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種昏暗曖昧的情況之下,但凡有一丁點小小的火星就會一點就著,慾火焚身。
完全沒有拉扯,只是一個纏綿的吻,就可以將人輕鬆地拋上高高的雲端。
萬雨卿沒有做這種事情的經驗,只記得床頭櫃裡還有許夢晴一兩個月前送來的一堆指套。
聽說裡面自帶教程。
……
一盞弱弱的床頭燈卑微地亮起,就覺身上忽然一輕,灼熱的溫度驟然消失。
衣服都被褪去了大半,此刻微微喘息著,有些疑惑地偏頭望了一眼離去的人,雙膝跪在床沿邊,手上匆忙地撕開了什麼東西,正就著燈光看著。
她的臉忽而燒了起來,捂上了眼睛,有點難以直視。
有些事情只要捉到了那麼一丁點技巧,實際操作起來可謂是得心應手易如反掌。
又或者是,她在這方面本身就有一定的天賦。
“瀰瀰……”
她悶悶哼了一聲,聲音脆弱。
“睜眼。”少女嗓音沙啞,輕柔細膩的吻全數落在她的小腹。
周彌的意識早已模糊,臉頰一片興奮過後的潮紅,雙手無力地揪著床單。
“睜眼看我,瀰瀰。”她伸手,抹去床上人眼角乾涸的淚水,“累了?”
她語調微微上挑,一臉嗜慾不歡的焦灼。
面前的女孩躺著,鬢角的髮絲溼潤,白皙的肌膚透出點不自然的紅,觸碰,竟有些微微發熱。
和情動的溫度似有不同,她更像是發燒了。
……
周彌自已也沒有想到,第一次與她的歡愉過後,竟會發燒。
她是大汗淋漓地醒來的。
一睜眼,就被陽光刺得撇過了頭,額上的冷毛巾順勢滑落到枕上。
其實這會兒窗簾是拉上的,只是透著一點點光亮。可能是因為太過於勞累以至於睡得格外的昏沉,所以眼睛一時間難以接受這種光亮。
她這才感覺到自已渾身好似都裹上了一層薄汗,四肢都軟綿綿的,甚至沒有力氣可以蹬開身上的那床厚厚的被褥。
不是吧,原來做這種事情會留後遺症嗎。
她咳嗽了兩聲,頭疼欲裂。
她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已到後面是怎麼入睡的了,只是渾身黏糊糊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受,要不是身上被人換上了一套乾淨的睡衣,她甚至懷疑萬雨卿有沒有幫她事後清理。
可是,她努力支起眼皮,卻沒有看見萬雨卿的影子。
“雨卿……”
感覺嗓子要焦了,好想喝水……
她清了清嗓子,微微提高了音量,嗓音仍舊沙啞至極:“萬雨卿……”
下一刻,就聽腳步聲匆匆地由遠及近,關切的目光傳來:“醒了?”
周彌無力地點點頭,試圖從床上撐起來。
萬雨卿先一步握住了她的肩膀,濃濃的溫熱感透過她的肌膚,從手心傳遞而來。
萬雨卿順手將準備好的溫開水放到一旁的床櫃上,柔聲問道:“要坐著還是躺著?”
“坐著……”周彌虛虛咳嗽兩聲,不知為何淚花又在眼眶裡悠悠打轉。
萬雨卿攙著她靠坐起來,將水遞給她,看著她慢慢地抿了幾小口。
她雙唇溼潤,因為體溫過高,唇瓣的顏色鮮紅無比,渾身軟弱的模樣簡直透露出一股令人垂憐的保護欲。
萬雨卿撥了撥她的髮絲,傾身將她溫柔擁入懷中。
萬雨卿下巴抵著她的肩頭,道:“你發燒了。”
“我知道……”周彌癟了癟嘴,想掙脫,“所以你離我遠點,會傳染你的。”
“發燒不會傳染的吧?”
