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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話 願我們堅不可摧

段羨辭不想說任何有關謝母的壞話,他只能嘆息道:“作為母親,她的考慮很正確,天底下的父母都是疼愛孩子的,她希望你有更好的生活無可厚非,而我當時也不願意拖累你,我真的崩潰了,可我唯獨不想你看見我狼狽的一面,所以,當你媽她找到我的時候,我……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可你為什麼不先來問問我是怎麼想的?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會在你和她之間,放棄你呢?”

“小謝,我說了,我不想拖累你.”

他似有苦笑,“我寧願你恨我,也不想在你眼裡變得一無是處——在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身邊,你要放棄的是你的人生、你的未來、你的一切,我不想你為了我而失去你自己,你有權利選擇你要成為什麼人,而不是被我拖下水.”

“可我願意啊——”謝如楠脫口而出多年埋在心底的話,“我願意為你付出全部,只要你的心意和我一樣,只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

“可我不願意!”

段羨辭忍不住打斷她,像是有些痛苦地垂下眼,他伸出雙出,捂住臉,頹唐地坐在了沙發上,“你媽說的對,她的確很瞭解你,而我就怕你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謝如楠不覺得自己這樣說有哪裡不對,這是她的選擇,她一直都在跟著自己的心意走。

段羨辭繼續說:“她要我離開你時,我最初沒打算聽從,我想要撐下去,撐到你厭倦我那天為止,因為我有私心,我不想離開你。

你曾質問過我的那些話讓我意識到,你和我在一起並不快樂。

或許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拖累你太久了,而我對你最後的愛惜,就是放開你的手,做任何讓你感到快樂的事.”

謝如楠這一次卻是用力地搖頭,她走到他身邊坐下來,伸手覆蓋住他的臂膀,“我從沒想過要和你分開,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而且她很清楚自己媽媽會說些怎樣過分的話,也明白那些語言會像利刃一樣傷害到當時本就支離破碎的段羨辭,她感到難過地攬住他的肩膀,自覺聲音都有了幾分顫抖,“只要我們兩個人堅定地在一起,誰也不會拆散我們的.”

“是啊,我當時為什麼沒有像你一樣,多考慮一點‘我們’,而不是隻考慮‘我’,或者‘你。

’”段羨辭的雙手仍舊遮擋著自己的臉,他竟然真的有點失控,斷斷續續地說著:“我沒有你勇敢,剛剛回國時對你的冷淡,是我怕自己會不遵守和你母親之間的決定,我很害怕……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對你的感情,我怕自己沒什麼能給你,但是你每一次面對我時的堅定、認真,讓我一次又一次的產生猶豫、掙扎,我到底破壞了那份約定,並且抗爭了與宣小晴之間的婚約,哪怕我虧欠她父母的都無法再還得清,我卻不能再欺騙我自己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只要你能原諒我……”謝如楠流下眼淚,他身上椰子味兒的香氣包圍著她,她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在抖。

“小謝,我現在,真的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段羨辭的聲音響在左耳邊,親近、誠懇得有些不真實。

“我知道.”

她把臉埋進他肩膀,終於嗚咽出聲。

樓下小區裡播放的歌曲襯得整個客廳的氣氛都有些心碎,是經典的情歌《夢中人》,詞裡唱著:夢中人多麼想變真我在心裡不禁夢中尋這分鐘我在等你萬分鐘的吻我仿似跟你熱戀過和你未似現在這樣近思想開始過分為何突然襲擊我來進入我悶透夢窩激起一股震撼夢中尋一分鐘抱緊……——————————————————那天,他們聊了很久,謝如楠靠在段羨辭的懷裡聽他講了許多德國的事情,他外公、母親的康復、欠款靠房子抵押才償還得清……這些種種過往,他都一字一句地交代給了她。

只要想到他獨自承擔了那麼多,謝如楠的眼淚就會從指縫滴落,砸到沙發上。

說到最後,兩個人像是都有些倦了,一看時間,已經晚上10點。

“你今晚別回去了.”

