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omber
翻譯:老連幫主
潤色&校對:汲黯
“我也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穿這些衣服。”
“不是穿著玩嗎?”
我慌忙退後幾步,遠離鬱金香的屍體,薇洛聞訊而來,她皺著眉,渾濁的眼睛掃視案發現場。“薇洛,聽我解釋……那個……雖然我不知道怎麼解釋,但不是我乾的!我沒有殺她,就是……我不記得我有動手,雖然我有時候不小心……可是……”我舉起沾血的蹄子指著大門。“我剛來沒多久……那個獅鷲……是我朋友……剪刀先生可以證明”
“我真是煩死遊客了。”薇洛檢查著屍體,唸叨了好幾遍。然後她端詳著我問道:“機械腿,你說你是新來的?”
“對啊對啊,我是新來的。”我語無倫次解釋道:“我發誓真不是我乾的!”我得自證清白,不然就要準備越獄,我能順利越獄嗎?大公主在上,我真的不想再殺屍鬼了,我很喜歡他們的。
薇洛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掏出生鏽打火機,點了根菸叼嘴裡。“嗯,看來不是你。”
“我沒有我真沒有……我……”聽到這句話,我的結巴突然好了。“你相信我?”
“你的衣服沒有血跡,只是蹄子踩到了而已。”她走到鬱金香屍體旁,摸了摸破碎的頭顱。“雖然憑你的實力,打碎頭骨輕而易舉,但瞧瞧這一地的骨頭和鮮血,如果是你,免不了被濺一身的腦漿子。”她瞟了一眼鬱金香,嘆了口氣。“可惜啊,善良的鬱金香就這麼沒了,笨是笨了點,但心眼不壞。”
“哎,謝謝你。”我感覺身體輕飄飄的。總是被捲進一堆破事的我,這次居然逃過一劫,真不知道該慶祝還是難過。
薇洛深吸一口煙,從鼻子裡呼了出來。“你的解釋水平也太差勁了。我聽其他小馬說,你跟鬱金香關係不錯,從不賒賬的優秀顧客。另外這場景居然沒把你嚇傻,對於喘氣的小馬來說不錯了。”她看了看鬱金香的揹包。“貨都在,看來不是搶劫。沒有牙印,不是狂屍鬼襲擊。”她重新打量了我一遍。“假如真是你乾的,那你絕對是喙靈頓最變態,最冷靜的殺人狂了。”
她嘆了口氣然後,走到屍體旁邊。“對不起,小香。”然後按了按屍體的胸膛。鬱金香的側身發出了清脆的斷裂聲。“肋骨斷了。”薇洛小心地揭開了衣物,揭示出了兩處黑色的,圓形的印子。“蹄印,鬱金香是從側面被踢倒的。“
“就像踢蘋果樹。”我補充道。她看了我一眼,也許是表達贊同,但是對於薇洛這樣的小馬,我也不敢確定。
“沒錯,但你看左邊傷痕比較淺,看來是鬱金香轉身時被踢的,或許她想喊救命。但還是被踢倒了。根本沒來得及起身。”她比劃著,然後指著周圍的血點。“全是圓形的血點,證明她來不及掙扎就被幹掉了,不然會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
“你懂得還蠻多的。”話音未落,被她噴了一身煙。
“廢話。”薇洛深深吸了一口煙,繼續道:“有時候我在想,要是沒加入風踏那肉乾小隊就好了……我管他的保安叫肉乾,他們那安保水平簡直是搞笑。其實只要不是紅眼的手下或者斑馬殘存者,肉櫃都讓進。我和你一樣,時刻盯著麻煩,只希望一切平安無事。”
原來先驅者也給進來嗎。“你這麼瞭解槍支,是在軍隊待過嗎。”我盯著她的突擊卡賓槍問道。
“其實是警察。所以命案是最棘手的了。”她盯著鬱金香的屍體,彈了彈菸灰。“最多三天,大家就會把這件事拋在腦後,可是小香不該落得如此下場。”
我看著案發現場,又轉向她。“那你覺得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薇洛嚴肅地望著現場、滿地的鮮血,又長久地看著我,深深地吸了口香菸,灰色的煙氣長長地飄散而出。
她嘆了口氣,目光再次轉到慘死的鬱金香身上。“既然不是搶劫,也不是狂屍鬼襲擊,排除私馬恩怨,那她就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點,”她指了指我的那件從袋子鼓出來的加固馬鎧。“也許她給你送馬鎧的時候,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事情。”
“看見了黑幕,也許跟水猴有關?”我猜測道,薇洛皺著眉頭,瞪了我一眼作為回覆。“不是我針對屍鬼,可那傢伙是個死變態。”
