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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高塔監獄(下)

我一下醒了過來,發現自已臉貼著冰冷的金屬,整個身子痛得不行;那鑽心的感覺更嚴重了。真的,都是些我早習慣了東西。“哎呦……我還沒死?”我咕噥道,微微抬起頭,向四周看去。我們在放射科實驗室的那間倉庫裡。罈罈罐罐之類的東西都被搬走了,只剩下了一套角落裡臨時拼湊出的實驗儀器。一整瓶虹色的尿液正沿著一個過濾器之類的東西往下滴,旁邊還有一瓶彩虹色的融合劑。它邊上還有幾罐琥珀色的液體。

重複利用輻特寧。真沒想到。輻射水平沒再往上漲了,或許醫療室能隔絕一部分輻射。著實驚喜。

竟然是狂暴在操作儀器。她不知從哪翻出了一件髒兮兮的白大褂和一副眼睛,穿戴整齊,操作那些玻璃儀器和化學物質時帶著專業與細心。她看到了我醒過來。“別喪了,黑傑克。斷淵告訴了我你差點去世的事情,十馬塔那次。幸虧你的重要器官都是人造的,外加腦袋裡還有天角獸腫塊,不然你早就沒了。”她把一瓶東西扔到了背上,走了過來,將它沿著腿滑到了我面前的地上。“喝吧,”她說道。我躺了回去,把它浮了起來,往裡面聞了聞。

“騷死了,”我苦著個臉。胸腔裡還能感覺到詛咒的作用。我找了一下,看到了剪刀先生在儲藏室的另一邊,垂著腦袋,髒髒的棕毛遮住了眼睛。

“這個嘛,我盡了最大的努力去過濾,去除裡面的尿酸和蛋白質,但是醫療室裝置已經很舊了。所以過濾不夠充分。還是把它喝了吧。”她說道,接著讓我看到了角落裡一個濺上了彩虹的桶。“撒尿的話對準那裡。現在一滴水都不能浪費。”

“格蕾芙絲呢?”那場戰鬥的場面突然又在我眼前出現,於是我問了一句。“她在哪?”

“她沒挺過來。”狂暴說道,接著立刻接了幾句。“醜話說前面,你別又怪自已。是那怪物燒死了她,她用自已的命換來了防輻射藥物。沒有她扔給你的輻特寧,大家都得死。怪物還知道先燒藥。你應該自豪點,因為你把那貨弄死了,而不僅僅是為她的死自責。“

我張了張嘴,又合上了。她說得沒錯,但如果我能再快一點……如果我早點警告了她們,或是干擾它的力度大了點……我懂我們當中有些馬可能回不去了,但我希望的是那種情形發生在我沒了之後。我把它喝了下去,五官皺成了一團。唉,不對……即便夾雜著尿的味道,輻特寧的橙子味還是主味,還帶著點鹹鹹的回味。不錯嘛!我喝著喝著看到了自已的輻射條慢慢朝綠色靠攏。接著我看著她叼起了那個空瓶子。心中過了一遍狂暴體內的人格,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八爪魚醫生?”

狂暴抬起了眉頭,轉身把瓶子放了回去。“還有鋼絲圈。那小傢伙對怎樣擺弄那些化學藥劑有著一套。但具體怎麼知道的你還是別問了,那是他黛西藥的獨家秘方呢。”她翻了個白眼。“這地方有什麼東西在把我們拉出來管事。有點麻煩。好在我們中的大多數都是想幫你的,那些不想的也在保持沉默。”

“所以狂暴裡面是有個委員會在管她呢?“我咕噥道,坐了起來。狂暴根本不存在……又或者狂暴只是個混合體?不對……在這麼多人格後面肯定有個管事的。肯定有。

我昏迷時,護甲被脫掉了,層層堆到了一起。一片焦黑的顏色。到現在我是換了不少護甲了……有些煩人……就像格蕾芙絲因我的問題而死。你該覺得我都到現在了,應該要懂點事。我把眼睛閉緊了一會,想把那些思緒趕出去,維持自已的理性。我沒辦法。現在不能再躺回去了。

“彙報完了嗎?”門邊傳來瘋蝶的聲音。她正扶著刻耳柏洛斯,贊西在擺弄著他。他麥克風裡斷斷續續放著什麼斑馬破壞者之類的,還揮著僅剩的一條機械臂。冥影伸出雙蹄扶住了我。