他像是鼓足勇氣說出的這句話。

謝如楠沒有回答,而手機恰時響了起來,兩個人都有點被鈴聲嚇到,段羨辭咳嗽一聲鬆開她,謝如楠趕快拿出手機,是楊然打來的。

“有事嗎?”

她匆忙地接通,一邊講一邊朝陽臺走去,“嗯……我現在……在外面……”段羨辭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實際上不動聲色地跟在她身後,想要偷聽她和楊然的電話內容。

但她很快就講完了,回過身時看見他近在咫尺,段羨辭雖然沒有問任何話,但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心有餘悸。

謝如楠主動對他解釋:“是楊然打來的,他問我要不要一起看電影,他有兩張x影票。

我拒絕他了,因為,我現在和你在一起.”

而這個時候的謝如楠已經堅信,她與段羨辭之間的感情是排他的,也是堅不可摧的了。

段羨辭露出了釋然的微笑,他重新走近她,似乎是想要伸出手臂去碰觸她,可又怕她會拒絕似的,就收回了動作,然後故作若無其事地轉回身,重新坐回到了沙發上。

謝如楠跟在他身後,坐在了他身邊。

他們的手臂輕輕碰觸到彼此,沉默令空氣顯現出幾分迷醉的氣息。

段羨辭凝視著她的側臉,果然,自己只有坐在她的身邊才會讓自己找到一種歸屬感,就好像她身上有種能夠吸引他的味道,乾乾淨淨的,沒一點瑕疵,和高嶺之花的香氣一樣。

在他有些思緒迷離的時候,她忽然開口說:“我會找到時機和楊然說清楚的,關於你和我之間的事情,我認為有必要和他講明。

所以在那之前,我們應該等到下次……”“下次是什麼時候?”

段羨辭盯著她的眼睛,用很輕很輕地聲音說:“下次這兩個字,聽著就覺得太久了.”

謝如楠看向他。

他也看著她。

這樣的凝視已經久違了,而謝如楠內心深處也很清楚,她為了面前的這雙眼睛,已經等了足夠久。

而在聽到他那句帶有引導性的“不如,這次?”

之後,她整個人也有些恍惚。

他大概也是急切地想要驗證著什麼。

安全感也好,破鏡重圓後的真實感也好,總之他希望從她身上找到一份熱烈的回應。

“我們……”她的欲言又止讓他更加不自信了。

但這話音未落,她就覺得腰上一緊,整個人天旋地轉的往後倒去,她陷進沙發裡,而他則是壓在她上面,雙手撐在她身側,將她牢牢的禁錮在臂彎中,形成了一種對她來說是無處可逃的姿勢。

在這一刻,她下意識地想要掙脫,他發現了她的意圖,沒有阻攔她,可她也沒有真的逃開。

就這樣僵持了十幾秒,謝如楠決定不再逃避,她正視著他的眼睛,抬起手,觸控著他的臉頰、下頜,微微嘆息著,“其實,你不想我和你共同經歷你認為極度難熬的過程,我知道你是想要保護我,但我不想被你保護.”

他垂了垂眼,聽見她說:“我想,我能夠保護你.”

段羨辭一怔,忽然被她逗笑了。

她自己也笑了。

“你怎麼保護我?”

謝如楠很認真地說:“為你向不公勢力抗爭.”

“瑤池仙女要對抗王母娘娘了嗎?”

他因此而感動,故作驚奇地睜大了眼睛,“看來都是美貌惹的禍,像我這種玉樹臨風的小男仙實在是禍水,的確需要收服才能穩定三界太平.”

謝如楠抿嘴,眉目帶笑:“要用金葫蘆收服你,還是銀葫蘆收服你?”

“金葫蘆.”

他低頭,“還是金的好.”

