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葉致難得早早回家,事先給自已父母打了電話要回家吃飯,兩口子特意撥冗回家,給兒子面子吃頓飯。飯桌上還沒等葉謙和鄭玉惠興師問罪,葉致將吳滿的事主動彙報了。
聽完後,葉謙鄭玉惠兩口子頓時都吃不下了,沉默又嘆氣的。只有葉致絲毫不受影響吃的很香。鄭玉惠看自已兒子這個樣子,一時憋悶,臭小子實在是太沒心沒肺了。
畢竟吳滿跟了公司很多年,葉謙和鄭玉惠還是很喜歡他的。月月虧損,也沒有追究他什麼,總覺得這個店就當是在給公司打廣告打招牌,誰料到每個月的錢都讓他這麼嚯嚯了。
“那你覺得這事兒該怎麼處理?”葉謙問道。
“選擇已經給他了,就看他自已怎麼選,另外這件事除了吳滿和那個收銀員,就我們這一家三口知道,表舅舅和堂叔那邊,你們也就不要去刻意說上一嘴了,至於最後他選了什麼,還請二老不要插手干涉。”
說著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給葉謙和鄭玉惠點了點頭,示意自已吃飽了,隨後就起身離開了餐廳。
留下葉謙兩口子面面相覷。
“這孩子還是有些婦人之仁。”鄭玉惠嘆了口氣。
“我看未必。”葉謙回說道。
“這話怎麼說?”
“等等看就知道了。”
吳滿被髮回總公司,等候公司對他最後的處理,這是他自已最後的選擇,他沒有選擇離開。做出這個決定,葉致並不意外,畢竟他在這一行待了這麼多年,50號餐廳的待遇相當不錯,出去之後未必有這個待遇,轉行更是承擔不起這個風險,做熟不做生。他後面還有房貸,他必須要考慮。
岑弋聽到內幕訊息的時候已經是幾天後,是葉致拿要他陪自已去後街那家店喝湯的條件換來的內幕訊息。
“他在那個店樹大根深好幾年了,你就不怕你這麼對他,惹得五店動盪?還是你對韓皓月那麼有信心,覺得他一定搞得定?”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幹了什麼,自然有其他人知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突然就開始重點看報表。”
自然是這一個多月與五店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的同甘共苦得來的,對於一個長得帥氣好看、沒什麼架子、又不愛指手畫腳、做實事、接地氣的太子爺,天天與自已同上班,同下班,同吃飯,天然就多幾分好感。
要說誰知道的訊息最多最廣,自然就是清潔部的阿姨們,處了沒幾天阿姨大叔就開始跟他講店裡的八卦,事無大小,都記在了葉致的心裡,從他們隻言片語裡面捏住重點,串起來細細分析一番,也就不難找出問題了。
也就是這一個月的高強度融合,五店所有人對他葉致的認可度遠超待了幾年的吳滿,所以這才是他敢直接朝著吳滿下手的原因。有他在,五店亂不了。
等到韓皓月接手,他做個過渡,且韓皓月領了他手底下的另外一個主管過去,相信很快就能平穩,不會有絲毫動盪。
“你給了這麼寬鬆的條件給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沒送他進去已經算是寬容了,你還敢把他留在公司?”
“呵,便宜?!人的慾望一旦撕開了一點兒口子,就沒有填滿的一天。”
岑弋沒有繼續追問,他並沒有那麼重的好奇心,過去的幾年純粹是為了……才不得不留意著整個公司的動向和大小訊息。岑弋看了眼對面大快朵頤喝著湯的男生,恍然間就看到了幾年前的少年的樣子。
幾年前的葉致最大的愛好就是拉著岑弋陪他吃吃喝喝,今天早上去哪裡吃最好吃的湯粉,明天去哪裡喝排骨藕湯,後天又要去哪裡吃魚。那會兒的葉致也不像現在這麼老謀深算、會來事,對著其他人總是淡漠幾分,懶得搭理。
哪怕是做實習生,也充滿著不耐煩,但凡遇到點兒難纏的顧客,就甩臉子,岑弋這個當老大的不記得在後面幫忙收拾了多少顧客投訴。
——曾幾何時,他竟成長到如此地步。
“發什麼呆?”葉致給岑弋盛了湯,讓他趁熱喝。
岑弋搖了搖頭,修長的手捏著勺柄,撥弄著勺子,瓷勺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弄著碗裡湯。葉致視線落在那修長白皙的手上數秒,嚥了咽口水,隨後低下頭餵了幾口湯。
“只是覺得你……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聞言葉致持著勺子的手頓在了嘴邊,幽幽問道:“你不喜歡?”