狂暴把瓶子放到了一個龍頭下面,往裡面灌黃色液體,還不忘說話:“我……我們不知道。斷淵堅信我們是個像女神一樣的群體思維,可是,我們缺了一個能當指揮的中央人格,只能讓在那時餘力最多的那個出來,或者乾脆聽一個‘預設’人格的。如果有誰關心這個的話,他絕對能寫一篇動人的論文出來。”她又看向了我。“但自從我醒來……我能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這個身體裡地其他馬。他們也一樣。”

“你們一共有多少?”我下床往前走了一步,結果差點摔了個狗啃泥,好在冥影閃了過來扶住了我。他臉上的笑容帶著擔憂。我差點摔了的原因挺明顯:我右前腿不見了。我看著那堆搖擺的電線和關節,嚥了口口水。行吧,這可能不是一個維修晶片能應付的了。

他抱著那副笑容指了指我關節下面空的地方。我嘆了口氣,笑了回去。“是啊。這可不是我第一次被截肢了。”這話讓他冒出了一個非常古怪的表情,接著抱緊了我。瘋蝶轉過了頭,自言自語著什麼。“幫我到那個桶那裡。”他扶著我慢慢走到了那裡,接著他把我扶穩,而我轉過去,做了該做的事。起碼我還是能不去看的。

但狂暴湊了過來看著那裡。“嗯,不錯不錯。真的,你的機械身體堪稱工程學的集大成之作。雖然我主攻的是精神病學,但這設計一看就不賴。供能系統。治療和維修晶片都做了冗餘。只要你的大腦完整,身體零件全換掉也死不了。

“等下?冗餘?“我張大了眼睛。”冗餘的意思是……我有備用零件?“

“確實。關鍵晶片都有備用的。“她回頭看向了贊西。”那匹……斑馬……在我們把你搬進來後成功接入了你的系統,讓它們全部開足馬力淨化輻射。我們挺高興看到你有一對治療晶片,而不是隻有一個。很明顯,一套來自星座教授,但另一套的來源目前未知。”她又笑了,透過鏡框看著我。 “你就沒琢磨過自已為什麼這麼抗揍?”

“哪有!我以為那是……就……正常的!”我方便完,有意不去看狂暴在對那些液體做什麼。“但是……為什麼?如果教授能把自已那套留下來,她就可以再成為一匹小馬了!沒必要還是個缸裡的腦袋!”

“她應該是有她的理由吧,”狂暴把桶裡的液體倒進了那套儀器。“現在我只能去猜那些理由到底是什麼。可能是她想確保你能成事,所以給了你冗餘的治療和修復能力。真是這樣的話,她是真的救了你一命。你大腦受到的輻射傷害遠遠小於其它小馬。”

“所以……就是說,我死不了了?永遠的……那種?”我確實以為自已會比普通的獨角獸活得更久,前提是我別把自已弄死,但這……我tm的成什麼了?因為肯定不是小馬了!

狂暴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下這種傻結論還太早了。你器官受到的傷害若是到了你大腦都無法承受的地步的話,那就是致命傷。是啊,窒息也能把你弄死,而且一旦你停止攝入寶石,恢復能力會被嚴重削弱,被殺死也就不難了。冗餘系統只是說明了一件事:你迄今為止受到這麼多傷害後還能活蹦亂跳,而不是成為一堆血肉和金屬的混合物。而你的右腿,確切來說是它缺少的部分,恰好測試出了你維修晶片的極限。”

好吧……情況似乎還好,只是解釋了為什麼我捱了反器材步槍還若無其事。“那多出來的晶片是從哪來的?”

斷淵的聲音在我腦中響起,奇怪,她的聲音竟然如此清晰,但凋零力場的尖叫還是有些干擾。“那些是投機‘捐贈’的,都是天王身上的部件。很明顯,她在一點點的把那個收割者當成紀念品賣出去,但接著晨輝提醒了她那些鐳射炮塔的錢還沒付,還威脅她說如果她不把剩下的部件交出來的話,她就要從她身上拿些部件當成紀念品帶走了。”

我看了看四周,但她連影子都沒有。“斷淵?你怎麼能聽到我說話的?”

“恐怕極端嚴重的輻射對你的大腦造成了一些……出乎意料的副作用,”她小聲說道。“一些過去我們以為只是小腫塊的東西實際是腫瘤,而且現在它們……被啟用了。”

我只是集中精神,忍受著腦中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尖叫。“ 什麼意思,被‘啟用’了。”

接著我聽到了一個聲音衝破干擾傳了進來,低沉、宏大、還有點目空一切。“意味著你已經是一個本應無權進入的一部分了,黑傑克!你這小賊!入侵者!膽敢觸及偉大、光榮的存在,自身卻一文不值的垃圾!”