“不錯,但變態並不違法。況且肉櫃基本沒什麼法律。實話實說,水猴幹得出來這種事,自已沒什麼打架的本事,就喜歡攛掇其他小馬乾髒活,到頭來把自已洗得一乾二淨。”薇洛咬牙切齒道:“操……就不該放你們進來。他孃的嫩皮子游客……”
“嫩皮子怎麼了?”我疑惑地問道。
薇洛聳了聳肩。“我不喜歡嫩皮子,尤其是嫩皮子游客。要我說,無論遊客是不是嫩皮子,我們都該仔細調查一下他們的背景再放進來。風踏想要我們裝作自已都還活著的樣子,腐爛的面板權當皮疹。而水猴巴不得我們早點變成狂屍鬼,這樣他好多賣酒和雲爆把我們坑死。”見我一臉茫然,她又不耐煩地說道:“就是勁兒強到離譜的黛西藥,”她又狠狠地吸了一口嘴中的香菸,長久嘆息著搖了搖頭。“但大家還是希望好好做生意,假裝自已是正常小馬。所以各種怪胎都給放進來了。”她目光尖銳地瞪著我的機械腿。
我彈出一根手指扣了扣鼻子。咧嘴一笑將其彈飛,把薇洛噁心夠嗆。瞧,我就是怪胎 :“所以……現在該咋辦?”我問道,不忍再看慘死的鬱金香。
“咋辦?”薇洛驚訝地看著我。“既然你拿到了護甲……而且付過錢了……那就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吧,我他孃的才不在乎呢。我把鬱金香送去焚化,風踏把她的東西拍賣掉。換個馬繼續賣馬鎧,一切如常。”她陰鬱地咕噥著。“這就是人生,不是嗎?小馬被謀殺了,兇手能抓到最好,抓不到就算了,權當沒發生過。”
可惡,竟然這麼黑暗的嗎。“那也太不負責任了吧?”薇洛瞪了我好一會兒,似乎勾起了不好的回憶。“我只是好奇你為啥這麼說。”她喉嚨後頭發出了一陣噁心的聲音,翻了個渾濁的白眼。
“我以前,在喙靈頓公安的刑偵部門工作。簡直像上輩子的事了……恐怕本來就是。整天忙碌著維持秩序,哄士氣部開心,還有調查案件。大部分還好,但也啃過幾個硬骨頭。喙靈頓公安從不對罪犯心慈手軟。我和柔心分配到了抓捕連環殺手死亡天使的任務,”
“我……讀過相關報道。”我一邊說著,一邊瞥向了通往鎮魂酒吧的樓梯。“她專找幼駒下手,對嗎?”
“嗯,費了很大功夫才查明。死亡天使是個和平部的小護士,被工作壓力搞崩潰了。她認為與其讓孩子們活在這世上,不如殺了他們更仁慈。我們好不容易抓到她……卻被和平部撈走了。”她憤恨地抱怨著。
“等等,為什麼不判刑啊?”我一頭霧水地問道。
薇洛翻了個白眼。“因為她孃的是部門幹部。媽了個巴子的……你不知道嗎?在過去,如果你在六大部門工作的話,那可是有數萬條優待規定的。我們抓到了糖果護士,把她交給了小蝶,而小蝶也發了一個‘萍琪誓’,保證她會改邪歸正。”薇洛忿忿低聲道。“三個月後,她放出來了,官復原職。只是這次,她知道了我們要抓她,於是改變了作案風格。柔心最看不得孩子成為受害者。為了阻止她,幾乎把自已逼瘋了;死亡天使抓住了這一點,專門在受害者屍體上刻出嘲諷我們的文字。”
我拿塊帆布擦了擦蹄子上的血。“最後她怎麼樣了?”
“還是栽了唄。柔心有個孩子,天使根本抵擋不住誘惑,起了殺心。她們打了個你死我活,柔心被死亡天使拿的鐵柵欄捅進了胸口,她差點就沒命了。我親自把死亡天使送進高塔監獄。甚至驚動了印象部,這下又沒有我能說話的地方了。我很確定死亡天使準備再次換個名字作案。於是我寫了無數報告,打了無數電話,嗓子吼啞了,終於……”薇洛苦悶地嘆了口氣。“死亡天使死在了監獄裡。”她啐了口痰,憤恨地跺著蹄子。
“那不是挺好的嗎?”我問道,又被薇洛狠狠剜了一眼。
“你這話說得,和我傻逼上級簡直一字不差!”她咆哮著,使勁戳著我。“她剛被拘留就被殺害了,我壓根兒不在乎死的是死亡天使的還是大公主;繞過判決直接殺死就是犯罪!然後我又深挖了一些,發現高塔監獄的許多囚犯死得不明不白,但沒有任何調查,屁都沒。有些是被魔法抹除了意識,一擊斃命,沒有任何調查!全都被壓下去了,我不知道幕後黑手是誰。”
薇洛哼了一聲,回頭看了看屍體。“柔心承受不住打擊,崩潰了。或許是傷到了腦袋,她說她忘不掉死亡天使的臉。她感覺自已要變成死亡天使了,她夢遊進她女兒的房間,醒來時發現自已拿著水果刀。最後啊,她往地鐵前頭一跳,自殺了。案子……他孃的……就這樣結了。”
暗綠色的薇洛頹然倒下。“我也被調職,扔到了弗蘭克鎮,在辦公桌後頭做起了文職。本來想辭職,但……我也沒有別處可去?”她聳了聳肩答道。“炸彈落下後,文職屁用都沒有。我勉強活了不到一年,然後就變成了屍鬼。幸運的是,我的腦袋瓜子沒有爛掉。廢土小馬根本不在乎她孃的正義,但他們打槍也沒有我準。”
然後她突然眨著眼,露出痛苦的表情,以蹄覆面。“操,剛才是不是又來了?”
