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冰回了一趟林家,成功嚇到了林諾。
林諾尖叫著抱著花園裡的大樹,“你是人是鬼?!”
樹葉被他的尖叫聲震得落下幾片葉子,本來就不富裕的大樹,顯得更加的光禿禿了。
“是鬼。來索你命了。”林涵冰無語地說。
那熟悉的嘲諷,不是林涵冰是誰。
林諾放下可憐的大樹,小心翼翼走上前,伸出食指戳了戳林涵冰的肩膀。
林涵冰皺眉嘆息,抓住他的手指,“小諾,是你姐我,回來了。”
林諾一把抱住林涵冰,哽咽地貧嘴說:“姐,沒想到你死後還不忘回來看我。”
“我沒死,我是活人。”
林諾一個大男人淚眼汪汪,“到底怎麼回事?”
林涵冰隱去一部分事實,半假半真的告訴林諾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她撒了謊沒有說顧鴻笙的事。
林諾有些頹廢地嘆口氣,他知道姐姐沒有告訴自已全部的真相,是怕自已意氣用事。
他捏緊拳頭,以前他仗著父母疼愛,家裡有錢,自已長得還帥,從沒有想過奮鬥。
可現在,經歷過這麼多事,他充分體驗到,沒有實力的痛了。
林諾在心底裡發誓,自已以後一定要好好奮鬥,發展自身的實力。
林涵冰看著林諾,發現這臭小子剪了以前喜歡留的狼尾,穿著已不像以前花裡胡哨,氣質變得沉穩起來。
她很欣慰,小時候把鼻涕弄到她身上的小屁孩終於長大了。
雖然父母偏心,不過她和林諾從小到大關係還算不錯,畢竟是親人,以後兩人還要互相好好扶持。
林涵冰欣慰還是太早了,等後期林諾執迷不悟孟佳語時,那才叫她頭疼呢。
林涵冰還去看了自已父母,雖然離別時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可到底是親生父母,她心底還是存在一絲對父母之愛的希冀的。
他們看到她會說什麼,會擔心嗎?還是會驚訝?還是會計較她走前做的事?
林涵冰手掌心微微發麻,一種無措感盤旋在心中。
林母恢復了神智,不過身體在賭癮的折磨下,羸弱起來,不像以前總出去喝下午茶逛街了。她待在自已房間,躺在床上,安靜的讓林涵冰感到陌生。
靠著床頭的人,察覺到房間裡出現別的人,眼珠轉動,瞄向林涵冰。
看著林涵冰說:“怎麼從國外回來了?”
看來林諾沒有告訴她自已的事情。
“回來看看你。”林涵冰走過來說。
她看到母親蒼白的臉,在昏暗的室內中尤為醒目。
“哼,還知道回來,沒算白養你。你看看你長得不算漂亮,也不知道打扮一下。”林母哼了一聲說。
哼從鼻管中噴出,林涵冰察覺到她的惱火,有點意外,她難道知道自已把布塞她嘴裡的事?
“小諾還說你死了呢,我才不信,從小到大,你這丫頭自私得很,怎麼會好好的死了。你死了倒好,我和你爸在你身上的投資都浪費了。我生病期間,你都不來照顧我,有你這麼當女兒的嗎?”
一連串的指責。
從來如此。
林涵冰說不上自已心中什麼感受。
失望,憤怒,悲傷,委屈,都沒有。
只是訝異,好像從小到大家裡不算窮也算小富吧,她著實不明白李女士對她的討厭,不,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是明裡暗裡隨時噴薄出來的惡意。
她想問為什麼?
她問出來的話圍繞著心中的問題展開:
“投資,李女士想好怎麼用我來獲取最大的回報了嗎?”
“你話說得別那麼難聽,我們也是為你好,畢竟是你的父母,你以後好好聽我們的話,嫁個離我們近的好人家,也能幫幫你弟弟,等我和你爸老了,你離得近也好照顧我們。”
林母換了個姿勢,靠在床頭說。
“好啊,那家產是不是我和林諾平分?”
