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月抱著沅沅推開屋門,何媽連忙迎了上來,食指輕輕貼在唇上,示意她放低聲音。
沅沅在她懷裡安安靜靜的,呼吸均勻,宋凝月輕手輕腳地把孩子放到沙發上,轉頭看向何媽,問道:“他回來了嗎?”
何媽點點頭,回道:“到家兩個鐘頭了,好像醫院裡有急事。”
話落,何媽目光轉向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提醒:“顧先生心情不大好,太太,您留點神。”
宋凝月面容平靜,手指溫柔地梳理著沅沅柔軟的頭髮,交代道:“把孩子帶去二樓睡吧。”
何媽抱起沅沅,回望了她一眼,嘆了口氣,踏上樓梯。
一樓靜悄悄的,宋凝月立於客廳中央,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已的頸項。
顧霆驍待她還算可以,至少上次手下留情了,不然她此刻哪還有機會站在這兒。
回憶起上次因宋婉毓的事,他失控地掐住她喉嚨的情景,心裡仍是一陣後怕。
其實宋婉毓出意外,不能全賴她,但顧霆驍就這麼認定了,連宋父宋母也一股腦地將責任推給了她。
門被輕輕推開。
靜謐的空氣裡,連針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辨,夕陽斑駁的光影恰好照在門邊,將他的身影切割得明明暗暗,抬頭,挺直的鼻樑下方是冷漠的唇,往上,則是那雙讓人無法忽視的眼眸。宋凝月不禁打了個寒戰。
她緩緩走近,輕聲喚道:“霆驍……”
他嘴角一挑,大踏步走向沙發坐下,朝她招手,語氣溫和:“乖,過來。”
宋凝月順從地依偎在他膝邊,長髮自然垂落覆蓋他的大腿,由著他隨意撫摸。
“今天小清醫生給我打了電話。”
這句話讓宋凝月頓時屏住了呼吸。
她一言不發,等待即將到來的裁決。
“如果不是她,現在在醫院躺著的就是你。”
他沉甸甸的話語如錘擊心,手指在她髮間穿梭,眼睛半眯,“所以,你現在欠她的,明白嗎?”
“我沒敢忘記。”
宋凝月心知肚明。
她很清楚,自已佔據了宋婉毓的位置,當初她要是沒事,厲太太的名分本應屬於宋婉毓。
但世事弄人,總有許多陰差陽錯。
顧霆驍對她的回答很是滿意,抬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他對視。
宋凝月的眼眸很美,混圓的眼底彷彿藏著無盡的清澈。可只有他知道,在那份清澈之下,潛藏著多少複雜與深邃。
“醫生說她的情況有好轉,就這兩個月就會醒來,作為姐姐,你高興嗎?”
高興?
宋凝月微微一笑。
她的感受從來都不重要,而一旦宋婉毓醒來,她就該收拾東西,歸還原本不屬於她的位置了。
那一瞬間,她竟覺得釋然。
他的指尖滑過,輕輕撫過她的臉頰,眼神微黯。
“今天去哪兒了?”
他開始例行詢問。
宋凝月低下頭,像重複了無數次般,一五一十地答道:“上午去店裡拍照,關店後到幼兒園,接沅沅回家。”
她的生活很單調,嚴格的規則把她框在了家、店鋪和幼兒園這三點一線,哪兒也去不了。
“嗯。”他簡單應了一聲,手掌輕輕攤開。
她即刻明白,半跪在地上,從包中摸出手機,遞到男人掌中。
那次逃脫未遂後,顧霆驍對她的監管愈發苛刻,近乎扭曲。
他的手指靈巧滑過螢幕,攝像頭捕捉到他的面容,手機隨即解鎖。
接著,他開始一絲不苟地審視每個應用程式。
微信、簡訊、通話記錄,乃至外賣訂餐的地址,無一遺漏。
宋凝月緘默不語,眼前亮光一閃,伴隨而來的是一連串追問,“這些通話,都是和誰的?”
“開頭187那個,是學生的家長,另一個則是快遞員的。”
“買的什麼東西?”
“沅沅要用的畫板。”
“是男的?”
宋凝月輕輕點頭,她知道,他所指的正是快遞員。
顧霆驍抿緊嘴唇,將那串號碼複製併發給了自已,吩咐秘書去核查那位快遞員的背景。
之後,他將手機拋回原位,抬眼說道:“明天再還你。”
宋凝月對此習以為常,在這座宅邸中,她彷彿是一件可供隨意擺佈的玩偶。
玩偶,哪有社交的權利?
“沅沅的病情有好轉嗎?”顧霆驍又問。
提及此事,宋凝月的心彷彿被重錘擊中,她一時語塞,許久,才以沙啞的聲音勉強回答:“醫生說已大有改善,但老師反映,她依舊無法與其他孩子一起玩耍。”
顧霆驍夾煙的手指微微一頓,嘴邊勾起笑意。
“她快醒了,我們趁早,要一個健康的孩子。”
“這是你欠她的。”
同樣的理由,再次響起。
顧霆驍的意思她心知肚明,因她導致宋婉毓流產,此生再難孕育,故他想透過自已擁有一個健全的孩子作為補償。
他有力的手掌按壓,眼神下垂,其意不言自明。
窗外光線逐漸收斂,於地面勾勒出一道蒼白的線條。
宋凝月始終銘記他的話語,她不值得他紆尊降貴,所以,她必須藉助外力。
但現在,她必須要討好他。
在顧霆驍的視角下,可以清楚看見她頭頂的旋兒。
她髮量豐盈,髮根筆直且硬,相士常說這種人自尊心極強,不願低頭
但在宋凝月身上,這樣的性格特徵無跡可尋。她似乎總是順從他的意願,習慣了被他粗暴對待,宛如沒有情感的布偶。
“真乖。”顧霆驍低語。
保姆關上門,輕手輕腳地下樓,隨著保姆的腳步聲,門背後隱約傳來細碎的響動。
一切結束後,顧霆驍的眼神恢復了清澈,無情地將她摔在地上,整理好衣衫。
“我晚上有安排,沒事別找我。”
他說道,望向床上的宋凝月,眼神裡滿是厭惡。
話落,他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