願!既是要逼你爹低頭,又豈容你帶著醫官入府。人家說了,若不給個說法,那就公堂上見。”
“那便依她所言,”峻嶺昂著頭,一臉的義憤填膺,“公堂上總要找個醫官驗傷吧!我捏得他哪隻手可是清楚得很。他別不是在家自已弄殘的也要賴在我頭上。”
“上了公堂,你這都指揮使家的小姐,未來大學士的兒媳當街與人鬥毆耍橫的名聲可就響徹整個京城了!”楚氏長長嘆了口氣,“你啊!……”
“那也不能為了名聲就任由他們誣陷吧?”峻嶺不服氣,“到了公堂,我就把他慫恿惡奴和二流子打砸人家店鋪的事情也給他宣揚出去,看他們有沒有臉面!”
“人家早就料定咱們不會上公堂對峙。不管斷的結果如何,勢必影響你的婚事。到時大學士若以你德行欠缺跑到聖人面前痛訴一番,你和他兒子的婚事還能成嗎?”
“這些人心思好歹毒!不就是想讓爹爹讓步嘛!那,娘你和陳相夫人如何說的?”
“我只說自已和你爹爹什麼也不知道。須得回來問明白再說。”楚氏輕牽了下唇角,“憑著一面之詞就想拿捏,也太不拿咱們當回事了!”
峻嶺望著她娘地眼神佩服至極,“還是娘有辦法!管他什麼,先說不知道,讓她沒辦法揪住你磨纏!”
“今日在皇后宮裡已經磨纏了這半日,陳相夫人沒要到說法。我看陳相必還會堵你爹爹。”楚氏望著女兒臉上浮上焦急,“你且不必擔心,若說打太極,恐怕陳相爺未必如你爹爹!”
峻嶺看她娘說得輕鬆,可心裡的擔憂還是懸在那裡,“娘,這次爹爹關了皇后侄兒,只怕事情不會輕易就這麼過去!”
楚氏捋了捋女兒耳邊的鬢髮,“你爹爹既然入了這龍潭虎穴,就得有這樣的能力自保。放心,他身後可是有座大靠山!”
說陳相夫人沒能在楚氏這裡討到想要的說法,皇后也是氣恨不已。這樣的重任只得落在陳相身上。次日下朝後,陳相出聲留住了杜向輝。再次討要公道說法。杜向輝黑著臉,忍不住出言譏諷,“這話若是本官來說還差不多。相爺家可是男子而本官家是女郎!我若是相爺便閉緊自已的嘴,免得丟人!”
陳相氣得直打哆嗦顫著手點著他,奈何身高矮了不少,氣勢上便弱了,“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矇昧無教養!”
杜向輝不欲與他糾纏,冷著臉拂袖便走。陳相哪裡肯依,緊走幾步上前一把拽住他。一時間兩人拉扯爭執中到了宮門上。睿王佯佯走了過來,輕笑著道:“不知相爺與都指揮使這是為的哪般?”
陳相像見了救星一般,鬆開拽著杜向輝的手,哭喪著臉要睿王評理。睿王聽了陳相洋洋灑灑一番痛訴,突然“噗嗤”笑了起來。陳相被睿王的不以為意弄得好不羞惱。睿王見他紫漲著臉,忙出聲道:“相爺誤會都指揮使家女郎了。當日本王也在場,令郎沒對相爺說嗎?相爺公子被奸人矇蔽,仗義為苦主討還公道,和指揮使家的女郎發生爭執,眼看著要動手,是本王出手阻止的。倒不是偏袒指揮使家的小姐,只是覺得無論如何,男子也不能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