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六年級的時候,班上來了一個插班生。
個子很高,面板相對一個男生來講實在有些偏白。
而且他看上去就知道很高傲,輕易不說句話,看人時要把眼睛要上揚四十五度角再從下方斜視過來。
那時候不過都才十一二歲,黃一茹就覺得他真是長了張不招人喜歡的臉。
後來知道,他家親屬是學校新來的數學老師,原來他那種可以瞧不起人的優越感是來自身後一座強有力的靠山。
老師把他排在了倒數第四座,而黃一茹坐在最前排的位置,和他隔了三張課桌。
他從不留意她,下課後也不會和別人出去玩。
黃一茹也只有在履行語文課代表的職責收作業時才能從他身邊正大光明的經過。
那個時候,黃一茹就覺得那三張課桌的距離,就像是一生的長短。
隔的太遠,總望不到。
這麼一想,她小學時還真早熟。
他的字寫的很好看,整整齊齊的“六年三班”和“段羨辭”七個字上下一連,總有種游龍戲鳳的感覺。
黃一茹也曾模仿他的字跡偷偷練習過,沒有游龍戲鳳,倒練成了張牙舞爪。
突然星期五下午的音樂課,音樂老師將大家從教室領到了演播室。
要兩人一組,表演音樂書上的《鈴兒響叮噹》。
必須男女配對,還要手牽手跳舞。
那時候大家都對性別有了意識,雖有不滿,也只能照行。
來了半個月還沒有和大家打成一片的段羨辭將目光在人群裡左看右看巡視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了黃一茹身上。
想來她可能是長了一張看上去比較好說話的臉,他就走過來,勉強扯了下嘴角一笑,他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就說:“那個誰,你……你和我一組行不行.”
“行啊.”
無錯書吧黃一茹當時沒有猶豫的就點了頭,後來糾正他一句:“可我不是‘那個誰’,我叫黃一茹.”
他就笑了。
眼睛一彎,像是兩潭小小的清澈湖泊。
一堂課下來,黃一茹和他成為同組隊員後就開始小聲聊個不停。
他的個性遠不像他的臉,看上去冷冰冰的不討喜。
總看見他笑,黃一茹就莫名的興奮,這才知道他不過是到新環境裡怕生。
也不知道他是開玩笑還是真這麼想,對她說:“黃一茹,第一眼看到就覺得你長得像櫻桃小丸子,個子矮,臉和她一樣胖.”
黃一茹承認她被他的話傷到了自尊,甚至還受到打擊。
表演雙人舞時,黃一茹和他牽著手轉圈時的表情就有些委屈,老師總要黃一茹微笑,於是只有他們兩個跳了四遍。
第二天一到班級,就看到黑板上寫著黃一茹的和他的名字,中間還被畫了一顆心。
胖小子丁哲帶頭起鬨叫著:“你倆跳了那麼多遍,是捨不得放開手吧!”
這緋聞一傳就傳了兩個星期,最後是段羨辭發起了脾氣,當著所有人的面否認:“我不喜歡黃一茹,你們再亂說小心我不客氣!”
黃一茹不是什麼大度的人,不過是一個十三歲都不到的小丫頭。
他的那句話讓她至今都沒忘過,她寧願緋聞一直傳下去,因為她希望那緋聞中的男女主角可以假戲真做。
如果一個人小時候長的像小丸子,那麼長大之後也不會蛻變成幻想中的丸子公主,頂多是成為大丸子而已。
一進中學大門,黃一茹就發現自己這張嬰兒肥的臉始終是最大的敗筆。
同班的女生都是細長胳膊細長腿,配上小丸子的齊劉海也不會和胖字有丁點兒牽連。
更加不如意的是,她沒有和段羨辭考到同一所中學。
小學時,雖然她很幸運的能夠和他鄰班,加上和他家只隔了三棟公寓,偶爾還會一起回家。
到了初一,他見風就長的個頭已經達到了175c雖然還是很瘦,但不會覺得難看。
面板也白白的,和他一起寫功課時總會戴上一副200多度的眼鏡,像是宮廷電影裡的歐洲貴族。
那個時候,不止是黃一茹一個人發現了他的變化,學校裡的不少女生也都意識到了他這個潛力股。
臨近期末考時發生過震驚全校的事,就是“情書事件”。
當時是7班的女班長寫了封又老又跟不上潮流還肉麻兮兮的情書給他,結果就被他貼到了學校門口的公告小黑板上,來來回的學生老師都差不多可以將上面的內容倒背如流了,最後又是女班長的家長出動,又是老師教育的,弄的女班長整個人憔悴的瘦了一圈,成績也下滑的嚇人。
黃一茹覺得膽戰心驚的倒不是女班長極其沒面子的結局,而是段羨辭這個人。
女班長雖說長的不算漂亮,但也是眉清目秀吧,成績又好,他竟然連這樣的都看不上。
黃一茹突然就覺得她更沒戲了,只好用力的咽咽口水。
那天回家的路上,正巧又碰到他,邊走邊聊的時候,黃一茹就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麼不喜歡那個女班長啊?”
他大概沒想到黃一茹會知道,先是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復那張慣性淡漠的臉孔,“哦,就是不喜歡.”