“啥來了 ?”我疑惑地問道。
薇洛露出厭惡的表情:“可別告訴我,我剛剛給你講了‘我還活著時’的悲慘故事,我討厭那一套,”她哼了一聲,把菸蒂往陰影裡一吐。“屍鬼總會牢騷生前的小故事。我保證過,絕不會說出自已的黑歷史博人同情。”
“抱歉。但你的故事確實很吸引人,”我答道。我想了一會兒,隨後慢慢地笑了起來然後我漫不經心地說:“你知道嗎……我打算進高塔監獄裡瞅瞅。” 我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如果薇洛也去,顯然能夠保護好自已。
“開什麼玩笑,你瘋了嗎?”薇洛問道,我笑得更歡了。她回過頭來直勾勾地看著我,身子往旁邊一側,好像怕我的瘋狂會傳染似的。“黑傑克,我又不認識你,你以為我會跟你一起去嗎?雖然我現在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很糟糕,但我還是不想丟掉小命兒。”
我衝這位將信將疑的屍鬼笑了笑:“可你對高塔監獄的黑幕有執念。你想知道那些芝麻大點兒的事情,雖然答案並不重要,但你依然想要知道。”
她久久地怒視著我,最終打了個響鼻:“是,但我的腦子還沒爛,別煩我了。我得去火化屍體,通知風踏過來擦屁股。”我感覺像是被她狠狠地扇了個巴掌。無數隱藏的秘密和答案!她怎麼可能就此放棄呢?我嘆著氣點了點頭,撿起了鬱金香為我打造的重型戰鬥護甲,朝來生酒吧的方向走去。
“還有一件事,黑傑克,”薇洛叫住了我。我停了下來回頭看向那屍鬼,她嚴肅地說道:“出門在外多加小心,尤其是一拳就把腦袋給幹碎的小馬。”
* * *
考慮到鬱金香這樣無辜的屍鬼都有被殺害的可能,我找了個衛生間,再三確認裡面沒有其它小馬以及紅色條條後,才將薇薇慷慨贈予我的衣物脫去。我嘆了口氣,破天荒第一次將衣物仔細疊好,把它們放進鞍包最下面。鬱金香幹得不賴,加固的戰鬥護甲呈現出斑駁的灰色,像是混凝土,稀鬆平常的陶瓷板也換成了我不認識的金屬板,我試著咬了一小口。嚐起來像是焦糖,重量比鋼鐵還要輕。但防護力不打折扣。護甲背部寫著黑色的字樣“廢土衛兵”,甚至還把小小的童子軍徽章畫了上去。自從波音死後,我一看到它就會感到無比的內疚。我輕輕嘆息著,將馬鎧穿上。
鬱金香幹得非常棒,馬鎧合身的不得了。我思索了一會兒是否要戴頭盔,隨後想起薇洛的話,遂將頭盔罩上;我不知道自已腦袋有多堅固,也不想去賭。我像一隻斑馬那樣站著,還因為襠部的盔甲勒得太緊而齜牙咧嘴。往下抻了抻,才能舒服地直立行走,那麼就不穿靴子了。不知道靴子印的“特警”是什麼意思。難道是“特別愛發牢騷的警衛”?
我離開衛生間後,思緒再次回到了首要任務。既然要進高塔監獄,必然要組建一支可靠的隊伍。狂暴,斷淵以及冥影肯定沒跑,瘋蝶可能不想去,但冥影要來的話,她一定跟著。這些還不夠。至少還需要一匹瞭解監獄佈局的小馬,一匹對付機械馬與炮塔的小馬,負責醫療的小馬,擅長撬鎖的小馬。我還沒找到剪刀先生;希望他有戰鬥經驗。
前往來生酒吧的路上,醫院門口突然傳來爭吵聲。“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臭斑馬!”另一匹小馬吼道:“斑馬殘存者還敢進來,給老子滾!”
我朝門口走去,聽見了一隻熟悉的雌駒哭喊了出來:“惡星妖馬,你為何要如此詛咒我?!我懇求你回來,結束掉我的生命!終結我的受難吧!”