岑弋驚訝,“這有什麼我喜歡不喜歡一說?我覺得你這樣很好啊。”
葉致抬頭定定地看著他,“我覺得你也變了。”
——變得離我很遠。
“人都會變的。”
“其實我……”
適時一陣鈴聲就打斷了葉致的話,岑弋掏出手機,是舒明月的來電,他笑著接起,兩個人說笑了一陣,絲毫沒在意對面還坐著的個葉致。
二人隔著電話說了近三分鐘,葉致不耐煩地將勺子丟進碗裡面,發出“叮”的一聲,惹來岑弋側目,見他臉上不耐煩,只得無聲賠,然後跟舒明月又匆匆幾句才掛。
“不好意思,你剛剛準備說什麼。”
“沒什麼,趕緊喝,喝完了該回家了。”葉致語氣很差,說完了就埋下頭不吱聲了。
岑弋莫名。
第二日總部傳出來葉諺將吳滿要走了,外省有幾家新店要開張,大家都把新店開張的準備工作叫“開荒”,葉諺就想讓吳滿去開荒。吳滿的事情沒有繼續擴大,算是保全了他自已的名聲。
但是,吳滿這隻雞已經被殺得透透的了,剩下的江南區的猴子們瞬間一掃前段時間的放鬆和懶散,開始重新審視葉致這個太子爺。若說他是笑面虎,他也不愛笑,說他兩面三刀可是他也給了幾個門店切實的實惠。一時之間,大家對他都心思複雜,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年輕的猛虎。
顯然,葉致的殺雞儆猴目的已經達到,江南區各個門店的基礎工作都顯著提升,營業額都有小幅度增加,韓皓月與五店的磨合也很快完成了。
因此他沒有再有任何動作,歸於平靜,鬆弛有度。但越是平靜,其他人越是提心吊膽,就怕他突然記小本本,什麼時候又發作個大的。
眼見著進入了五月,托葉致的福,將整個店經營結構調整之後,岑弋少了一大半的摸魚時間。
為了儘快落實手工坊,葉致開始頻繁過來書香門第,兩個人聯合市場部提交的宣傳預算也讓財務部一砍再砍,磨得一向好脾氣的岑弋都開始上火,嘴角都出了燎泡。
鑑於吳滿的前車之鑑,所有人都很擔憂葉致接下來要嚯嚯的就是岑弋。所以都紛紛過來提前表示安慰。
——你要小心啊,可別步了吳滿的後塵啊。
這是韓皓月發來的資訊,岑弋看得哭笑不得,準備回資訊,面前就遞過來一瓶開了蓋的金銀花露。他抬起頭,就看到葉致那張帥臉。
“謝謝!”他接過。
“別擔心,財務那邊我再去談談。”
“你還去呢?你忘了她昨天怎麼懟你了?”
財務的總監姓李,大家都叫她李大媽,深得葉謙兩口子的信任,曾經鄭玉惠在公共場合說財務李總監就是把公司的錢當自已的錢在管理,這讓李總監覺得這是對她最高的評價,她深感榮幸且奉為圭臬。
昨天兩個人第三次去找李大媽談判,終於談崩了,葉致難免火氣大了,直言大媽思想守舊。
大媽直接懟著葉致的臉開大:“小葉總,雖然你姓葉,但是公司也不是你胡來的地方,就算你未來繼承你們家所有的財產,那也是以後的事情,現在,公司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做主,你才幹了幾天啊,做出點兒成績就覺得自已厲害了?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要想我批這個錢,你找你爸媽來跟我談。”
無錯書吧說完就直接關門送客,那一層樓的職員都湊在遠處看他倆吃閉門羹。
想到這裡,岑弋都有些同情葉致。
“她就是個油鹽不進倚老賣老的老古董,最想關停這家店的就是她,一直在我爸媽面前唸叨這事,昨天我前腳剛出總公司,後腳就給鄭女士打電話告狀,不知所謂。”
“好了別生氣了,起碼她承認你做出了成績,她也就思想有點兒守舊,總覺得這家門店已經半死不活,還投錢做很有可能沒有結果的事兒沒有意義,才不同意我們的方案。”
葉致看著岑弋嘴角起的泡,一陣心疼,“你休半個月的假吧,往年你不是每到這段時間就請一週的假嗎?”所以每年每次三月份四月份岑弋都不會休假。
“你怎麼知道?”岑弋奇道。
葉致沒有正面回答,“正好現在事情僵住了,就算有進展了還得走流程、出設計圖紙,完全能等到你回來之後再動工——你都兩個月沒休假了,不就是為了休長假嗎?”
岑弋默然片刻,想到昨天李大媽的樣子,他有些猶豫,這會兒關鍵時刻丟下葉致這個戰友,顯得他很沒有道義,心有不安啊。
每年固定的幾個時間他都要去做自已的事情,連喬紫都知道,只是沒人知道他到底是去幹什麼的,沒人敢問,怕冒犯到他。
這也就是為什麼岑弋一直在這個要死不活的店待到現在,幾年間,好幾次都有可以往上升的機會,他都拒絕了,起初是為了葉致一直留在這裡,想為他做點什麼,後來……最主要的就是方便他在每年固定的時間段內能夠休假。
“我現在這麼休假了,感覺我很沒義氣。”
葉致笑,“那你就回來之後多請我吃幾頓飯,填補你的沒義氣——把你的休假申請給我吧,我現在就簽字,回頭給你拿去總部簽字,不出三天應該就能透過了。”
話到這個份兒上了,岑弋不休假都對不起葉致的這份心了,不休白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