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白靜梅提了一嘴婚禮的事,元遙本來想著今天糊弄一下她,就過去了。
可白靜梅似乎被開啟什麼開關似的,不依不饒:“不辦婚禮怎麼行?我死到臨頭都看不見你穿婚紗嫁人,到了下邊我怎麼交代?你爸,還有你親媽,還有你那個死在七歲的姐姐,我連塊喜糖都不能替她討到嗎!”
眼看白靜梅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離譜,元遙揉了揉太陽穴打斷道:“停停停,師父別唸了。”
白靜梅沒好臉色,別過頭去抹眼淚。
元遙遞張紙巾給她:“我這不是和你商量嘛,那人家家裡沒錢辦婚禮,你總不能隨便找個草坪就讓我辦了吧?”
白靜梅聲音尖銳:“總比不辦強!”
元遙語塞:“那我出錢......”
“行!”白靜梅目光凌厲,“誰出錢都行,我就是要看見你穿著婚紗和他發誓,你們要一生一世一輩子......”
一生一世一輩子......
後邊的話元遙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注視著自已的母親,注視著白靜梅。
白靜梅講起來眉飛色舞,彷彿君臨天下。
她訴說著這些年來她的委屈,她的期待,她的痛苦......她把能想到的死人都想到了。
唯獨落下了一個活人。
落下了元遙。
“媽。”元遙在身下握緊了手,打斷道,“你想吃點什麼,我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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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海城堡是個半開放式的莊園,離市區不遠不近,十幾公里。
但是裴屹川還是趕在午飯開餐前才到。
他先是回老宅拯救了一下徐舟。
徐舟打著噴嚏感激涕零,他可算是體會到了雨中勞作的辛苦。
那幾個園丁都看不下去了,他一邊掃,園丁一邊輪班幫他撐傘——雨衣根本防不住這傾盆大雨。
徐舟洗了個熱水澡,換了套乾淨的西裝上了車。
坐在副駕駛上,裴屹川瞟他一眼:“撐一會兒,到了靜海城堡讓人給你煮薑湯。”
徐舟又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問:“裴總,你剛才去哪了?”
“怎麼了?”
“這車裡......啊切......這車裡有股香味啊。”這車是昨天電話訂購的,晚上店員才給送過來。
車到之後他試駕了一圈,按照裴屹川的開車習慣調整座椅位置。
他這狗鼻子很靈,沒記得車裡有放什麼香包。
直到他一側身看見座椅上垂了根紅棕色長髮......
徐舟小心翼翼捏起那根頭髮,問裴屹川:“元小姐?”
“嗯。”裴屹川啟動車子,“我送她去醫院看她媽媽。”
裴屹川想起元遙今天的髮型,側面的頭髮很不拘小節地拿夾子攏在一起,後半部分的髮絲披肩,看起來比之前都要淡雅清新。
他不是非常注重細節的人,但他記住了每次見元遙時她的裝扮。
裴屹川承認自已對元遙頗有興趣,但此刻的他還沒意識到,這個姑娘,已經漸漸在他心中佔據了一方席位。
到了靜海城堡,兩人把禮物送到裴絲絲面前。
裴絲絲高興地直拍手轉圈,蛋糕裙蓬鬆飄蕩。
徐舟笑笑:“大小姐還真是童真。”
收到個生日禮物還能高興到蹦起來,說明她內心深處一直住著個小孩子。哪怕已經十六歲,但是被保護得這樣好......
不過童真這東西也有可能是遺傳的,裴屹川的堂兄裴屹柏,也就是絲絲的父親,今年四十三歲,他在裴氏幹閒職,一生都不慌不忙,直至現在對生活的態度依舊是釣魚、喝酒、下棋,偶爾還來一把搖滾,折騰得家裡雞犬不寧。
堂嫂也是,每天除了美容旅遊,也不需要照顧家裡,夫妻恩愛生活自在。
徐舟心想,如果一個人不愁錢不愁愛,那這樣其實也說得通。
徐舟和裴屹川一起長大,私下互稱兄弟沒那麼見外。所以他也隨著裴屹川叫裴屹柏堂哥。
來之前裴屹川就給這邊打電話說了徐舟被罰的事,裴屹柏一看見徐舟就要拉他走,說去喝薑湯,還問裴屹川要不要也來一壺。
裴屹川厭惡姜味,擺擺手剛想拒絕,身後就傳來一個女聲:“屹川從來不碰姜的,堂哥您先帶徐舟去吧。”
聲音響亮清脆,帶著熟識入耳,裴屹川不可置信地轉過了身。
只見多年未見的初戀女友正笑吟吟地看著他,眼中滿是期待。
裴屹川胸口驀地一緊,臉色陰鷙,沉默了十幾秒才勉強開口:“你怎麼在這?”
徐舟嚇了一跳,小聲叨了句“大事不好”,想上前把裴屹川帶走,抱著珠寶盒的裴絲絲卻突然跳到他面前,拽著他的袖子撒嬌道:“走吧徐叔叔,你邊喝薑湯邊給我講講國外的趣事,上次我叔叔他跟我說了好多......”
偌大的會客廳只留下裴屹川和陳星禾兩個人。
一男一女對立而站,空氣中流轉幾分尷尬。
“屹川,好久不見。”終於是陳星禾先開了口。
裴屹川只死死盯著她,一言不發。
徐舟被拉到另一個房間。
不知道裴屹川那邊發生了什麼,他心急如焚,幾口就幹下薑湯。
陳星禾的出現勾起他一些不好的回憶,那是他唯一一次背叛兄弟。
“徐叔叔你去哪呀?”見徐舟喝完薑湯就站起來要走,裴絲絲叫住了他,“你別管我叔叔了,你陪陪我和爸爸。他有人陪的。”
徐舟腳下一頓,心想自已一個告密的出現反而會把氣氛烘托得更差,還真不如不去。
他回頭問裴屹柏:“哥,怎麼回事?”
當初裴屹川和陳星禾的事鬧得裴家上下皆知,裴屹川賭氣出國將近十年。
裴屹柏怎麼會讓陳星禾來跟他見面的!
徐舟想不通,盯著裴屹柏的眼睛猩紅:“你知不知道屹川他會瘋的!”
沒人知道裴屹川在失去陳星禾那一刻也失去了自我——他在國外的這些年,靠著獎學金做大了一家公司,他強迫自已脫離裴家的掌控,整日用高強度工作麻痺自已。
徐舟眼見一切,卻什麼都幫不了。
他時常悔恨自已的愚蠢和脆弱,如果當年不被王玉芝的威脅嚇住,那一切也不會發生。
無錯書吧終於熬過這幾年,終於裴屹川他有了新的開始。
他還認識了元遙,徐舟單方面認為,元遙會成為讓裴屹川找回自已的那個人。哪怕不是元遙,是別人也可以啊!
徐舟感到自已的愧疚在加重,說話語氣也不自覺生硬。
裴絲絲沒見過這樣的徐舟,在她的生活環境裡,沒有人會做出這副表情,也沒有人會用高聲調和自已爸爸講話。
她嚇得往裴屹柏身後縮了縮:“是,是我同意她來的。她有我的QQ號,還記得我的生日……我還以為叔叔會高興……”
裴屹柏沉默了幾秒,讓人先把裴絲絲帶去餐廳。
房間空了之後,他拍了拍徐舟肩膀,安撫道:“屹川已經三十歲了,他能控制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