我小步跑到臺階上,是贊茜。這隻可憐巴巴的雌性斑馬髒兮兮的,被雨水澆透了全身,她的目光越過兩隻怒氣衝衝的屍鬼,見到我的瞬間瞪大了雙眼,“太陽在上,我完蛋了。”她的金色眼珠向後一轉,昏了過去。我盯了她一會兒,轉而對警衛說:“一百個瓶蓋換她進去?”兩隻屍鬼警衛仍然緊繃著臉,面面相覷,然後聳聳肩,點了點頭。
贊茜揹著一個沾滿泥水的包袱,裡面有東西在動。我皺著眉走近了些,輕輕開啟口袋。看見沾滿汙漬以及乾涸血漬的捲曲粉紅色鬃毛,兩個明亮而且充滿恐懼的藍眼睛瞥了我一眼,我與波音一同尖叫了起來。
* * *
尷尬是分等級的。誇自已老媽的屁股性感,渾然不知她站在你身後屬於入門級。向愛慕的小馬告白,結果她早就名花有主了,完全對你不感興趣,只把你當朋友;或者她單身,但是純粹對你不感興趣。屬於中等級。更上一層,你發現自已精神失常時憤怒殺死的小雌駒居然還活著,而且奄奄一息,很有可能落下終身殘疾,被你嚇個半死屬於頂級。治療波音的任務交給了退車醫生,他發了個萍琪誓,保證認真治療,不會動歪心思。
贊茜見到我的震驚程度不亞於波音。經我善意提醒風踏“我剛剛為肉櫃慷慨解囊,如果他願意放贊茜進來,將收穫我的無比感激”後。他立刻安撫了其他屍鬼的緊繃神經,卡羅爾勉強同意放她進來洗個澡,我好不容易把薇薇從躲在房間角落瑟瑟發抖的斷淵身邊拽過來,她和善地借給贊茜一件斗篷。不過沒辦法完全掩飾贊茜是個斑馬,畢竟斑馬的走路風格過於明顯。大部分屍鬼只能假裝看不見我們。
我在酒吧找了張桌子和贊茜坐下,她捧著杯熱茶瑟瑟發抖,我實在太好奇贊茜怎麼找到肉櫃的了,以至於無暇欣賞酒吧的音樂。“所以,你沒找到學院,離開黃河監獄後就一直獨自在外遊蕩?”我問了問用捧著茶的贊茜。自從她在屍鬼的照料下醒來後,她的眼神就像從前一樣,不停地在格蕾芙絲醫生和我之間躲閃。看來肉櫃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大家對斑馬的積怨已久。風踏讓她進來時也不情願;恐怕是重傷的波音才讓他網開一面。
“是的。你詛咒了我之後,我只好在雨夜裡徘徊,尋找前方的道路。天馬和她受傷的夥伴一同飛走了,而我被大雨淋溼無數次,在泥裡摔了好幾回呢。最後,我終於找到了一個隧道躲雨,在那兒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小雌駒。”贊茜搖了搖頭。波音竟然活下來了?我剛想問……但又想了解波音的傷勢……卻又感到非常慚愧,於是閉緊了嘴巴,她也繼續說道:“我本可以置她於不顧,但我的靈魂已經被你的詛咒玷汙,不想再被幼駒的鬼魂糾纏,於是我盡力治療她,尋求醫生照顧。”她搖著頭,嘆了口氣。“先驅者……它們眼裡只有你,可不會幫我。我只能一路向南,希望著能夠找到你口中的那個學院,但我貼著山脈走得太近了,迷路了,只能把全部的希望放在肉櫃。”
“看來我詛咒你詛咒對了。我本以為自已殺了那孩子的,”我一邊說著,一邊盯著自已的蹄子。這可太好笑了;癲狂的我險些將她殺害,居然比直接弄死她還要讓我難過。體驗過樂角花園後,我意識到自已就是個幼駒殺手,現在我又成了幼駒之敵,而被我嚇壞的波音,現在離我不遠。如果她沒遇見贊茜,贊茜沒有治療她的話,她就死定了……
不,黑傑克,活著總要比死了強。當然有些小馬例外:比如鋼雨,槍兵,或是其它指揮先驅者的小馬。總之波音活著比什麼都強。
“她脫離危險了。雖然顱骨骨裂,三根肋骨骨折,骨盆骨折。腿部受傷嚴重。加上肺穿孔,但多虧贊茜及時給她治療藥劑。推車醫生會讓她康復的,只需要幾輪小測試,絕對無害的小測試,我保證,”格蕾芙絲醫生看到我的眼神後,飛速補充道。“推車醫生有個理論,據說將我們轉變為屍鬼的魔法可以被逆轉。”她稍稍聳了聳肩。“可信度很高。”可她的語氣聽上去似乎並不期盼脫離屍鬼化。
“你難道不想活過來嗎?”贊茜震驚地問道。
“活過來挺好的吧,但其實死著與活著都不重要,活得快樂才重要,”她頓了頓,意味深長地望著我說:“聽說你打算去高塔監獄?”
“一點兒不錯。剪刀先生說他知道安全路線。進監獄後……應該……會遇到嚴重的凋零力場,所以我計劃快去快回,”哎呀,說出來後我都覺得不靠譜了。但動作足夠快的話……
她閉了會兒眼睛,蹄子敲著桌面。“如果你真要去,那我也去。我瞭解監獄構造,也能治療你們。”
我怔怔地望著格蕾芙絲,確定她是認真的後,再次問道:“我很感激你願意幫我,但是為什麼?你可是花了很久時間才逃出監獄。為什麼要回去?”這也太巧了吧,簡直是瞌睡有人遞枕頭,竟然有小馬主動願意幫我,太不適應了。
“沒有為什麼。我想起高塔監獄就後怕。但你執意要去,所以我必須阻止那個可怖的地方奪走更多生命。另外,高塔監獄儲存了大量的抗輻寧以及消輻寧,還有其它藥品,只有我知道位置。你們在裡面拿不到補給的話,一定凶多吉少。”
風踏始終在吧檯觀察我們。他一直緊張地盯著格蕾芙絲,就像母親在偷偷觀察女兒的第一次約會。他朝我們走了過來。“格蕾芙絲,你沒必要跟過去的。”
“確實,我很感激……”我開始說到,但護士搖了搖頭。
“謝謝你的關心,但果你要去的話,到時候就會需要我的。我必須阻止那個鬼地方奪得更多無辜的靈魂,”格蕾芙絲衝著風踏苦笑道,風踏緊張地拍打著只剩下骨頭的翅膀,四處張望著。
他突然轉過身,大步朝著吧檯後面的巧手先生走了過去。“刻耳柏洛斯!交給你一個任務。護送格蕾芙絲護士的高塔之旅。”
刻耳柏洛斯立刻舉起火焰噴射器,朝上噴了一下。“噢啦!是,長官!只要關掉我的戰鬥抑制器,我將會保護她不受任何骯髒屍鬼的傷害!包括她自已!”
