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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七月十八日,第七日,多雲。

鬧鐘準時響起,我毫不猶豫地掀開被子快速起床。往常我也會動作迅速,只不過從未如此早過。畢竟這是我休假的最後一天,而我還有未了之事。我打算好好利用餘下的時間。

不知怎的,雖然還沒有喝下咖啡,但我的精神依然充沛。也可能是我在咖啡店中聞到了咖啡豆加熱後撲鼻的香味,身體自發的上癮了。

我買了四杯熱美式咖啡和一份草莓奶油蛋糕。其中一杯是我自已喝的,另外三杯是給鍾銳、胡曉毅和餘濤的。我盤算了一番,覺得對他們打擾頗多,是時候要返還一些他們可以接受的東西。

我來的比昨日約定好的時間早了不少。沒辦法,誰讓他們在路上碰到了車禍。傳送過來的影片顯示,他們座駕前方的兩輛私家車的前身相碰在一起,兩位車主還在據理力爭,不願拍照留證後挪動車位。

他們只是在爭辯而已,並沒有動手,也沒有爭得面紅耳赤。然而當我看到兩輛車的後車標後,我篤定他們不會大打出手,於是我對胡曉毅說相信很快就能結束。還告訴他,等他們到達時我買的咖啡能夠降到適合入口的溫度。

我朝管控室正門望去。忽然看見那位老師傅從房後走出來,試圖開門,看他雙手空無一物,我猜多半是去上廁所了。他來得夠早的呀,我又心想。這意味著今天是他值班,而餘濤離開了。

我怎麼不知道?而且這下怎麼辦,我如何處理這杯原本要給年輕人的咖啡,他這位老人會喝嗎?我又思忖。

他漫不經心地瞥向我這邊,接著就很自然地看到了我。我朝他揮手。他怔了怔,回憶了下,而後笑逐顏開。大聲喊了一句“您來了。”聲音鏗鏘有力,讓我頓時清醒了。

“您好呀,老師傅。”走到他面前時,我問候他。

“您也好。”他面色溫和,“就您一個人嗎?”

“不光是我一個人,上次那兩位也會來。他們在路上遇到了一點兒小麻煩。不過馬上就會到達。”

“這下好了,有人和我說話了。小余走的時候,告訴我你們可能來,沒想到竟然這麼快。”

“也就我一個人先到了。”

“你們是來拜託我們幫忙的吧。”他搖頭晃腦,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

“逃不過您老人家的法眼,您說對了。”

他呵呵一笑,伸手去開門。“走,去裡面坐。”

一進房間,我立時聞到一股令人昏昏沉沉的汙濁空氣。我瞄了一眼窗戶,發現沒有像那日開啟一道縫隙。於是我問餘濤是不是剛走沒多久。

他意識到了什麼,把窗戶開啟了一半。

“對,我到崗後,他就離開了。我放下東西,去了趟廁所。”

他四處掃視,尋找椅子。桌子上放著了一個棕色的針織袋,一旁是一個有著保護套的保溫杯。他挪出一把椅子,放在我面前。

我把它向後推了一段距離,然後放下手中的咖啡和蛋糕。怯怯地問他能否喝咖啡。然後我拿出一杯咖啡,放在針織袋旁。

他捏了一把耳朵,嘴裡發出嘖嘖聲。

“可是可以,但看來我要放很多糖了。要不然太苦了。說實話,我挺喝不慣這種外國玩意的。”

“不好意思,我沒有拿袋裝糖。”

“別過意不去,我這裡多得是呢。”

話罷,他走向一個外觀過時且掉色的冰箱前,從裡面拿出一包超市中常見的白砂糖。他開啟杯蓋,絲毫不酌量地把略微凝結的白糖倒入咖啡中。我估計他放了大約一滿勺。他微微搖晃了一會兒,然後嚐了一口。隨後眉毛舒展,一邊吧唧嘴一邊說:“現在就好喝了。”

我不僅放鬆了心情,還感到他是個很逗趣的老頭。

我接著去拆開那盒蛋糕,請他品嚐。

“別怕晚,等他來了,我們邊說邊吃。”

“主意不錯!”我將內盒推進去,“您出門的時候沒鎖門,不怕有人不請自來嗎?”我試著緩和氣氛。

“這屋裡頭,要真論值錢的,個頭都不小,不值錢的人家也看不上。我才不怕哩。”

我一笑而過。他活動口腔,細細品嚐咖啡的餘味。

“嗯,我不知道我這個老頭子能幫上你們什麼忙。”他突然發問,稍顯憂慮。“實在不行,我就把小余叫來。”

“這個嘛,還要等他們來再告訴您。我不便透露。但卻是重要的事。不止需要您,還真的要派您徒弟上場呢。不過暫且不用他立即來。”

“這樣啊。”他嘀咕著,“還是和那件殺人案有關吧?”