我震驚地張大了眼。“難道是……

“是……”斷淵嘆息道。

女神又發話了,帶著最深刻的惡毒。“歡迎加入統一,黑傑克。”

* * *

所以在我極度恐慌,試著用一隻蹄子同時捂住兩隻耳朵,和在心裡用最大音量默唸‘啦-啦-啦-啦-啦’了差不多十分鐘後,凋零力場的聲音終於蓋過了女神的警告和威脅。很明顯,從我踏出喙靈頓的那一刻起,我是註定要被轉化成一隻天角獸的,而不是現在這個半獨角獸,半天角獸,半機器馬的東西。而且從女神心情聽起來有多差來看,我在統一里也不會好過。

“放輕鬆,黑傑克。恐慌解決不了問題。”

“放輕鬆?”我想道“你腦子瓦特了?女神在我腦子裡說話。萬一她像控制你一樣控制了我該怎麼辦?”

“你和女神的連結是個……意外。她並不想和你連結。凋零力場護你免於她的接觸,更不會操控你,我們就不一樣了。”她猶豫了一下,又加了句,“現在,如果你離開喙靈頓的話……她可能影響你。但只有在馬波里完成轉化後你才會是匹真正的天角獸。”

“對。就我這運氣,搞不好會把我變成什麼賽博天角之類的怪物!”我現在是真的受夠了;女神在我腦子裡……操她孃的!好像我的自我在慢慢消失了。好像又在海馬號上,被傷害、被侵犯、只想這一切結束。我想做自已的夢,不是詩章的!我想看到自已能看到的風景,不是誰想要我看到的幻覺和閃回。我想做回黑傑克。都快不記得當初那個獨自闖蕩廢土,屁股後面還有天王追著的蠢蛋了。

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了。從我出來到現在我變了多少,和格蕾芙絲身上發生的事一下子壓了下來。真的不想再面對它們了。只想躺在晨輝膝上,讓她梳我的頭髮,直到一切自已莫名其妙地好起來。

但現在我鬧脾氣的話,就會害死大家。

不能再想了。真的不能了。既然我知道了自已還……沒瘋……就試著理了一下現狀。贊西在修刻耳柏洛斯。狂暴在回收輻特寧。“斷淵?幹嘛呢?”我問道。即使有凋零力場的干擾,我還是能感到我的朋友。更恐怖的是,我知道她現在的準確位置。我都能閉著眼睛指出她在哪。接下來我真的閉上了眼,看到了斷淵腦子裡的影像,只是有些模糊:她站在我把那隻屍鬼推下去的洞口前。正端詳著那枚導彈。是我的幻覺,還是那玩意更……亮了?

“沒錯,黑傑克。那枚野火之卵的爆炸貌似進一步震撼了那枚彈頭。我都不知道它現在會不會炸了。”目前刻耳柏洛斯無法行動,而剩下的我們這些誰都沒法靠到能拆了它引信的距離。“我還想著多吸收一點輻射來把它推出去……只是……”她頓了一下,但我還是聽到了她想瞞什麼。“守護晶片(Warding Tailsman)的效果正在減弱。”

“效果減弱了?”我問道,但一段時間裡她什麼也沒說。“斷淵?”她還是保持沉默。好像……在隱瞞。

“這枚導彈……在吸收我的力量,”她柔聲說道。“它在吸走我的精力與意志。理論上,我是能把隨隨便便就把它滅掉的,但現在能量被抽走的速度和我吸收的速度基本一致……”

“等等。等等。斷淵……別瞞著我。”我用力想道。感覺就像是看一張水下的照片,越想看清,她藏得越深。

“請不要窺探了,黑傑克,”斷淵輕聲說道。“有些事我不想你知道。那都是些讓我羞愧的事。求你了……”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得體,這次卻帶了懇求的意味,剎住了我去看那些畫面的想法。我在幹嘛呢?我肯定沒有權力在她腦子裡亂逛啊。而且她要是現在不想說這個的話,後面哪天說不定就說了呢。我收了手。

“抱歉啊。”我選擇了尊重她的隱私,但我懷疑統一里的天角獸有多少能有這樣的隱私。我環視了下週圍的廢墟。“白銀勺勺和卡戎是和你一起在那嗎?”

“白銀勺勺在搜尋倉庫裡剩下的物資。卡戎在觀察那枚火箭,想看看我們能不能把它挪走,或者乾脆轟飛它。”怎麼聽起來那麼懸呢?