周彌:“……我還感冒了。”
估計是昨晚回來時著的涼。
萬雨卿沒有多說什麼,順著她掙扎的動作順勢將她從床上輕鬆抱了起來。周彌一聲輕呼,下意識抱緊了萬雨卿。
她就這樣被人抱去了洗漱間,發現萬雨卿早就已經幫自已擠好了牙膏。
刷著牙,瞥見面前鏡子裡的她們,自已的雙腿環著萬雨卿的腰,不知為何思緒就漸漸不受控制起來,總是想到一些……奇怪的東西。
她臉一紅,低下頭,逼自已不再去想。
周彌平時的抵抗力很好,幾乎很少生病,然而不知道為何,一旦她生起病來就會持續很多天,格外難熬。
自周彌生病以來,萬雨卿的睡眠質量也跟著下降,每次半夜醒來她都下意識地用手量一量周彌額頭的溫度。
那天,周彌半夜忽然發了高燒,體溫直飆四十度。
萬雨卿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第一時間開了燈試圖叫醒周彌,可週彌被燒的意識都模糊了,只是斷斷續續哼唧幾聲以表回應。
她一刻也不敢多耽誤,連忙用手機叫好車,幫周彌披上一件厚厚的大衣,拿上東西就抱著周彌往樓下趕。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夜晚的寒風像刀子似的斜斜沖人剮來,地面都要被凍裂了縫。
可她懷裡的女孩面容憔悴,細長的睫毛無精打采地微微顫著,即便是穿上了大衣也還是覺得要被凍僵,想更加蜷縮排她的胸膛試圖尋找溫暖,然而萬雨卿的軀幹也是冰涼的。
反觀萬雨卿倒是火急火燎的想的全是周彌該怎麼辦,根本沒有閒工夫去感覺自已冷不冷,只覺得自已的熱血都要沸騰了起來。
凌晨三點,急診科多了一位病人。
凌晨四點半,周彌被安排上了吸氧。
凌晨五點半,天漸漸亮明的時候,周彌已經被推進了病房,開始住院。
誰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包括周彌自已。
周彌實在是太累了,昨晚睡得很沉很沉,沉到她以為自已會死在夢裡那片蒼茫的雪地裡面,可一睜眼,自已居然醒了過來。
這天花板讓周彌感到陌生。
頭疼的厲害,過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這裡是醫院,自已還穿著病服,打著點滴。
而自已的床邊,就靠著一個人,正在枕著手臂睡覺。
周彌緩緩眨了眨眼,腦子裡閃過一萬點昨晚夢中零碎的片段。
她莫名到了一片廣闊無邊的雪地裡,雪深數尺,寒風刺骨。她蜷縮著身子一步一步艱難地試圖走出這片雪地。
忽然畫面一轉,滿目雪白驟然消失,映入她眼簾的是鋪天蓋地的猩紅的火焰,腳下便是被燒的火熱的鐵鏈。她害怕地想尖聲叫喊,可偏偏嗓子被堵住了似的,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這時,一雙手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她掛著淚,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它。
好冰。
然後,萬雨卿醒來了。
她連忙檢視周彌的情況,聲音裡是藏不住的疲憊:“醒了?感覺還好嗎?”
“……”
周彌沒有出聲,目光無神。
萬雨卿不好意思地笑笑:“太累了,沒忍住睡著了。”
她的眼眶下一片烏青,憔悴的樣子沒比周彌這一病號好到哪裡去。
周彌沉默了半晌,輕輕摩挲著手下冰冷得像是要凍僵的面板,目光片刻未離開過她,輕聲開口道:“昨晚你就穿著這個,守了我一夜?”
“昨晚你發高燒,沒來得及換衣服,”萬雨卿柔聲說著,溫柔地將周彌的手牽到唇邊輕啄了一下,“醫生說你只能吃點清淡的東西。”
“想吃點什麼,嗯?”