“原來你在罵我是個葫蘆.”

“東拉西扯夠了吧.”

他有點忍無可忍似的抓住了她的胳膊,“你拖我太久了.”

謝如楠目瞪口呆,“你這也太倒打一耙了吧?”

“那要是說,我拖了你兩年也可以.”

他妥協似的,“總之,我們該進入正題了.”

謝如楠覺得他這樣的甜言蜜語就彷彿回到了過去,他每天都油嘴滑舌的,好像在和她一股腦地炫耀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

而這一刻,他們又沉溺在了曾經那份情愫之中,唯一令謝如楠感到有些遺憾的是,她今天沒有穿著他最喜歡她穿的那條連衣裙。

窗外夜風穿透紗簾吹過,撩起了她鬢邊幾絲碎髮,他探手拂過她髮絲,又稍微湊近了她一些。

夜色醉人,花香迷濛。

意識朦朧之中,曾經的回憶也一併浮現在了眼前。

她在這時抬起頭,凝視著他的眼睛,彼此之間似有千言萬語要說,而這一切,也真的如她夢中所見,終於實現。

這情景似曾相識,但謝如楠是這般保守而不入流的老派女子,她不敢說出口自己總會夢到他,更會覺得羞恥,可這兩年來縈繞心間的,仍舊是他的軀體帶給她的溫度與記憶。

就好像,唯有他溫熱吐息中的傾訴與愛慕,才能點燃她身體潛在的瘋狂因子。

她伸出雙臂環抱住了他的背,無聲的沉默更像是訴說不盡的情意,是啊,也許他們的確從未分開過,無論是身體、靈魂亦或者是內心深處的契合,彷彿至始至終都深刻地記得當初的悸動。

屋子裡面光線淡薄,只有客廳一角的小燈亮著微弱的昏黃光暈。

窗外的樹影搖曳而過,偶爾傳來幾聲車輛的鳴笛,悶雷劃過天際,要起風了。

而客廳裡的氣溫卻在不停的高漲,逐漸燥熱,謝如楠埋在段羨辭的胸膛裡,似乎回想起了那個音樂節、她和他確定彼此心意的那一天。

焦灼的溫度,潮水般的人群,震耳欲聾的音樂,躁動的荷爾蒙和蠢蠢欲動的心,電音《faded》,氤氳與微風,傍晚與啤酒,喜歡的人……此時的謝如楠就如當年一般沉醉在其中,她恍惚間睜開眼,瞬間撞上他漆黑的眸子,他俯身低下頭,弓起的背上滲出汗水,她的手掌覆在他胸口,臉頰上的髮絲被汗水浸溼,他的指尖摩挲著她的肌膚,眼神在這一刻無比深情,他說:“小謝,謝謝你,願意回到我身邊.”

她不自覺地流下眼淚,回應他:“也謝謝你,願意讓我回到你身邊.”