“我去和贊西談談,看看她對這事怎麼看,”我朝她發了過去。狂暴還在過濾輻特寧。反正我們應該是要多等一下的。我跛著腿走到了斑馬和機器人那。他的鐵腦殼已經在火焰中化得不成樣子了。“三頭犬怎麼樣了?”她看向我的眼神中明顯有驚訝。“怎麼?我也讀過神話故事好吧?”其實吧,那次是我和午夜一起完成的一個小組作業。她負責讀書,我負責歸納精華,順便做了個演講用的黑色三頭犬小模型。我記得很清楚。

“這個嘛,他的CPU、火花電池和懸浮晶片都還能用。至於機械臂,恐怕只能連上一條了。”她邊說邊端詳著他。

“一隻手的火力怎麼幹掉那些蟲豸,你個條紋笨蛋。”他剩下的眼睛隨著他的話一閃一閃的。

“啊,閉嘴吧你。”她頂了一句“噓…………”潛行護甲歡快地跟了一句。“以前我身邊可都是些比你更大更難搞的機器人。”她接著抓起了螺絲刀,朝他圓圓的球形殼裡捅了一下。隨著一陣滋滋聲,他的眼睛抽了一下。

“是的,偉大的斑馬主人!我生來便為服侍……去他孃的死斑馬程式!”他又加了一句,“還是趕緊把我報廢掉吧。”

我坐了下來,舉起了那條斷腿。“有什麼辦法嗎?”

“抱歉,沒辦法,”她接著又皺起了眉頭。“其實,也許我能先擰上條假腿,這樣起碼你活動不會受影響。但首先,我要把刻耳柏洛斯的陀螺儀修好,這樣他才能起碼直起來。”

我點了點頭,看了眼那個機器人,又看回了她。“話說贊西,你的家在哪裡?又是怎麼進的殘存者?”

她對這個問題明顯不舒服,但還是做出了回答。“一開始,我生活在東海岸的一個村莊。我們部落住在一個海邊的地堡裡,遠離在那附近橫行霸道的掠奪者和海盜。我們用機器人有著自已的一段歷史;我們在海邊撈起被衝上岸的海草和其它東西,再把它們拼起來。那小地方還是不錯的……只要你喜歡海草的味道。”

她靠前了一點了,開始把他刻耳柏洛斯外殼下面晃盪的電纜接到他爪子上。“有天我們碰到了一匹受傷的斑馬。他是在黎明海灣的殘存者的斥候。凱撒的律法要求我們為任何需要的斑馬提供幫助,於是我們治好了他,懇求他不要把我們的事告訴殘存者。他走後的一個月,他們計程車兵來了,要求我們交出戰士、機器人、武器和糧食。”

“你們就乖乖聽話了?”有點震驚。

“反抗又能做些什麼呢?要是我們抵抗的話,殘存者只會帶著更多計程車兵回來,實行三光政策。”她頓了一下,叼著螺絲刀擰緊了聯結器。我幫她扶著那條機械臂,而她最後修好了它。“我的家人對殘存者沒有好感,但我們知道抵抗毫無意義。我姐、我哥,我自已,還有其它九個體力最好的被帶走了。”

“為什麼對殘存者沒有好感?”我皺起了眉頭。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扳手,表情愁眉苦臉。把螺栓擰牢後,她嘆了口氣,答話了。

“你們有匹叫紅眼的小馬,他自稱要重建文明。而殘存者要毀滅文明,”直截了當。“他們宣稱自已遵從末代凱撒的命令列動。一個村落和小馬有沒有瓜葛對他們來說不重要。一個小聚落的想法什麼都不是。只有‘永恆之戰’。大多數村莊只想著能延續下來。殘存者則只想著毀滅。如果世界上所有生物都死了,但還剩一匹斑馬,這對他們來說就是勝利。”

她嘆了口氣,把那條機械臂連上了。“我們那邊有些馬覺得殘存者是大英雄,加入他們和為這場榮譽之戰提供物資是光榮的。剩下的只是想活下來,而不是被毀滅。在殘存者這裡,家庭不重要,部落也不重要。只有戰鬥。”

“我從哪讀到過斑馬所屬的部落是很重要的。你的是哪個來著?普珀利?”我臉上帶著隨和的笑容,她也是。

“對。普珀利。我們以前……現在……是建設者。我們是第一批拋棄遊牧傳統的斑馬。我們在小馬國成立之前就建起了羅姆。七座山丘上的七個大部落的聯合是我們帝國的開始。當然,還有一些小部落……”她瞄了角落裡的剪刀先生一眼。“和被詛咒的部落。就像崇星者。”

“他們以前是在喙靈頓生活,對吧?”有些擔心。

“確實如此。這裡曾是他們的都城。很久以前有個部落,裡面都是魔法師和占星師。他們保留著最古老、最黑暗的法術,從行星的軌跡中預測未來。而且他們不僅能預測未來,還能改變其它馬的命運。”她顫抖著。“他們還研究死亡和靈體的變化。但羅姆建立的時候,我們驅逐了他們。直到越過海洋,直到他們在這裡建立了自已的邪惡都市。”

“那座城最終消失了,被彗星砸的?”

