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太陽還在地平線下面懶懶地做著準備，天邊泛起圈圈灰白的漣漪。

方天養和姚廣亮站在軍帳前面的空地上，深秋清晨的冷風無情地灌進衣服的每一個洞口。

在方天養二人身後，站著二十多個兵丁。

和千戶所常見計程車兵不同的是，算上方天養和姚廣亮在內的這一小撮人只是穿著簡陋的布甲，只有胸前和背後有小面積的鐵片防護，其他的地方只有棉布。

這樣的護甲保暖倒是綽綽有餘，可一旦上了戰場，基本上相當於光著膀子和敵人戰鬥。

茂修才嚴肅地在士兵們面前走過，語氣十分嚴厲：

“眾將士聽令！大軍開拔在即，特命爾等先行籌集糧草，共計三千石，限五日內運回！”

方天養和姚廣亮聽後沒啥反應，該來的總歸要來的。

可是他們身後的運糧隊隊員們就炸開鍋了。

“茂大人，三千石！那可是整個衛所的糧草，怎麼要咱們一個千戶所籌集？”

“茂大人！五日時間，俺們要跑八個村籌糧，咋個跑得完嘛！”

“咱運糧隊本來人就少，還搞三千石糧食，這不是欺負人嗎？”

“都給本官閉嘴！”茂修才一聲斷喝，幾個運糧隊員還是乖乖不敢出聲了。

“本官特命方天養為運糧隊隊正，負責本次籌糧任務。”

茂修才這麼一說，剛剛還一臉委屈要死要活的運糧隊員就動起了心眼，馬上改了口風。

“咱就說運糧隊缺個隊正，有了新隊正不就能領著咱完成任務了？”

“茂大人你也真是的，怎麼來了新隊正都不提前說一聲，這位就是方隊正吧，您放心，我們哥幾個都聽你的！”

姚廣亮瞥了最能賣嘴的這幾個隊員，默默記下他們的長相，這種人絕對是隊伍裡最不穩定的因素。

方天養早料到會有這一招似的，被恭維著也面無表情。

茂修才等隊員們說好話說的差不多了，語氣再次嚴肅起來：

“既然有了隊正，此次籌糧涉及整個衛所將士們的口糧，陸將軍向上峰保證要按時完成運糧工作，我們也不能給陸將軍拖後腿。”

說完，他看向方天養：

“為保證此次籌糧保質保量，你代表運糧隊籤軍令狀，保證五日之內足量籌糧三千石！”

“如若五日之後籌不來糧草，按軍法處置，打五十軍棍，以儆效尤！”

聒噪的運糧隊員們一下子安靜了。

軍令狀這東西可不是鬧著玩的，平日裡將領們的口頭命令無憑無據，稍微油滑懂事點的犯些小錯打點打點也就矇混過去了。

可一旦立了軍令狀，白紙黑字按手印，那可是實打實的命令，到時候完不成，就算陸將軍想護著方天養，那也是不成的。

方天養抬頭，剛好看到茂修才板著一張臉看向自已，他眼底裡那抹得意不加隱藏，料定了這場陽謀方天養無法可解。

確實昨天茂修才是被陸興故意安排斟茶倒酒的，茂修才也看出了陸興想把方天養幾人安排到閒職上去孤立起來的想法。

但是茂修才可不滿足只讓方天養等人旁觀，他很不喜歡方天養，特別是在牢房裡看到他臉上那種智珠在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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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陸興想要孤立他們，那茂修才就做得徹底一些，直接加點猛料，讓他們籤軍令狀，到時候完不成，就只能選五十軍棍還是滾出千戶所。

什麼？你說萬一完成了怎麼辦？

就憑著面前站著的這二十來個歪瓜裂棗，自已又沒給他們分配任何工具，現在就是把三千石糧食擺在他們面前，讓他們運到糧倉裡，他們都要抬上五日。

想到這裡，茂修才嘴角更加壓不住了，他不敢現在笑，主要是怕方天養萬一警覺了不肯籤軍令狀怎麼辦？

姚廣亮靠近方天養，悄悄在耳邊提醒：

“大頭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貧道現在只能算半個人，這事恐怕不好辦。”

方天養微微點了點頭，大踏步走出佇列，徑直來到茂修才身旁的案几邊。

眾人都以為他這是要籤軍令狀了，沒想到方天養一把扯出蓋在下面的堪輿圖，雙臂一抖迎著晨光看了起來。

自從上次在落華閣眼睛刺痛之後，方天養就始終留意著眼睛多出來的這項能力。

經過他在深夜裡多次偷偷的實驗，方天養髮現以他自已為圓心，方圓三里地的堪輿圖都會直接被眼睛展示出來。

更神奇的是，在這三里範圍內的重要城市、據點、山川河流甚至是某個方天養認識的人，都能在堪輿圖中找到。

而只要是方天養已經走過的道路，只要他專心回想，眼睛裡的堪輿圖還是可以把過去的地圖聯絡起來，雖然不會再有實時堪輿圖那麼詳細，但簡單的山川地貌還是清晰可見的。

這就相當於在方天養眼睛裡，時時刻刻藏著一張活地圖！

方天養拿著茂修才的這張堪輿圖，就是想徹底瞭解一下這次任務涉及到的地圖板塊到底有多大，如果縱深拉的太長，他就不會鋌而走險去籤什麼鬼軍令狀。

好在這次籌糧需要到的八個村莊，距離他們最遠的也才不到三十里，那方天養就放心多了。

就像昨天計劃的那樣，既然陸興不相信他，那就乾脆讓他信的心服口服一次，省得以後麻煩。

“好，這軍令狀，我簽了！”

方天養扔下堪輿圖，轉過身來看向茂修才，後者一聽這話實在是憋不住了，咧開的嘴都能看見牙花子。

“果然陸將軍沒看錯人，方隊正這就簽字按下手印吧！”

方天養依照茂修才的指引簽完軍令狀，過程中姚廣亮一直眼神擔憂地盯著他。

剛剛按完手印，茂修才扯了軍令狀就朝陸興的軍帳走去，生怕晚一步方天養都有可能反悔。

剛剛那幾個拍馬屁的運糧隊員趕緊圍上來，痛心疾首地說著：

“隊正大人吶，你怎麼也不說給咱們要幾輛馬車來呀，三千石糧食，咱總不能徒手去搬吧？”

“對呀，放隊正，就算沒馬車，獨輪車也該給咱要幾輛，不然你讓兄弟們生抗去嗎？”

“這下可好，就咱們二十幾頭人，猴年才能把糧食運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