風踏瞪了它一眼。“你要在不關掉戰鬥抑制器的前提下完成任務,刻耳柏洛斯.”
機器人垂下身子,喇叭裡發出合成嘆氣音。“好吧。可惡的屍鬼,見鬼的戰鬥抑制器。”
冥影與瘋蝶走了過來。冥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知道是因為瘋蝶還是其他原因。“聽說你復活了個幼駒。咋搞的?”瘋蝶問我。然後她注意到了贊茜,她打量著那隻斑馬,似乎在組織尖酸刻薄的語言,但看到贊茜驚懼的目光後,她轉向我,像是在說‘慫包’地哼了一聲。
“贊茜救了她的命。”希望波音能原諒我……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哦呦,斑馬還會救死扶傷啊。”黃色天馬挖苦地對贊茜說道。但她注意到了冥影異樣的目光,眨了眨眼,勉強咧著嘴笑著說:“我是誇你幹得好,” 冥影嘆了口氣,然後就看向一邊了。瘋蝶好不容易擠出的笑容融化成了一個憂心忡忡,不知所措的皺眉。
狂暴從馬群中突然出現。“嘔……下次我喝酒的時候,記得提醒我別吃肥皂。”她苦著臉說,五官痛苦地擠在一起,雙眼緊閉,然後打了個嗝,噴出了一小股氣泡。她吐著舌頭,揉了揉肚子,然後看見了目瞪口呆的斑馬贊茜。“Ave。”狂暴正式地說道。
“叛——叛——叛國者?”贊茜驚訝地都已經說不清話了。“Te imploro non me occide(求你不要殺我。拉丁語,譯者注)”
“口音太重啦。請你說小馬語吧,”狂暴用一種非常奇怪的正式語調說道,表明舒婭才是這具身體現在的舵手。
“你倆之間有啥過節嗎?”我疑惑地問道。
狂暴凝視她許久,湊近她身子似乎想要看看她屁股上的標記。“你是哪個部落的?尤拉的嗎?”贊茜紅了臉,搖了搖頭。“還是普珀利?”贊茜倒吸了一口氣,稍稍點了點頭。“啊哈……很顯然你不是個戰士或是個薩滿巫師。你是個幹農活兒的?”贊茜搖了搖頭。“是個工匠?”她點了點頭。狂暴冷冷地看著她,隨後露出了小小的笑容。“哈。好吧,至少比賣東西的強,”贊茜稍稍繃緊了身子,甚至還微微點頭,露出了一絲笑容。狂暴看著我然後笑著說道,“沒有過節”然後她呻吟著眨了眨眼,吐出了另一串泡泡。
我無法理解為什麼狂暴不讓贊茜自已回答。斑馬們可真怪哦。“你還好嗎?”
“吶,生龍活虎著嘞,”狂暴笑著說道,但笑容迅速消失了。“聽說鬱金香被殺了。”
“什麼?!”瘋蝶倒抽了一口氣。“鬱金香?怎麼可能?她……那麼弱小。”瘋蝶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實在是……太殘忍了。”
“就在鎮魂酒吧旁邊的走廊裡,”我解釋著。“她的腦袋被一拳打爆了。”瘋蝶立刻怒視著狂暴,我趕忙補充道:“不是狂暴乾的。狂暴那時在鎮魂酒吧,之後我才發現鬱金香的屍體。”我瞥了眼贊茜。“會不會是斑馬乾的?”