“是的。他們有個法術,能從天穹中呼喚星靈。星星很可怕,不是我們能擺弄的東西。改變他們在空中的軌跡就是在改變命運本身。”她抖得越來越厲害了。“我們都嘲笑過崇星者,但他們要是成功捕捉到了那顆星星,抽出了他的精靈……這個世界會比現在這樣可怕的多,多得多。”

我看向了角落裡那匹藍色的獨角獸,又看回了她。“那好吧,多謝分享。希望你後面能告訴我更多斑馬的東西。”她給了我個帶著點困惑的笑容。“怎麼?”

“你是惡星妖馬,註定要殺了我們所有馬。聽你這麼對我們說話有些……出乎意料。”

“是啊。但是呢,到目前為止我也只是差點讓我們都去死,”有些不好意思了。“所以也許你能把你的期望稍微調低一點?我是說,在你都不能讓想把你幹掉的馬嚐點苦頭的時候,被這麼叫還是挺尷尬的。”

我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朝剪刀先生自已坐著的地方走過去。我的潛意識好像還沒發現我少了半條腿,所以我必須有意去控制它。搞得我跟剛裝上機械腿一樣,但我起碼沒有走一步就和大地接個吻了。

白銀勺勺進來了,帶進來了一絲絲輻射。她放下揹包,裡面全是燒黑的紙板箱和彎掉的針頭。“剪剪,給。”她把一小盒泡泡糖推給了他。他只是轉過頭去,閉上了眼。白銀勺勺看著我,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接著把剩下的東西拿去狂暴那了。

我一屁股坐到了他身邊,給了個疲憊的微笑。“所以……還好麼……剪剪?”這外號還不算太差。還有‘殘輝’(Fallen Glory)呢。

“別裝了,黑傑克。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恨我。”他微微發光地眼睛看向了別處,小聲說道。

“其實吧,格蕾芙絲沒了。刻耳柏洛斯廢了。我雖然沒死,但現在走路都是個問題,還被下了咒。剛剛還喝了滿滿一罐回收過的輻特寧。還有,我的天角獸成分實在太多了,多到能讓臭脾氣女神進到我腦子裡說話。另外我還被困在死亡陷阱裡,身邊都是些我在乎的馬,要是找不到出去的路的話他們都會死。我還在史萊姆裡洗了個澡,被屍鬼烤了一次,這地方還有個發了瘋的典獄長想把我乾死,我還不知道他在哪。”我皺著眉頭思考著。“這些差不多就是我在高塔這的問題了。但我還沒問我的問題……你是誰?你又是什麼?”

那匹胖胖的獨角獸聳了聳肩,不仔細看我還沒看出來。“我不知道。”

行吧,這也能理解。“那……你試著猜猜?”

“猜不了。我還活著嗎?還是死了?生死真的重要嗎?”他搖了搖頭。“兩百年前,我們玩弄著那些自已不理解的魔法。而我現在這個樣子……應該就是代價了。”

“行吧。既然‘什麼’這個問題是答不上來了,那‘誰’呢?你怎麼會被困在外面?”這個問題好像把他拉了回來,他皺著眉頭想了想,慢慢說了起來。

“炸彈落下的時候,我正要去見在小馬鎮認識的兩位:蛋糕夫婦。他們那時在調查關於部聯辦的事情。那時我也更天真;還以為他們只是在我說了永恆計劃和其它秘密計劃之後好奇而已。但那個叫金血的傢伙被逮捕後,我開始擔心這陣火會不會燒到瑞瑞身上。我去跟他們說都結束了……但我到弗蘭克鎮後……”

“他倆都死了,是吧?”我我想起了那些彈孔和被毀的終端機。

“都死了。我想兇手肯定前腳剛走。血跡還是新鮮的,蛋糕太太還活著……她讓我去警告牛油和南瓜不好的事要發生了。甚至都沒讓我費時間救她。‘告訴他們……’她這麼說的。”他開始發抖,抱緊了自已。“接著防空警報響了,我是手足無措。試過了去聯絡瑞瑞……她說過一旦發生什麼事的話她會保護我們的。但是……我聯絡不上她。我甚至聯絡了在馬哈頓的萍琪派和蛋糕夫婦的孩子……但都沒打通。”

“那之後呢?”

