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穿過擁擠的人群,徑直走了出去。
萬雨卿想都沒想,連忙拿出手機衝著他們拍了幾張,緊追了上去,
星子抖動,月色黯淡,隱匿著身形立在不遠處無人注意的地方,望見兩個男人上了同一輛黑色的車。
車子發動,載著他們慢慢倒退出了小道,像是有很明確的目的地。
萬雨卿拍到了車牌號,正想再多拍幾張時,車速已然加快,因為沒關車窗,所以還抓拍到了幾張有些模糊的側臉,堪堪可以看得出是那個男人的側臉。
車塵遠去,萬雨卿一個人留在原地,感覺酒已經徹底清醒。
就著微弱的路燈,翻看著手機剛偷拍下來的照片,一時緘默。
他居然是同.性戀。
萬雨卿皺了皺眉,顯得有些疑惑和苦惱。
那他為什麼這麼迫切地找女人結婚?
因為家裡催?
她抿了抿唇,將手機牢牢扣在手心中。
這算不算,抓到了他的把柄。
*
凌晨兩點的北城,熱鬧依舊還在,霓虹的燈光勾勒大廈的輪廓,時不時從遠處傳來兩聲鳴笛,擾亂了夜的深。
巨大的落地窗前,男人立在面前抽菸。
房內曖昧過後的氣息尚在,猩紅的一點火光亮在指尖,半晌,又被人熄滅。
長髮男人半敞著睡袍,半掛的衣襟遮不住肌膚星星點點淤青的印記,深邃的眉眼有明顯的倦色,只不過看起來好像已經完全習慣了這種生活。
他偏了偏頭,男人光著身子躺在凌亂的床鋪上,只留一盞堪堪照明的小檯燈。
他勾了勾唇,邊走邊拽開了睡袍,落地,欺身而上。
半晌,燈黑了。
……
李俊悉再一次收到了萬雨卿的訊息。
八月四日清晨,萬雨卿按照他給的地址來到了這裡。
萬雨卿仍舊是素面朝天,只不過這一次,看起來多了一分精氣神。
李俊悉挑了挑眉,為她沏了杯茶,兩人對坐於窗前。
“考慮好了?萬小姐真是迅速,”李俊悉輕笑了一聲,指尖輕點桌臺,“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呢。”
聽說萬肆把她的錢斷掉了,這才幾天,就這麼妥協了,看來還是很好哄的。
萬雨卿反笑:“李先生,我今天來,是想讓你退婚的。”
“嗯?”臉上溫和的笑意未減半分,雙眸的冷意卻沉靜到可怕。
萬雨卿在他的注視下,從包裡遞出了幾張照片。
無錯書吧“看看這個?”她溫聲道。
李俊悉垂下眼皮,饒有興趣地接了過來,翻面,只一眼,臉上的笑意霎時間冷卻。
他唇角緊繃,冷聲道:“你什麼意思?”
萬雨卿盯著他僵硬的唇角,平靜開口:“李先生,您當然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面前這個穿著白色睡袍的男人薄唇緊抿,陽光透過窗戶射在他深邃端正的五官上,儼然一副不苟言笑的清冷公子哥形象,實在很難把那日的他聯想到一塊兒。
李俊悉從未以集團公子哥的形象出現在公眾媒體面前,平日為人辦事也算低調,所以壓根就沒想到自已居然會在這種地方被人認出來。
這是他開的店。
一家小眾群體酒吧。
李俊悉腦子裡閃過了什麼,一愣,抬起頭:“你也是……”
面前的女人輕輕歪了歪頭,眼神說明一切。
當晚,萬雨卿發現自已的卡又能用了,並且還收到了一筆大額轉賬。
她的父母沒有再打電話來,除此之外,她還收到了一條國外簡訊:
【如你所願,婚已經退了,長輩那邊也不用你操心。這次的競標,我們集團無條件和你們合作。】
【唯一的要求,不要把照片流露出去。】
他沒有過多為難她,看來還是很害怕照片流露出去。
一旦照片流露出去,鐵定有不少媒體拿著顯微鏡深扒到底,到時,李俊悉的那些事情可就真不一定瞞得住了。
可謂是雙喜臨門,萬雨卿讀完這條訊息,終於鬆了一口氣。
許夢晴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時間震驚:“啊?也就是說你差點做了他的同妻?”