“可能是艾奇部落的斑馬,對他們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但艾奇部落幾乎滅絕了,他們隕落凱撒式的格鬥招式足夠單挑你們的動力裝甲,但他們深山裡的家園都被小馬妖術給毀了。”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即使有了能夠消滅鐵罐頭的能力,也抵擋不住能讓火山噴發的妖術。但是,據說艾奇部落的倖存者背井離鄉,在破碎之地外的地方生存著。”
“只有我覺得他們部落名字像是個噴嚏嗎?”瘋蝶笑著問道,看了看圍聚在桌邊的小馬。他們都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了過來。“只有我嗎?行吧……”她尷尬地紅著臉答道。
“我見過格鬥技巧高超的斑馬。”舒婭就是其中之一。但狂暴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
格蕾芙絲護士緩緩搖了搖頭。“可我們並不允許斑馬進入肉櫃。我們對斑馬沒有好印象,只有仇恨。”她衝著贊茜抱歉地笑了笑。“而且斑馬殘存者很久以前就和其他斑馬割席了。”贊茜的耳朵垂了下來,她沒有說出被我詛咒前,也是殘存者的一員。
“動力裝甲?”冥影在胸前的黑板寫著。
“穿動力裝甲作案怎麼可能不被發現喲。”我嘀咕道。但不能排除兇手穿著英克雷動力裝甲……
“關於鬱金香我很遺憾,但我們的任務並不是抓到兇手,對嗎?”瘋蝶說道,似乎預做好了被反駁的準備。我什麼話也沒有說。而薇洛憤怒地盯著她。“你剛剛不是說找條安全進入高塔監獄,不會立刻喪命的路線嗎?”瘋蝶繼續說道。
“已經找到了。剪刀先生說用EC-1101就能辦到。”我答道,敲了敲前蹄戴著的嗶嗶小馬。我看了看四周。“但是那顆導彈該怎麼處理呢。”
“導彈很好解決、”贊茜看向刻耳柏洛斯時不經意間答道。“根據彈頭的狀況,你可以讓機器人切開橫向支撐柱,然後把彈頭取出來。”
我們看了看彼此,隨後轉頭望著贊茜,她突然顯得有一絲疑慮。“你瞭解野火炸彈和火箭嗎?”我問道。
“那個,我……這並不是我的專長。但……我知道一些,”她緊張地低著頭,蹄子侷促地碰著。“那其實不是火箭;而是從黎明灣發射的短程導彈。飛行軌跡平直,不易攔截。”
“普珀利搗鼓的小玩具”狂暴低語道,翻了個白眼。
“普珀利?那是什麼意思啊?”我指著贊茜問道。
“普珀利是最先建造斑馬首都的部落。他們大力支援建設城市,發展科技,恨不得把傳統通通丟掉。推動了火箭、導彈,以及機器人科技的發展。當然還有野火炸彈。”狂暴解釋道,直勾勾地看著贊茜。那隻斑馬向後縮了縮。“還有在戰前與小馬國簽訂貿易協定,招致了小馬的詛咒而被譴責。”
“那……都是很久以前了。”贊茜小聲地快速說道。“我們吸取了教訓。如今只是想要重現繁榮,以及預防惡星妖馬降臨。”然後她看見我生氣的目光,臉一下子紅了,低頭碰著蹄子,唸叨著我詛咒了她。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保證,我不會因為你祖先七大姑八大姨犯的錯而怪罪你。其他小馬也不會怪你的,”我補充道,看了圈桌子。贊茜的臉頰湧上一抹緋紅,眼睛始終盯著蹄子抬不起頭。“那你知道如何處理那枚導彈嗎?”
“可以切掉彈頭,然後扔到監獄外面,從而隔絕輻射。如果淨化系統沒有失效,你就可以解除彈頭武裝。或者試著引爆它。”然後她抬起頭,看著大家都默不作聲,目瞪口呆的表情。“啊……當然是離開後再引爆!”
“千萬不要引爆。”風踏抬頭看向屋頂,渾身顫抖著。“儘管我覺得醫院不會被炸塌,但爆炸只能讓肉櫃雪上加霜。”
我嘆了口氣,然後笑著拍了拍 贊茜的肩膀。“好!你跟我們一起走。你現在是隊伍裡的野火導彈專家了。”
“哈?”贊茜眨了眨眼。“可是……我不能……我是說……不應該……我的意思是……”在她說話磕磕巴巴的這會兒,我只是衝她微笑著,然後她啜泣道。“我是全世界被詛咒最深的斑馬了。”
“不錯。”我說道,將一直蹄子放在了她的肩上。
“竟然要和該死的斑紋畜生合作!見鬼的戰鬥抑制器!”刻耳柏洛斯咆哮著說道。
我伸出了手指數了數,大家擁在桌旁註視著我。“那麼去高塔的有,我,斷淵,狂暴,瘋蝶,冥影,剪刀先生,格蕾芙絲護士,刻耳柏洛斯,贊茜…”
“打擾一下……”身後突然傳來陰沉的話音,我瞬間寒毛直豎。“廢土衛兵?”我們都看向了訕笑著的水猴。“聽說你即將遠征,我想和你談談?”
“你來幹嘛,水猴?你不是打算和來生酒吧老死不相往來麼。”風踏鄙夷地說道。
“那都是老黃曆了。”他假惺惺地答道。然後對我說:“聽說你要去高塔監獄。我願意派卡戎協助你。”
見他這麼說,格蕾芙絲與風踏都驚呆了。我望著自鳴得意的水猴,皺了皺眉頭。“恕我直言,你這明顯是輻射蟑螂給廚房拜年。為啥我要帶他去?”
“我見你們都沒穿動力裝甲。有卡戎在,無論遇見什麼危險,他都能幫助你們化險為夷。”水猴淡定自若地繼續道:“如果你擔心他朝你後背開槍,那就讓他頂到最前頭。我向你保證,他不會背叛你的。”我看向了緊鎖眉頭的風踏與憂心忡忡的格蕾芙絲護士。
“你們說呢?”我問他們倆。
“我承認卡戎確實身手不凡;既然水猴命令他保護你,那他絕無二心。”風踏皺著眉頭答道。“但是帶他去之前,你必須告訴我為什麼”
“我就不能是出於好意幫助你們麼?”水猴的神態矯揉造作。然後對我冷笑道:“行吧。我想讓卡戎進去找點兒東西,你們不許問問題,不許妨礙他。凡是他在第755號牢房找到的東西全都歸我。”
“755號?但那是戒嚴級別最高的樓層,”格蕾芙絲若有所思,然後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天哪!那是關押黑幫老大的牢房!”