“我跑了,”夠簡潔。“像個傻瓜一樣一直跑,向南跑進荒原,找到一條下水道躲了進去。接著炸彈就來了。那場面……真美啊……”他小聲說道,挪開了視線。“我被光線照瞎了眼。然後就死了。”

“死了?就是……死透的那種死?”

“起碼和我想的一樣透。我去到了來世……然後……”他輕聲說了一句。“我復活了。”

“回來了?”我的鬃毛有點癢。而且不知為何,我的聲音和他一樣低。白銀勺勺帶著擔心的目光走了過來。

“我和他連上了。”誰?“有時候,在為瑞瑞工作的那段日子裡,我們吟誦著咒語,卻從沒想過我們到底在幹什麼。”我能感到自已在被拉回這個世界,遠離那些歌唱的光芒。接著我就醒了過來,又能看東西了。“他朝自已眼睛示意了一下。”不知為何,死靈法術把我保留了下來。我不知道自已算不算是屍鬼……也許我是,只是身體被固定在了死亡的那一刻,而不是在慢慢腐爛。又或者我是被困在了生死之境裡。真的,那重要嗎?我只是要去救他。”

“你說的是蝸蝸,對吧?”白銀勺勺問道。看我滿臉問號,她又加了一句,“他的死黨。”

“我唯一的朋友。”他又抬起了頭。“我就是知道他還在上面。我能感受到他。這兩百年來都是如此。他很害怕,很孤獨,還在想我到哪去了。而且他也能感受到我,知道我現在在來救他。如果我們走了……如果他以為我們放棄了……”他搖著頭,吸了吸鼻子。

“他會瘋的,”我替他把話說完。想到了我迄今為止遇到的所有他這樣的馬:從不放棄,只朝那個目標努力,無論代價為何。真血。金血。部長們。我。對成功的狂熱讓他們失去了理性與邏輯。難怪剪剪那時對我下了咒。

“其實吧,你那麼做我也不是不理解。現在,我希望大家都活著出去,但我也會盡最大努力去救你的朋友。”接著我頓了一下,努力擺出最嚴肅的表情,加了一句:“當然,要是你能把我身上的詛咒解掉,會輕鬆不少。”

他眨了眨眼,隨即小小地笑了一下,卻藏不住後悔。“也是。抱歉啊。我那時一下子就慌了,想著一定要幹些什麼……”他的角閃爍光芒,接著得意地點了點頭。“好了。”

但什麼都沒發生。我胸膛裡還是有那種感覺。“呃……‘好了’嗎?我還是覺得疼。”

他開始擔心了,角又閃了一下。又一下。每閃一下我都能發現那種鑽心的感覺越來約嚴重了。差點就疼得喊出來了,銀勺也喊道:“快停下!它……他更嚴重了!”

“但……不應該啊!我是說……它應該有用的啊!”剪剪說道,咬著下唇。“起碼……在理論上……”

“理論上?你是說你從沒給誰解過咒?”白銀勺勺驚呼,剪剪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個,它比起科學更像是們藝術……”他小聲道。

“剪!剪!”她吼道。

“我能搞定!我能搞定!只是要看下筆記。說不定蝸蝸會知道些什麼……”他吞吞吐吐,我朝他射去了殺人的目光。

“剪剪?”儲藏室後面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我不安地看著狂暴走了過來。她臉上掛著奇怪的笑容,粉色的眼睛晶晶亮的。“是你,對吧?”

剪剪皺著眉頭看向了我朋友,有些疑惑。接著他發光的眼睛睜大了。“扭扭?但……你的口音……還有條紋?你怎麼有條紋了?”他磕磕巴巴的。“還有那盔甲和……真的是你嗎?”他嘴角有了一絲笑意。

狂暴只是點了點頭,撲過來抱住了他。“是哦!啊,從小馬鎮重聚後就再沒見過你了!接著就是幼角嶺的事,然後……然後……”

“再也沒聯絡了。我知道你當兵去了。有時在新聞上能看見你。但……怎麼會呢?”