林涵冰走到床邊,捏著布質窗簾,感受手指下粗糙的觸感,問。
林母皺著眉:“你一個女孩子嫁出去了要什麼家產?”
林涵冰轉過身,看了林母一眼。
林母被她毫無波瀾的冰冷眸子,吞下了還要說得話。她也想用更委婉一點的方式說,不過這個女兒越長大,越發古怪起來,以前她說什麼,這個女兒都會聽她的,她瞭解自已的女兒,心軟。
“放心,以後孃家就是你的後盾,我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重男輕女。
“媽,你當年和舅舅爭家產可不是這樣的。”
林涵冰有段模糊的記憶,是關於母親和舅舅爭家產,導致關係破裂後,再也不來往了。
林母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怨恨,“你外婆太偏心了,那點家產我還看不上,就是想讓她知道我不傻,總是偏心還嘴上不承認……”
她突然噎住了,面對著眼前被她扔給公公的女兒,她的做法和自已母親的做法,又有什麼不一樣。
心中某點被觸動,林涵冰知道了為什麼。
“你討厭我,無關我是怎樣的人,只是因為我是你的女兒。
只是因為你自已沒有幸福的童年,因為外婆對你不好,你憤怒,你要發洩你的不快,你要把我的處境變得和你一樣。
這樣不僅能夠發洩你那隱秘的恨意,還能夠讓我更好的共情你。”
不僅是千百年來重男輕女的觀念,還有留守的原因沒有感情,再就是一種“憑什麼我這麼悲慘,你卻這麼幸福的”嫉妒。
母親的童年不幸,壓抑自已的情緒。
可人的情緒是要發洩的,所有發洩不了的情緒,都不會平白無故的消失,只會扭曲。
有的人承受不了情緒,用自殺來發洩自已的情緒,還有的人選擇用傷害別人發洩自已的情緒。
於是女兒便成了最好的發洩物件。
母親喜歡朝女兒發洩情緒、傾訴心事,希望女兒共情她,而這些煩心事卻不會和兒子說。因為女兒心軟,因為女兒和母親同為女性。
林母詫異的瞪著眼睛,萬般念頭充斥在心頭,自已童年的不幸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播放。
她潛意識被意識捕捉,心中連她自已都不自知的隱秘,好像被女兒放在明面上戳破了。
哆嗦著嘴唇,從胸腔中大喊:“我不是……我……你外婆也是這麼過來的,哪個女兒不是這樣過來的……”
看來她的話中,戳中了母親。
“是不是,你自已心裡知道,你恨外婆,但你不敢承認,因為你覺得不道德,所以你把恨轉移在我身上了。”
林涵冰多年才想明白這個事情的真相。
她不想再和林母待下去了,她毫不猶豫走了出去。
徒留林母捂著自已胸口,躺在床上,痛苦於這隔代的傷的遺傳。
林涵冰知道,姥姥這般對母親,母親又這般對待自已,將來自已要是這樣對待自已的女兒。
這傷痛一代傳給一代,代代遺傳的傷,就會成為這個家族女孩的命運。
她會成為打破這個命運的人。
當林涵冰出來後,林諾跑過來,看著姐姐的臉色,不知道說什麼,“姐,我……”
“走開,耀祖!”
說不生氣是假的,林涵冰扔下愣在原地,回味耀祖兩個字的林諾,往外走。
“姐,你要不想住家裡,你住外面那套公寓,以後就是你的公寓了。”
林諾在林涵冰身後大喊,他追上林涵冰。
林涵冰無奈看著他氣喘吁吁的樣子,“幹什麼?”
林涵冰就這麼看著林諾拉過她的手,把一串亮閃閃的鑰匙放在她手心裡。
“公寓鑰匙給你,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