“對的,”這個不必隱瞞,“說個大概,就是到時候可能需要你們師徒倆努力回憶,以及要在今後投入注意力。”

“哦,聽起來不像是個輕省的活兒。”他說完又喝了一口咖啡,好像對它有了些許好感。“我很想快點知道。”

我拿出手機,檢視時間。過去了十多分鐘,他們還沒有趕到。這時,微信訊息框彈出,是胡曉毅發來的訊息。我點開閱覽,內容讓我不禁頭熱。他告訴我車禍爭端演變為了互相搏擊。他們都下車勸架了。要徹底停止紛爭,使車輛通行,還要趕到這裡,至少需要二十分鐘。他希望我們耐心等待。我安慰他,我們不著急,路上注意安全。

我儘量不動聲色,不讓老師傅察覺出什麼。可是我臉上一下子火辣辣的,我帶著抱歉的語氣說:“他們又被耽誤了,可能需要很久才能來。”

“沒關係,沒關係。等一上午也在所不惜。倘若今天不能來,明天我照樣等著他們。明天呀,還是我的班。”

他的大度,告訴我他心情不錯。是咖啡帶來的功效嗎?我看他繼續喝咖啡的樣子很愜意。不說二十多分鐘後,現在那兩杯咖啡也冷卻了下來。我喝了口涼透了的咖啡,考慮繼續往下聊的話題。

“明天怎麼也是您的班?”我接著他的回答問,“一個人不是隻值一天的班嗎?”

“明天的確是我。”他抬起眼望向掛在牆上的值班巡視表,“一人一天這條規矩又不是死的。即便是,人卻是活的嘛。有時值班,也視實際情況而定。一人兩天多天也不無可能。”

我盯著那摞巡視表,不置可否地點頭。他戴上從抽屜中拿出的老花鏡,面帶微笑地翻閱起巡視表。我想,那位年輕人肯定是想去熱鬧的地方玩,或是充滿美景的公園。他說過這地方並不美好。然後他放下表格,不停咂嘴。

“上完這兩天我就什麼不欠他了。要不是我提起,他本人都忘了這門子事。竟還說不用歸還。”他說,“那怎麼行?師傅也不能佔徒弟便宜呀!您說是吧?”

我點頭說是。心中盤算時間應該還剩很多,於是接著問下去:“您又是為什麼借了兩天的班?”

他揉捏胳膊肘,呻吟道:“哎呀,這都怪我身體一些部位患有關節炎,一到雨水天氣,就會難受不已。更別說外出執勤了。那兩天不是下了幾場大雨嗎?我的身體感知到了潮溼,立即做出了反應。我便和他商量換班的事。他沒有含糊,一口答應了。也就是說他連續上了四天。後來身體不適的狀況也好轉了,但是記性卻沒恢復,忘了還班一事。”

他慚愧地搖著頭,摘下了眼鏡,像是在自責。

“不過您還是記起來了。”但只見他又搖搖頭,這使我陡生疑惑。

他食指敲在巡視表上。“‘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我在那兩天的填寫欄後邊標註了兩個星號。前日再度記錄時,無意間翻看到了。我才如夢初醒。哼,這小子也不提醒我。欺負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他假裝發怒,面部扭曲得像那麼回事。

“我很理解他的做法,他這是在默默無聞做好事。您有這樣的善良徒弟真是有福氣。祝賀您呀。”

“哈哈,單單就此事而言他還真是一個有善良品性的人。更別說在其他方面了。他總是盡心盡力地做好每一件上面交代的事,務必按照流程進行。我說巡視點到即止,可他卻說必須負起責任,每次巡視都做到了令人難以企及的程度。嘿,真是個認真的孩子。對不起,我誇讚的有些多了。”

於是他抓起咖啡杯,連喝了三口,使自已打住。我安靜地聽著,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們師徒之間的情誼和待人處事的優秀品質。我沉浸在感觸中,竟未留意有輛車駛向我們這座建築,若不是駕駛員按了一下喇叭,以及老師傅驚聲說道:他們終於來了。

我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分針剛到“5”那裡。老師傅站了起來,開門出屋。這次閒聊是很有意義的,我在不平靜的時候體會到了普通人之間的溫暖。驀地,我心中生出慰藉般的激盪,更有種預感,真相即將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