水猴露出陶醉的表情,和我跟午夜調情時的樣子一模一樣:“那是小馬國戰爭期間最臭名昭著的黑蹄黨老大。謀殺、走私、偷竊、嫖娼。他全都染蹄。而他因為逃稅而被捕時,從未上交任何財產。士氣部提取了他幾個月的記憶,但他早在被逮到之前,就把犯罪記憶全都清除掉了。我希望他的牢房裡有關於財產的線索。”
好吧,這我能接受。看來卡戎也要一起去了。“行吧行吧。但如果卡戎死了,你可別怪我。”
“當然不怪你。”水猴咧著大大的笑臉,讓我渾身都感到厭惡。“那我叫他去做好準備咯。”說罷他便快步走開了,同時還吹著響亮的口哨,讓我感覺更不自在了。
我站了起來看向風踏。“有沒有……那種……比較寬敞,適合討論的地方?”
“二樓有個空閒的會議室,足夠寬敞。”風踏說道,用那又長又細而骨瘦如柴的翅膀揉了揉鼻子。
“好嘞。狂暴,你去把剪刀先生和卡戎帶過來吧?我去找斷淵。瘋蝶和冥影先跟風踏去會議室吧……麻煩你再檢查一下刻耳柏洛斯的戰鬥抑制器是否正常工作?”我補充道。風踏點了點頭,刻耳柏洛斯又生氣地咕噥了一句。
格蕾芙絲護士對贊茜說:“和我一起去樓下的放射科吧?那裡有幾件防化服,能提供更好的輻射防護。”贊茜唸叨著詛咒什麼的,急忙跟了上去。
看來我召集隊伍還是有一手的。接下來要制定計劃了。我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小跑回開在急診室裡的集市。我剛才路過的時候,斷淵被一群屍鬼給圍在角落裡打扮,而我只是匆匆給贊茜搞了件斗篷。現在我得想辦法把那匹天角獸給拽出來。他們有對她的鬃毛做些什麼嗎?
“抱歉抱歉!借過借過!”我一邊擠一邊大聲喊道。希望他們給斷淵穿的衣服別太尷尬。或許只是皮衣或者蕾絲內衣吧。馬群終於散開了,我看見……
女神啊……
我見過一些天角獸,但她們相比起露娜或者塞拉斯緹婭都顯得十分廉價。而斷淵打破了我的固有印象。她穿著帶有深紅色飾片的金色絲綢裙子,就像我想象中太陽昇起時的樣子。她那精細梳理的波浪形鬃毛彷彿隨風飄蕩。唇彩與眼角處散發的金光相得益彰。我與鬱金香交易得來的酒紅色絲帶與金色勳帶纏繞在蹄子周圍。他們甚至用金屬線為她編織了一個頭飾。斷淵僅僅是站在我們面前,就讓屍鬼們滿懷喜悅地望著她。如果塞拉斯緹婭即太陽,露娜為月亮,那斷淵定會是那日升與日落。
“我擔心他們給我打扮得過於奢華了。”斷淵紅著臉,羞澀地說道。
我望著滿面春風的薇薇與雪花,然後對斷淵說:“沒有,真的很合適。”我再次欣賞了幾秒鐘,對這景象感到震驚無比,隨後感嘆著。“可惜,我們準備計劃如何進入高塔了。”真不想她脫掉這身衣服。
“我知道了。”她對著圍觀的屍鬼們輕輕地笑了笑。“謝謝大家的好意。這真是件漂亮的裙子。”
薇薇漲紅了臉:“謝謝,我非常想做些特別的衣服。”她抬頭看向了斷淵,一時哽咽。屍鬼們點了點頭,還有一些甚至對眼前的天角獸小小地鞠了一躬。“請收下吧。為皇室成員做衣服是我的夢想,是每個裁縫的夢想。您是最像二位公主的客人了。”
“我……謝謝你。”斷淵鄭重說道,很顯然被大家的關注與慷慨給嚇了一跳。最後,她嘆著氣,表情凝重地脫下華麗的裙子。“但我不知道該怎麼保管它才好。”
“噢,我有辦法。”薇薇向她保證。她的獨角發出亮光接過了裙子,一道魔法閃光後,衣服被深紅色的絲帶整齊地捆成了包裹。“好啦,這樣儲存就容易多了。”
斷淵點了點頭,將包裹放入了鞍包中,同時取下其它的裝飾物,遞給薇薇。斷淵的妝容十分華美。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弄到的化妝品。最後,斷淵再一次感謝了全體屍鬼,然後臉頰微紅著快步離集市。“怎麼?”見我笑眯眯地盯著她,她問道。
“看來……你喜歡萬眾矚目的感覺,不是嗎?”我打趣道。斷淵的臉更加紅了,直截了當地看向了一邊,但還是露出了微笑。
“他們開心就好。”她小聲說道。
“我打賭女神也喜歡萬眾矚目的感覺。”我補充道,但斷淵沒有被我逗笑,反倒露出失望的表情。“斷淵?”