——————————————————在今夜的夢裡,她或許,就再也不會感到不安與絕望了。

那天晚上,謝如楠夢到了過去。

在她小學的時候,心裡總是和自己的表姐暗暗較勁。

她想贏過表姐。

也很什麼是表姐做不到,而她卻能夠做得到的。

但事實證明,從小到大,謝如楠沒有一樣是可以超過表姐的。

學習不如她,跳舞不如她,長相不如她,唱歌不如她,口語不如她,就連一場二百米接力賽也跑不過她。

那會兒謝如楠還在讀小學三年級,表姐年長她三歲,已經是六年級,還是個小孩子的謝如楠本身就相對弱勢。

可沒人去聽藉口,儘管在最初的一百米階段,謝如楠著實領先,她本以為勝券在握,可最後五十米的衝刺時期,表姐幾乎是秒殺了謝如楠衝向終點。

謝如楠氣喘吁吁的站在距離終點線一步之遙的草坪上,她望著表姐上揚起嘴角露出勝利者才配擁有的笑容,望著周遭所有人對她的驚歎。

呼。

呼。

呼。

耳邊彷彿只餘自己的喘息聲。

謝如楠獨自一人站在這一邊,頃刻間,她覺得自己彷彿什麼都不再擁有,世界是崩塌的,而她坐在一片空曠曠的廢墟中,隻身一人,壯烈又慘絕。

她輸了。

沒人願意安慰她,甚至連同情都沒有,謝母只是走過來對她不停嘆氣,說她連跑個二百米也贏不過她表姐。

多可悲。

她還記得謝母當時埋怨她的話:“你不努力的話怎麼對得起我整晚陪你熬夜學習啊?你不更努力一點,怎麼比得過你表姐,怎麼比得過那些優秀的人,你要更努力才行!”

於是,她變得更加努力,努力到內分泌失調,努力到沒有任何交際,以至於連面對自己喜歡的男生,都不敢開口表達。

她站在他的身後,只敢默默地、遠遠地打量著他的側臉,心裡想的是:我究竟要努力到什麼時候,才能配站在他身邊呢?這個夢裡全是從前,到了第二天,謝如楠睜開眼睛醒來時,發現自己臉頰上全是淚水的痕跡。

她好長時間都沒有醒過神,淚流滿面的同時,她聽到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是不是夢見我了,哭成這樣.”

她終於清醒了一些,轉頭看向他,發現自己枕著他的手臂,含糊地問了句:“幾點了?”

“快11點了.”

他抓過手機看了一眼,然後又重新倒在床上,微微皺了下眉頭,因為窗外投射進來的眼光格外刺眼。

她打量了他一會兒,挪了挪身子,他以為她是不舒服,立刻把手臂伸給她一些,她卻輕輕拂開,“枕你那麼久,一定都麻掉了.”

“還好,我沒那麼嬌氣.”

“你好像沒睡好,眼睛裡有血絲.”

他打了個哈欠,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可能自己睡慣了,不太習慣身邊有人躺著,但對方是你的話,我會盡快適應的,反正以後也總要睡在一起.”

她卻壞心一句:“我可沒說以後要和你睡在一起.”

然後就爬起來,抓過上衣穿上,站起來的時候問他:“要不要我做點東西給你吃?”

他搖搖頭,靠在床頭,拍了拍身邊的床,“過來.”

“幹嘛?”

“躺回來.”

“都已經快中午了,我不想一直賴在床上.”

他略微露出了一絲無奈的表情,“我想讓你和我撒會嬌.”

謝如楠紅了臉,扭捏了一會兒,慢慢走回到他身邊,掀開被子重新躺回去,他乾脆把她抱了上來,感慨地說:“真懷念這個觸感,誰能想到要時隔兩年才能體驗.”

謝如楠依靠在他身邊,心有餘悸般地說道:“我媽可能後天會從奧地利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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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羨辭忽然沉默了。

“你怎麼不說話了?這麼害怕她?”

段羨辭有點頭疼地皺了皺眉,“我的確有點怕她.”

謝如楠卻笑了,“原來你也有害怕的人.”

“她的顧慮是對的,如果我有女兒,我也不希望她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

“你是什麼樣的人?”

謝如楠直起身,凝視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問:“你覺得我不夠了解你?還是說,你認為我會因為你的人生髮生了一些變化就改變對你這個人的看法嗎?”

段羨辭笑了笑,抬手拂過擋在她額前的髮絲,陽光在她臉上照出柔和的色調,他覺得他們的關係確實已經親密到可以分享些任何東西了,所以他也不打算隱瞞自己的想法,就說道:“我現在知道了,你並不會改變對我的看法,而且,我也覺得我們不該偷偷摸摸,還是要把一切都說開才行.”

謝如楠點頭應允,她像是已經下定了決心:“我明白,等她回來後,我會和她說清楚的,有些時候必須我自己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