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這邊說得慷慨激昂，奧博特在那邊聽得昏昏沉沉。
自從這兩個少年醒了，西維爾就渾身散發著愛的光輝，全心全意照顧著他們兩個，完全顧不上跟自己說話，把奧博特無聊得只能在空蕩的房間中飄來飄去，做著沒人在意的聽眾。
一開始丹尼爾的話雖然沒什麼營養，但是那股子少年朝氣，讓奧博特開始忍不住感慨年輕人有活力真好。
但在緊跟其後的尼克說出的那番關於神明的忠誠言論，卻著實讓奧博特發昏，他只覺得這孩子沒救了，年紀輕輕居然開始把自己的希望全部寄託在了虛無縹緲的東西上。
更令奧博特不解的是，一向厭棄神明的西維爾，這一次非但沒有說些什麼令人頭疼的話，反而還在一旁給尼克加油打氣，這做法實在太不符合西維爾一貫的風格了。
“你怎麼也開始跟神明同流合汙了？”在丹尼爾和尼克兩個少年開始休息後，奧博特向西維爾發問。
“麻煩你換一個詞，你這麼說，讓我覺得我自己都不乾淨了。”西維爾打了個冷顫，把地上殘餘的垃圾丟給火蛇。
“狼狽為奸？蛇鼠一窩？沆瀣一氣？你自己選。”奧博特坐在火蛇頭上，貼心地羅列著。
“停！被你說的感覺我都可以自封成神了”西維爾連忙制止奧博特的發散思維，“我也想告訴他神明不是什麼好東西啊，但一方面那孩子本來就對我有所戒備，另一方面，這一次神明對他們做的還不全是壞事。”
奧博特當時躲在力量之海不出來，自然不知道西維爾和查爾斯之間的對話，也不清楚，懲戒之塔的人們在沒有任何一點得以維持生命的資源的前提下，能夠活下去，全部都是在依靠神明施捨下的神力。
西維爾組織了一下語言，將自己和查爾斯此前的對話，大致講給了奧博特聽。當然，那些被踢被踩被拖行的丟臉過程，他統統隱瞞起來沒有說。
“這還不算是同流合汙麼？”在聽完西維爾的解釋後，奧博特得出這樣的結論：“那這麼說，丹尼爾和尼克聽到的神明的低語，實際上是另一個神明對他們的保護？”
“是保護的附加條件。”西維爾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你想想看，神明這種自私到極點的存在，怎麼會那麼慷慨，消耗自己的神力保護不屬於自己的信徒。果然，想要得到祂們的庇護都是需要代價的。”
“代價是提供噪音，讓它們不得安寧？”
“是在潛意識中，透過神明的低語，把他們此前信仰的神明替換掉。也算是種乘虛而入的陰險手段。”西維爾指著尚在昏迷中的人們，“這些人，已經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自己的信仰。他們現在信奉的早已不再是名為柏諾貝的神明，相反，柏諾貝對他們而言，已經變成了萬惡的入侵者。”
“那他們現在信仰的，是你所說的斯托克斯麼？”
“好問題。”西維爾雙手抱頭，向後仰躺著：“我也不知道。”
“什麼？”
“這就是我要來調查的事情。在保護這些人的神力裡，從最初到現在，一共有三股力量。”西維爾操縱力量之海的泡沫，給奧博特搭建出簡單的畫面。
“最新也是最強大的一股力量是我的。在我給每個人都餵過藥之後，用我的力量形成了保護層，隔絕了其他力量的侵蝕。”
“剩下的兩股力量，有一股來自於斯托克斯。他確實有在保護著這些人，不讓他們這麼快迎接死亡。”
“另一股，則是未知的。也是我想要解開的謎團。不過肯定不會是柏諾貝的。”
奧博特不解：“為什麼？這裡不是柏諾貝的地盤麼？”
“因為在懲戒之塔裡，已經不存在柏諾貝的‘場’了，在失去了優勢的情況下，柏諾貝的力量絕對不可能與斯托克斯分庭抗禮。”
奧博特看著半空中，西維爾畫下的一粗兩細的三條線，思索了一番：“你說過，上層神明只有五個，還有一個伊爾克斯被囚禁著，那這範圍不是縮小了很多？”
“要真是上層神明，才更頭疼。”西維爾揉了揉腦袋，“如果真的是這樣，毀滅舊時人類社會的諸神戰爭，怕是要再打一次了。”
話題再一次引向了奧博特未知的領域，明知西維爾的性格，且碰壁了那麼多次，這一次，奧博特沒有再自討沒趣，而是提出了新的假設。
“你不知道這兩股力量到底屬於誰，而只能知道它們在分庭抗禮對麼？”
西維爾點了點頭。
“你也說，神明極端自私，提供了力量必然要索取代價。”
西維爾再次點頭。
“假設，另一股力量的代價是神明的低語，用來篡改這些可憐人心底的信仰。那斯托克斯索取的代價會是什麼呢？”
西維爾搖搖頭：“所以這是個難題。”
“那會不會，斯托克斯只是在你眼前裝成個好人的模樣，其實篡改信仰的就是他，而另一股力量的主人則是一個好神。反正你也很久沒和神明打過交道了，那麼久的時間，神明們說不定也改變了性格。”
原本西維爾還覺得奧博特的分析頗有架勢，期待著他可以給自己提供一些不一樣的思路，但等奧博特說完，西維爾只覺得後悔。
“相信有善良的神明，不如相信創世神有一天會回來重掌世界。”西維爾掏出酒瓶，一飲而盡。
“創世神會回來麼？”
“你會去垃圾場翻找自己許多年前丟棄的玩具麼？”
“肯定不會。”
“那創世神也不會回來了。”西維爾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悲傷。
這情緒的反差，讓奧博特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安慰西維爾幾句，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了好了，雖然懲戒之塔裡，沒有太陽，也沒有日夜，但還是早點休息吧。這些人隨時都會醒來，他們醒了，我沒醒，可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