荒謬至極。
萬雨卿卻沒由地有些擔心,這次他碰上的是自已,而自已恰好又抓到了他的把柄,他才選擇放棄,可假設他還未死心,又去找其他女孩,若那些女孩若是沒那麼幸運,豈不是……
她竟萌生出了點想要去勸勸他的念頭。
晚風很悶熱。
萬雨卿在陽臺上,把剩下的那些照片全燒掉了。
她到底還是沒有選擇去勸他,她連自已都難以保全,又哪來的底氣和資本去和他說這些?
他能選擇這麼做,未嘗又不知道其中的壞處呢。
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
這晚過後,萬雨卿把他的所有聯絡方式全都拉黑了,那張他遞來的名片,也和照片一同成了灰燼。
聽說萬雨卿已經擺脫這件事之後,周彌更是高興得差點想抱著她轉圈圈了。
萬雨卿無奈,兩人相視一笑。
好像有什麼阻隔她們的東西在消失。
翌日。
萬雨卿從來都沒有主動敲過周彌家的門,這一次,周彌聞聲而來,面前赫然出現萬雨卿的臉。
她先是一驚,隨即止不住的笑意在臉上漾開。
“你怎麼來啦?”
萬雨卿歪了歪頭,說了一句十分不符合她人設的話:“找你玩,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周彌笑眼盈盈,興奮得像只小兔。
她求之不得。
女孩彎腰從鞋櫃裡拿出雙拖鞋,萬雨卿穿上恰好合腳。
“我現在在直播,可能你得自已先待會兒了……”周彌捻了捻指尖道。
萬雨卿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周彌直播的時間從來不固定,時而下午時而半夜的。
她搖了搖頭,淺笑:“你先忙你的吧。”
“那,你先自已看看吧,”周彌卻有些為難,很顯然是想陪著她,但是又不得不繼續直播,“你也可以去看看我的房間。”
“嗯。”
目送周彌小跑回了廚房,打光燈正照著桌臺上的半成品,周彌重新洗了一遍手,回過頭來衝她笑了一下。
萬雨卿雙手背在身後,踱步客廳,從這一頭到那一頭。
客廳的一切都規整有序,各種精美的小擺件隨處可見,萬雨卿有些好奇地瞧了兩眼,發現有一些是周彌自已做的,手工痕跡很明顯。
動手能力真的很強啊,會做飯,會做甜點,還會做手工。
萬雨卿在心裡默默感嘆著。
周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已經加快了速度,加緊把手上的東西弄完,而萬雨卿已經依她所說的參觀她家的其他地方了。
她隨手推了推其中一間房門,門沒關,很輕易就被推開了。
女孩的床是黃白色的,看起來很柔軟,床頭擺了幾個毛絨玩偶,頭頂的吊燈是異形的拼接圖形,靠牆的一個通頂白色大衣櫃,飄窗可以望到小區下面。
這應該就是周彌的房間了。
萬雨卿第一次踏入別人的房間,想來還有些緊張和無所適從,因為她的潛意識裡總覺得房間就是一個人最私密的空間。
她沒有去翻動女孩桌子上的東西,只是上下打量了一週。
不久,一個灰色透明的小衣櫃吸引了她的注意。
它立在大衣櫃旁,說不上來的有些奇怪。
萬雨卿走上前看了兩眼,卻覺得這些被她單獨放置在小衣櫃裡的衣物有些意外地眼熟。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猶豫兩秒,還是將灰色的透明櫃門拉開。
這次她徹底回想起來了,這些衣服,就是周彌借住在自已家裡時,自已特地為她準備的那些。
在周彌搬出去的一天裡,萬雨卿就讓周彌把留在自已家裡的衣服拿回去,就當是送她的了。
可是她為什麼要單獨放著,她的大衣櫃也完全不像是放不下這幾件衣服的樣子。
萬雨卿心頭瀰漫著層淡淡的疑惑,把櫃子輕輕關上,出了她的房間。
立在她衣櫃旁的小櫃子,就像是透明卻又朦朧的屏障,怕萬雨卿看穿,又怕萬雨卿看不懂。
……
即使周彌再加快速度,完成和收拾整理好東西之後也已過了快一個小時。
她才下播,匆匆忙忙地把手洗乾淨就去找萬雨卿的身影。
萬雨卿正坐在陽臺的木椅上,背靠著椅背,一片清新的嫩綠色襯著陽光將她簇擁在中央。