狂暴只是搖了搖頭。“我也不曉得。我是說……我死在了米拉梅。之後我……我……”她眼睛睜圓了。“噢不……不不不不……”她開始發抖了。“求你了……”

她突然從剪剪身邊走開,開始來回踱步。“嗷,咋的了?說嘛。都說出來,”她話中帶著奸笑。突然她猛地轉身,咬牙切齒道。“她有權保持沉默!”接著她的頭又突然轉了一下。“別扯那些沒用的!”臉上開始有淚水流下,她又往後退了幾步,突然立住了。“吐露心聲也許有治療作用,”她理性地說著,接著又喊道:“醫生,隨她吧!”

現在所有馬都在挪遠了,她只是轉過身扶著牆。“閉嘴!”她吼道,猛地對牆來了記頭槌,什麼東西脆響了一下。“閉嘴!”又是一次。又一次……又一次……

我做了這時唯一能做的事。子彈療法……贊西尖叫了一下,冥影跳了起來,瘋蝶只是小聲說了些什麼碎木機效果更好之類的話。

剪剪看著我往狂暴腦袋裡送了三發子彈,讓她癱成一堆,眼中滿是恐懼。接著他眼睛亮了起來,重新掏出大剪刀。我用剩下的那隻手抓住了它,它在我手指上慢慢收緊。“別急!她會好的!”我警覺地喊道。

她腦袋上的洞裡發出了粉色的光芒,剪剪的大剪刀掉了下來,他滿臉震驚,靠近了一點。我把它從我手上甩了下去,過去抓著他尾巴把他拽了回來。傷口消失了,她則蜷成了一團。“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暫時只會說這些了。

“菲尼克斯晶片……”剪剪的呼吸都放輕了。“你有菲尼克斯晶片!”贊西的震驚和剪剪也差不多。

“菲尼克啥?”我看著他。“你知道這事怎麼回事?為什麼她會是現在這樣?”

剪剪的目光沒從她身上挪開。“靈魂護甲就是個錯誤……哪怕拋開鬧鬼這個副作用不談,那些護甲雖能起到保護作用,卻也不是完美的。瑞瑞要的是一種能讓一匹小馬承受住一切打擊的方法,所以她有了這個想法……你能往一個罐子裡塞多少個靈魂?如果兩個靈魂被塞進同一個罐子裡,他們的人格會互相爭鬥嗎?靈魂會不會讓晶片變得堅不可摧,永久有效?尤其是治療晶片呢?”剪剪的目光中有不可思議。“我們管它叫菲尼克斯晶片,因為它就是為了能讓一匹小馬哪怕在被完全裂解後還能活著。”

“那看來你們的實驗很成功啊!”我答道,話中帶刺。

“沒有!這就是問題關鍵。”剪剪反駁道。“它沒成功!不對,它是能治好小傷小痛的。但每匹我們用來做實驗的小馬都沒能抗住致命傷。”

“你是說你們為了測試它殺了馬?”我憤怒了。

“怎麼可能,”他回嘴道,明顯感到不適。“我們是在……從事高危職業的個體身上做測試的。雖然它能應付一些小傷,卻從沒有讓誰從致命傷中恢復。我們以為只要往晶片裡塞更多的靈魂就行,所以……我們這麼做了。每多一個靈魂,那個晶片的效果就更強,但它還是沒法做到永生。

“然後呢?”這已經是質問了。

“它……被拿走了……”他囁嚅著。“和平部拿到了它,但不知道它的效果,而我們也肯定不能和他們說。後來不知道它去哪了,我們還花了幾個月去找它。”他搖了搖頭。“瑞瑞對我們大發雷霆!從頭來過的代價太高昂了;我們真的就差一點點,真的!而附身的效果被足夠多的靈魂中和之後,我們會做出足夠多的晶片給瑞瑞和她的朋友、露娜公主,還有政府裡所有身居要職的馬。”

“你們都瘋了嗎?!”贊西吼道。“你們考慮過這事帶來的數十,甚至數百馬的死亡嗎?!還有為了這個竊取被的靈魂?!一個就夠壞的了!”

“你不懂,”剪剪懇求道。“我們確實不該做人體實驗。但那時差點就成功了!就差一點點……發現真正不死不滅的方法!倫理問題並不重要,只要成功就行。”接著他一下子洩了氣。“然後……瑞瑞改主意了。”

這是真的沒想到。“改什麼主意了?”

