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憐的手漸漸有了溫度。
許清硯眉毛揚起,心中暗自冥想:
「這種溫潤的感覺,定是白色鱗片無疑了。」
兩人手中的白光愈發強盛起來。
她肩膀不停地抖動,嗓音也變得愈發沙啞:
“再麻煩你幫我帶句話,可以嗎?”
許清硯鄭重地點了點頭。
“就說我對不起他的期待,來世再做他的妹妹。”
說完,她手中的白光迅速濃縮成一個明亮的小光點。
白色鱗片!
許清硯小心地取走了玉佩和白色鱗片,真誠地對她道謝:
“謝謝,我一定會將玉佩和遺言完好地交給他的。”
聞言,她的表情再也無法繃住,雙手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明明……明明生活就要好起來了……哥哥……哥哥他都輟學……供我讀書……我不該報這個大學啊……”
她的腦海中不斷閃過先前的生活片段。
她十五歲那年,父母不幸遭遇車禍離世。
在那悲傷的葬禮上,她的哥哥呂惜強忍心中巨大的悲痛,緊緊抱著嚎哭不止的自已,不斷輕聲安慰。
哥哥捧著她的手,將父母的遺物,也是她爸爸年輕時送給媽媽的定情信物——那塊玉佩,輕輕地放在她的手裡。
往後的日子裡,即便兩人生活拮据,身無分文,也從來沒有動過賣掉玉佩的念頭。
她的哥哥當時正值高三,成績十分優異。
可哥哥不顧老師的強烈反對,毅然決然地輟學去了工地打工,供養她上學讀書。
交了學費這個支出大頭後,哥哥的工錢也僅僅勉強能夠餬口。
她喜歡吃烤鴨,哥哥便節衣縮食,下班後又去送外賣掙錢。
當她放學回家後,隔三差五便能看見桌子上擺著香噴噴的烤鴨,以及坐在凳子上朝著她微笑的哥哥。
她在學習上從不敢有絲毫懈怠,成績經常名列前茅,多次上臺領獎。
哥哥閒暇之時,常常幫她向學校請一個晚自習的假期。
騎著電動車帶她在城裡到處遊玩,品嚐各種美味的小吃,幫助她釋放學習帶來的壓力。
終於,她不負眾望,考出了很高的分數。
暑假裡,她報考了學費低、教學資源好的汾川高校。
她暑假裡打了整整三個月的零工,所得的工資作為她一學期的生活費。
工作之餘,擦拭著額頭細密的汗珠時,她不禁幻想著從大學畢業後能夠找一份好工作。
一份不僅可以養活自已,也能讓哥哥不再因艱苦的生活摧眉彎腰,從而過上幸福生活的工作。
沒想到好景不長,自已羊入虎口。
無錯書吧早上,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她沒有遇到與規則相關的詭異事件。
自然也就不知規則怪談的存在。
“都怪我沒看到規則……都怪我……”
她喃喃自語,滿心悔恨。
.
白光的第二次照耀,讓許清硯臉上的傷完全恢復。
許清硯扯開臉上的繃帶,面無表情。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情緒從最初對詭異的害怕、悲傷,逐漸轉變為憤怒、仇恨。
他眸光微黯,緊握著玉佩和白色鱗片,靜靜地看著那名女生。
從起初的嚎啕大哭。
到逐漸轉為抽泣。
再到輕聲的嗚咽。
最後到雙眼無神。
許清硯能夠看到,她雙手用力地掐著碗,蒼白無力地釋放著對詭異的憤怒。
眾人鼻翼微酸,胸口彷彿被一塊巨石壓著,沉重得難以呼吸。
生命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詭異面前,是如此的微小與脆弱。
六人誰也沒有說話。
諸葛湛推動眼鏡,鏡片的反光讓人難以看清他的眼睛,不知其中隱藏著怎樣的情緒。
狸花貓的目光變得柔和,似乎是感受到了徐常樂的悲愁,輕輕地舔舐著他的手,彷彿在給予無聲的安慰。
白去疾雙眼微閉,在心中默默地悼念著這位素不相識的同學。
武旬背過身去,身體微微顫抖,努力剋制著內心的波瀾。
冷不遲一聲不吭地盯著紅衣員工。
後者咬牙切齒,眼神狠厲地咬著幾人不放,但礙於狸花貓存在,不敢有所動作。
許清硯收起玉佩和白色鱗片,輕輕地拍了幾下呂憐的肩膀,再次輕聲安慰了幾句。
待她心情逐漸平復之後,眾人紛紛與她道別。
正準備離開食堂的時候,毫無預兆地,狸花貓突然炸起毛來,朝著右側門餐具回收處瘋狂低吼,如臨大敵。
它的吼聲之大,遠超之前它面對廚師潮及紅衣員工時所發出的警告。
若說之前那些算是警告,那此刻這聲吼叫,不如說是戰吼。
六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驚,目光急忙朝著百米之外,右側門旁的餐具回收處探去。
那裡,竟跪著一個人。
跪在那裡的人是……
宋篤!
他竟然跪在餐具回收處前,面前放置著那個留有魚肉飯殘渣的碗。
短短時間內他根本不可能吃完,很顯然,他是將魚肉飯一股腦兒統統倒入了泔水桶中。
【2.請不要浪費食物。】
【3.食堂不售賣魚肉。】
【6.食堂工作人員制服統一為白色,請勿在有身著其他顏色制服員工的店鋪打餐。】
宋篤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違反了三個規則,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不言而喻。
然而,違反規則的懲罰,其殘酷程度遠遠超出了眾人的想象。
宋篤佝僂著身軀,整個人趴在地上,開始劇烈地乾嘔。
起先,他嘔出的是唾液。
接著,嘔出的是胃酸,帶著刺鼻的氣味。
然後,嘔出的是血液,觸目驚心的紅色讓人膽寒。
隨後,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了。
他嘔出了:
胃。
肺。
肝。
胰。
腎。
心。
腸。
那些內臟接二連三地悉數落到碗裡,堆積在一起,形成了一座恐怖的小山。
一旁的學生看到此景,嚇得抱頭尖叫。
“他這是怎麼了?”
聲音中充滿了恐懼和疑惑。
“他應該是違反了規則。”
有人顫抖著回答。
“我們快離開食堂吧,小心波及到我們。”
一個學生驚慌失措地喊道。
“你傻呀!他違反規則才收到懲罰。你飯還沒吃完呢,你跑?你也想跟他一樣嗎?”
另一個學生大聲呵斥。
有的人想跑,但他們的腿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軟弱無力,根本邁不開步子。
整個食堂陷入了一片混亂和恐慌之中,四百名學生的驚叫聲、議論聲交織在一起,人聲鼎沸。
宋篤嘴裡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再能吐出來。
但他仍在不停地嘔著。
似乎在嘔出自已的靈魂。
楞在遠處的六人,被眼前的恐怖場景震驚得無法動彈。
他們呆呆地看著餐盤迴收處上方的空氣中,凝結起一個巨大的虛影。
一隻灰色的鯨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