女孩平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薄唇緊閉,烏黑凌亂的髮絲隨意鋪展著,頗有種病態的美感,卻也讓人感覺一碰就碎。
此刻她的眼神是動容的,緊盯著面前這個溫柔的女人,驀然覺得她變了好多好多。
可能在從前的周彌看來,萬雨卿根本不會是個為了誰而痴狂,亦或是呵護備至的人。
因為在她的眼裡,萬雨卿是孤傲冷漠,不可一世的,永遠做自已,永遠我行我素,永遠給她巨大的吸引力。
而現在。
萬雨卿像是變了一個人。她溫柔,細心,體貼,會包容自已的小脾氣,會縱許自已有時的任性,還會在自已脆弱的時候幫自已處理好一切的事情,然後等她醒來,溫柔地問自已想吃些什麼。
若說前者給周彌巨大的吸引力,那麼後者,更為致命。
又或許說,萬雨卿一直如此,只是從未對任何人展現出來。而周彌,就成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享受它們的人。
她從前從未得到過的愛,未曾想過有朝一日,萬雨卿會全數地滿足她,幫她彌補童年所留下的悲慘的痛缺。讓現在的她,感受到了絕對的安全感。
一種,被愛的安全感。
中午出了太陽,一卷昨夜的蒼涼孤寂,風中都是新鮮溫暖的味道。
周彌很想出去曬太陽,但沒有得到醫生的准許,只好可憐巴巴地半靠在病床上輸液。
鄰床是一位五歲的小妹妹,她住院的比周彌早,據說是因為嚴重的面板過敏住進來的,然而一直沒有查出過敏源,又不具有傳染性,所以被安排在了這裡。
聽他們說,小妹妹的父母很早之前就已經離異,她從小由外婆帶大,自卑又內向。
可後來,她的外婆突發心臟病意外離世,作為她父母的這兩個人不得不重新擔起責任,卻因為這檔子事又發生了矛盾,總是在病房裡吵架,話裡話外都是推卸責任。
兩口子都嫌麻煩不想管自已的親生女兒,但他們都是小妹妹的法定監護人,不可能不隨時看護,要是出了什麼意外,醫院和醫生都負不起這個責任。
所以再也沒有過兩口子同時在病房裡飆髒話的情況,因為他們都選擇了輪番看護,不想再看見對方。
無錯書吧也省得別人聽了煩。
可即便是這樣,小妹妹的耳根子也幾乎沒有清淨過。要是她爸看她,她爸就當著她的面罵她媽;要是她媽看她,她媽就當著她的面罵她爸,壓根沒有一點要在孩子面前維護對方形象的意思。
周彌一個外人聽著都覺得刺耳,心裡逐漸堆積出了不滿的情緒,一邊又很同情小妹妹。
小妹妹生得很是水靈,眼睛黑黑的,大大的,面板也白白的,卻幾乎不怎麼說話,覆舟唇角下垂,也從來沒見她笑過。
不過也是,她爸爸媽媽都不想管她,唯一一個對她好的親人還去世了,這對她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
童年時遭遇的不幸往往會堆積在心裡,最後撕裂成一道無法癒合的傷疤,更何況她現在還這麼小。
於是在那之後,周彌開始帶動萬雨卿有意地對小妹妹好,閒暇時主動找她說說話,誇一誇她可愛,還會給她買一些醫生允許的小零食吃,儘管小妹妹幾乎從來沒有開口搭理過她們。
再後來,周彌痊癒了,當她們收拾好東西準備辦理出院的時候,那個小妹妹一個人坐在床上,默不作聲地掉淚。
她盯著她們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的樣子,小聲而又壓抑地抽泣著。
周彌一下子就注意到,連忙蹲在她身邊,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小妹妹哭得小臉都快皺成一團,輸液的那一隻小手死拽著周彌的袖子,針管都差點腫了出來,手背青紫。
“姐姐……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周彌微微蹙了蹙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反握住她的掌心。
“你說。”
小妹妹啜泣著,眼淚大顆大顆掉在手背上:“我的糯糯……外婆送給我的小貓……爸爸媽媽不想要她,要把她扔掉……”
“其實他們也不想要我,只是沒有辦法可以扔掉我……”
她怎麼可能不明白,她的爸爸媽媽從來就對她沒有愛,她從出生開始就是錯的,只是無法甩掉她,所以甩掉了她的她。
她不想看著糯糯去流浪,然後死在某個不知道的角落。
自已是個沒人疼的小孩,但她的糯糯不是。
小妹妹知道這樣有點強人所難,只是她沒有辦法了,只有她們,才有可能幫助自已。
周彌聽著,心裡也是一陣揪疼。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小妹妹對她們張口說的唯一一次話。
她沒有多少猶豫,便乾脆地答應:“好。”
小妹妹肩膀一顫一顫的,單薄地讓人止不住的心疼:
“姐姐……謝謝……謝謝你們……”
她們接到了小妹妹珍愛的小貓,是一隻一歲大的銀漸層,被人養的很好,皮毛光澤,性格也很溫順。
小妹妹借護士阿姨的手機和她們打著語音通話。
糯糯在航空箱裡,不知道自已即將去哪。
周彌柔聲道:“要不要再看她一眼?”
要的話,她們就切影片聊天。
小妹妹聽著糯糯不安的叫聲,平靜道:“不用了,姐姐。”
謝謝你收留她。
隔在螢幕的另一端,沒人知道她的眼淚。
萬雨卿和周彌在客廳裡專門劃了一大塊範圍用來養貓,裝了貓爬架,買了很多很多罐頭。
她們家,多了一位新的成員。而周彌和萬雨卿會照著她的叮囑,將愛原封不動地傳遞給糯糯,也會在此基礎上,將自已的愛,也傳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