“過程我不清楚。她終於在和平部能在搞到它之前把它拿了回來。她可高興了……很明顯,它讓最後一個受試個體多活了幾個小時。但就在第二天……她為我們的工作感到羞愧。她取消了製造更多菲尼克斯晶片的所有計劃;堅持我們在靈魂裝甲上的所有記錄與發現要被立刻抹去。”

“真被抹去了?”我追問道,鬃毛又開始發癢了。

“起碼金血的技術員是這麼通知我的。”他只是稍微聳了下肩,但我懂金血。如果他拿到了瑞瑞的研究,他是不會把它抹掉的。“後面我們就去研究別的了。”

“比如說?”我又皺起了眉頭。

就在這時斷淵的聲音傳了過來。“黑傑克。能把其它馬都帶過來嗎?我們有主意了。”

“行吧。行吧。馬上就到,”我這麼回到了,趴到了狂暴身邊,替她梳著毛。“好了,大夥兒。聰明的天角獸有了個主意去看看吧。”她們都開始出去後,我輕推了她一把。“走吧。,這裡太陰森了。”

狂暴只是搖了搖頭,還在抽泣。“我只是……一堆小馬的集合體嗎?我還有自我可言嗎?這就是為什麼我連個名字都沒有?因為我根本就不存在?我只是從扭扭的屍體上長出來的什麼東西嗎?出生起就被壓在坦克的殘骸下面?我還有自已的靈魂嗎?”

“起碼你現在知道為什麼了。”我小聲說道。

“我更希望自已不知道。都不知道是該試著去做自已,還是乾脆把這事交給我身體裡的誰來管了。”她把臉埋進了地裡。“去看看斷淵怎麼想的。我……我要點時間來裝好輻特寧。”

唉。為什麼這種事總是要用淚水結尾呢?

放射科室外,我們站在那扇大窗戶前。導彈在我們上方五十英尺的地方燃燒著,每匹有需要的馬又吞了一片抗輻寧。“所以,斷淵?怎麼說?”

“我們要把它推出去,”她說著,用一隻翅膀指向了掛在外面的卡戎,他看上去就像個大大的腫食靈。“導彈的尾翼卡在牆裡了。他會去把那些東西弄下來,然後我會把它的彈頭往上抬。希望它能靠自已的重量滑出去。”

“它都撞進來了還沒炸可還行。”瘋蝶咕噥道。斷淵的角開始發光,那巨大的導彈閃爍著動了起來。周圍的金屬呻吟著,缺口下的牆開始倒塌。

“彈頭在設計之初就考慮到了這點。”贊西指著它說道。卡戎趴著的地方有綠色的閃光。牢房裡另外幾隻燃燒的屍鬼吼了起來。我真心希望他們別跑出來,我們沒多餘的野火之卵了啊。“它能承受巨量鐳射咒語的打擊,突破強化過的建築結構。”就像核心。“它還有加固燃料艙來保證裡面的燃料不會被子彈點燃。”

等等……燃料。“但它是空的,對吧?”我指著那玩意問道,她則是在皺著眉頭思考。“贊西,告訴我裡面千萬沒燃料剩下了!”

“這……我覺得應該是早就燒完了。但如果它是從黎明海灣發射的話……裡面應該還有五分之四的燃料……”

“斷淵!贊西說它裡面還有燃料!別動——”我瘋了似的在她腦海裡喊著。

接著隨著一陣尖銳的聲音,那枚導彈突然動了起來,但不是向外滑去,而是因為一大堆燃燒的混凝土的倒塌在朝裡面滑進來。“別鬆手!往外抬!”贊西尖叫著,但它還是又滑進來了一些。斷淵的表情聚精會神,在盡力讓它保持懸空。燃燒著彈頭撞到了另一邊的柵欄上,接著推進器一下蕩了過來。我屏住呼吸,看著整個導彈成了垂直姿態,沿著天井掉了下去。

“千萬別炸。千萬別炸……”我不斷默唸,看著它的尾巴撞到了最底下那裡。彈頭也停了下來,剛好停在醫療層的另一邊。輻射值立刻開始往上漲了,但那道蒸發一切的光芒沒有出現。“謝天謝地。”我長吁一口氣。

突然彈底爆發了鮮紅的火焰。它們隨著油料蔓延,沿著扭曲的金屬燒了起來。現在我們來時的路都淹沒在了一片火海里。

“天哪……”贊西囁嚅著向下看去。

“是啊。勢頭挺大的……”我答道。

“還不止。火焰會加熱剩下的燃料艙,加速洩露油料,只會燒的更旺。要是彈頭溫度到了一個臨界點的話……”她不說我們也懂了。

野火核彈的引信已經被點燃。

蹄注:到達13級。

新技能:霰彈槍外交(霰彈槍暴擊率增加5%)

任務獎勵:知心朋友!——你和統一里的女神有了心靈連結。新對話選項可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