周彌忽而生出點壞念頭,特意放輕了步子,躡手躡腳地靠近了她,心臟砰砰跳個不停,是做壞事前的緊張。
她咬了咬唇心裡默唸倒數著三二一,正欲驚起嚇她一跳,面前的人就像是有所預感似的,在周彌雙手拍肩的前一秒,向前傾了身子,回頭看去。
周彌自已反被一驚,動作已然發出,卻因為她意料之外的舉措,令周彌一下子失去了著力點,重心不平衡,向著萬雨卿的方向倒了下去。
周彌若是真倒下來的話,大機率會和椅背撞到一塊去,胸脯本就是脆弱的地方,經不起這麼一碰。
僅一念之間,萬雨卿手疾眼快地抓住了周彌兩隻無處安放的胳膊,在她即將感受到疼痛的短短几厘米控制住了她欲摔的身子,兩人以一種一上一下的姿勢近乎環抱在了一起。
女孩驚慌地瞪圓了眼睛,嘴唇都被嚇得快沒了血色。
不過幾秒,周彌才從驚恐中回過神來,又是一陣截然不同的驚慌。
她飛快眨了眨眼,耳朵一陣熱。
近得好似能融入對方的呼吸,她手心觸碰過的地方,酥酥麻麻地刺激著心頭。
心跳不受控制了起來。
萬雨卿倒是沒有想這麼多,只是想著不能讓周彌受傷。除此之外,還有的,就是覺得兩個人現在的距離……太近了。
有點不好意思,下意識地想躲避女孩的目光。
周彌理智回體,連忙直起身子,紅著臉磕磕巴巴想解釋剛才的行為:“我、我剛才想嚇你一跳來著……你忽然回頭,我就……”
萬雨卿:“我知道。”
“啊?”
“我早就聽見你的腳步聲了。”
“……”
周彌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頭髮,忽然覺得無地自容。
“不過我也沒想到你會摔。”
“我也沒想到……”
這一小插曲很快過去,萬雨卿那時沒怎麼放在心上,而當很久之後再回想起來,竟也和周彌一樣覺得值得回味。
女孩的面板白皙又細膩,白得好像稍微使點力氣就會泛起紅印……
讓她每次回想起這件事的時候,都會想再去摸一摸她的手。
萬雨卿的感冒昨天才剛剛好,今天就說很想吃火鍋。
周彌總是像個老媽子一樣操心這操心那,總擔心外面的東西用水不乾淨,想去超市買食材,自已回來打火鍋。
萬雨卿自然沒有什麼異議。
傍晚,萬雨卿和周彌一同去了商場,選購了一大堆想吃的東西,甚至在萬雨卿的好說歹說下,周彌還提了一筐啤酒。
大包小包地拎著東西準備回家,中途萬雨卿有些鬧肚子,找了個洗手間,周彌則等在外面看著東西等她出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周彌收到了江郝萱的來電。
江郝萱已經有快半個月未和她聯絡,兩人上一次見面,還是和萬雨卿一起出去吃烤肉意外偶遇,那時周彌和萬雨卿還牽了手。
周彌還以為江郝萱是有什麼急事,可接通了才知道,江郝萱是來打探許夢晴的訊息的。
江郝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大對勁,像是剛哭過似的。她說許夢晴一直都沒有搭理她,自已發出去的訊息就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一點回應。
她很焦慮,以為是自已惹她煩了,不僅是因為許夢晴不回她訊息,而且她發現,她看不到許夢晴的朋友圈了。
許夢晴大概是遮蔽了她。
她實在是沒辦法,自已和萬雨卿根本不熟,又不能從這條路去打探訊息,想起來周彌現在和萬雨卿關係好,而萬雨卿恰好又是許夢晴身邊的人,就想著拜託周彌讓萬雨卿去打探一些訊息給自已。
她覺得自已的暗示已經夠明顯了。
許夢晴沒有發過訊息明確拒絕過她,這讓她一直還心存希望,卻不曾想一直被吊著,而對方還未給出回應,自已就已經陷入了焦慮和迷茫。
周彌從聽到許夢晴名字的那一刻起就大腦轉不過彎了,直到後來江郝萱逐漸開始抽噎,腦子才漸漸轉動了起來。
什……什麼?
許夢晴沒有理江郝萱,江郝萱心急如焚,甚至……還哭著打電話讓自已幫忙打探。
她的這一舉動實在是把周彌嚇到了,完全不像是朋友之間該有的界限。
周彌身子僵了一僵,小心問道:“可你不是……”
直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