這答案太過敷衍,黃一茹想再問下去只能是遭到他白眼。
接著就是初二分班考試,放榜,換班,忙完了進入新班級的第一個月,黃一茹才想起段羨辭考去的那所住宿制的學校。
他家裡人沒時間管他,這是選擇那裡的唯一理由。
週末黃一茹在家滿頭大汗的和媽媽學做紅燒肉,媽狐疑的問她要拿去給誰吃,黃一茹支吾著回答說是給一個感冒的同學。
其實,黃一茹是要送去給段羨辭。
聽說住宿學校的食堂伙食都不是特別好,而且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趁機表白。
黃一茹打電話給他,段羨辭說會在他的學校門口接她。
她一路蹦達著下了公交車,捧著保溫瓶來到他學校大門前,卻只看到約定的位置那裡站著一個陌生男生。
穿時下流行的西瓜紅色t恤,牛仔褲,nike球鞋,頭髮短短的豎起來,有些著急的四處張望。
他也等人?黃一茹納悶的走到他身邊站著,晃著頭找段羨辭的身影。
男生卻一直盯著她看,她意識到他的目光,也回頭去看他,他便挑起眉指著她問:“黃一茹?”
“是啊.”
黃一茹想這光天化日的回答他名字還能被綁架怎麼的?於是就順理成章的問:“你怎麼認識我?”
“不是,你和段羨辭是同學吧?他要我到這來接你,說帶著保溫瓶的就是你.”
說著他就來幫忙拿黃一茹手裡的保溫瓶,邊往前走邊自我介紹:“我叫盧臣楊,段羨辭的室友.”
“哦,你好你好.”
黃一茹急忙屁顛屁顛的跟上去,“對了,他為什麼沒來?”
“段羨辭沒和你說?”
盧臣楊帶著黃一茹來到了學校後面的公寓,看上去不像是宿舍,反而是用來出租房,走進樓道里他才接著說:“陳晴有點不舒服,他在她家裡陪她.”
“陳晴是誰?”
黃一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最近很要好的朋友啊.”
盧臣楊一直敲著的門在話音最後落下的瞬間被開啟,一張笑顏如花的臉首先探出來,漂亮的小卷發垂在肩上,掃一眼盧臣楊身後的黃一茹,笑眯眯的說:“黃一茹是吧?快進來,我和段羨辭一直在等你被接過來呢.”
她說“我和段羨辭”……黃一茹愣愣的跟著盧臣楊走進去,坐在沙發上握著遙控器的段羨辭轉頭看見盧臣楊,喊了聲“謝謝哥們兒啊”。
又看見他身後的黃一茹,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過來了啊。
那一瞬間,黃一茹突然覺得眼眶很酸。
看著被陳晴接過手去的保溫瓶,她就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那天的紅燒肉被陳晴吃的最多,因為她不舒服,段羨辭就要她多吃多補。
陳晴挺不好意思的抬著筷子看黃一茹,“你帶給段羨辭的,我這麼能吃真是臉皮太厚了.”
其實從那句話起,黃一茹對她的印象突然就有了種親近感似的,連忙揮手說:“沒事沒事,好吃就多吃吧,我再做.”
一句話過後,黃一茹就後悔了,她發現自己真是個傻瓜,竟然不到半個小時就被情敵給收買了。
晚上回到家,黃一茹刷著保溫瓶,只覺得段羨辭變了。
一個月不見,他就好像在一夜之間長大,難道人戀愛了都會變?總之就是覺得她熟悉的那個段羨辭沒有了,黃一茹心裡全部都是失望,失望,失望。
聽盧臣楊說是段羨辭先對陳晴產生好感的,不管這是真是假,在聽到這句話時,黃一茹分明就感到滿心酸楚。
他那樣高傲、那樣優秀的男生,也會主動追求女生?和他認識這麼多年,他就對她沒有一丁點的喜歡?還是因為她不夠漂亮,她沒陳晴瘦,沒陳晴會打扮?那一整晚,黃一茹就對著鏡子研究個不停。
最後痛下決心要減肥,非要擺脫大丸子這種形象。
每天只喝水,吃一個蘋果,拒絕油炸食品,看也不看肉類一眼。
計劃實行了一週,黃一茹沒瘦一斤,反而是因為脫水而造成了面容憔悴,臉色青成了霜打的茄子。
心想著這樣下去永遠也變不成他喜歡的樣子,黃一茹就心如刀割。
但是老天爺並沒有這麼快就將黃一茹三振出局,不能和他一個學校,總能有別的相遇途徑吧?於是在市內比較出名的一家英語補習班裡,黃一茹和段羨辭成了這麼多年來的第一次同桌。
他一見到黃一茹就來個全方位的檢查,最後坐下來說:“生病了?看這臉色。
不是吧,你怎麼又胖了?”
黃一茹以為他在各路彙集的補習班裡見到她會感到萬分親切感動,沒想到一句話就讓她無地自容。
黃一茹訕訕地笑了笑:“哪有胖啊,亂說.”
夏天的夕陽也曬的頭暈眼花,他聽著聽著就被曬睡著了。
整個補習的過程,黃一茹和他只說上了開頭那麼一句話。
下課之後,各自回家,他回宿舍,臨走時喊她一聲:“哎,黃一茹,你明天補習時來學校接我吧,我怕我給忘了.”
黃一茹心裡滿滿的頓時都是喜悅,連連答應:“好啊,我放學就過去你那裡.”
雖然說都在一個市,可從黃一茹的學校到段羨辭的學校,還是要坐三站車。
途中又遇高峰期和堵車,黃一茹健全的到達他那裡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當時他正和陳晴從學校裡面往外走,陳晴拉著他的胳膊踮腳說著什麼,隨後就捂著嘴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