“她的確喜歡……一開始是這樣的。之後她享受我窘迫百出的樣子。”她目光低垂。“再然後,她切斷了連線。我擔心他們發自內心的付出……觸怒了她。”
那是怎麼回事呢。我蹭了蹭斷淵的肩膀。“斷淵,你變了”
“你說什麼?”斷淵驚訝地眨著眼。我的照明咒語光芒暗淡,但斷淵作為天角獸仍然吸引了一路上屍鬼們的目光。
“你變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非常……那個……有些古怪。你從不說話,就算你說話了,也是女神的傳話筒。而現在,你有了……個性。你允許他們給你打扮,只是希望他們開心。是你變了還是女神變了呢?”我問道。
這個問題使她的微笑變得更加傷感,且充滿唏噓。“女神是不變的,黑傑克。我希望她能改變。女神形成時,她的主導意識與其他靈魂聚合的意識形成了一種平衡。任何破壞這種平衡的潛在因素最終轉移給了我。比如希望,友誼,歡樂。數以百計的小馬內心的情感、想法與記憶都被轉移到了我體內。如果我產生了變化,恰恰證明女神拒絕改變。她仍然堅信天角獸最為優越,統治廢土是天角獸的天命。”
“女神連對她有益的情感都不想體驗嗎?”我問道。她也太固執了
“因為那些情感會加強女神體內暮光閃閃那部分的控制權。佔據主導的女神極度自負,仍然記得戰前的許多年內自已受到的冷落。所以女神的痛苦、懷疑與自責情緒越多,暮光閃閃的意識就越不能表達意見,也難以威脅崔克西的主導地位。”斷淵閉上眼睛嘆了嘆氣。“有時我覺得她把暮光閃閃的記憶剝離太多了,以至於我體內的暮光閃閃記憶都要比女神體內的還要多。”
“所以……你比女神……善良多了?”我問道
斷淵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我一時懷疑自已是不是說錯話了。“女神必須控制體內的平衡。為了達此目的,她把美好而強烈的記憶剝離,轉移到了我的體內。美好回憶使她感到恥辱,難堪,難以控制。如果她體內的小馬回想起了自已是誰,那女神就無法對她們形成實際控制。”
“所以女神總的來說,是好是壞?”我問道,輕輕推了推她的臀部。
“她是由數百個靈魂與記憶構成的結合體。體內有善良小馬以及惡毒小馬,品行端正的與道德敗壞的,慈悲為懷的與殘酷無情的。我認為,她為保持控制而實行剝離記憶是不對的,但卻是一個無法改變的既定事實。”我們經過石翼紀念碑時,紫色的天角獸嘆氣道。“但我始終相信,她有造福廢土的能力。”
我們跟著嘰嘰喳喳的聲音走到了二樓的會議室。狂暴,瘋蝶與冥影一起坐在菱形長桌一側。贊茜穿著黃色防化服坐在桌子對面中央,挨著格蕾芙絲護士,刻耳柏洛斯漂浮在她身後,小聲發著牢騷。格蕾芙絲面前有兩個紙箱,她數著其中一個紙箱裡的抗輻寧,而贊茜則在檢查另一箱橘色的消輻寧。她們對面坐著薇洛與風踏,小聲討論著什麼。卡戎與水猴在桌角,水猴的表情未免太期待了些。桌子遠端坐著衣衫襤褸的剪刀先生。
“啊,歡迎加入。很高興你終於試完衣服了。”剪刀先生沙啞說道。
“好,那麼……”我看著聚在一起的大家說道:“今天叫大家過來,是要化不可能為可能:闖入高塔監獄。我知道監獄充滿了致命的輻射汙染與自動炮塔,遍地發光狂屍鬼,還有威脅靈魂的凋零力場,但只要大家勁往一處使,就能完成任務,活著出來。要退出的話,現在是最後機會。”
我環顧四周,唯一看上去想打退堂鼓的贊茜。但她沒有離開座位。不知道她是不敢離開,還是無處可去了。
瘋蝶舉起蹄子問道:“那個……不是我慫了啊,但我們的目標到底是什麼?”
“三件事。第一,到達頂層廣播網路中心。第二,找到755囚室。”水猴輕笑著點了點頭。“第三……”我看向了剪刀先生。
“我要找的東西在頂層閣樓,”他說道,那雙朦朧的眼睛從破舊的兜帽裡凝視著我。“閣樓就在廣播網路中心隔壁,應該不成問題。其他小馬是聳了聳肩,但我記得第一次遇到狂暴的鐵絲網人格時,他告訴我:‘把我帶到閣樓,崩了我的腦袋。’”剪刀先生似乎心有靈犀一般,繼續道:“我等這一刻已經很久很久了。”
哼,不解釋清楚原因我跟你沒完。
“可前往閣樓的道路無比兇險。我們如何才能到達?”斷淵問道。
剪刀先生的兜帽冒出青色輝光,隨後射出一道道光線,在桌子上方匯聚,組成了監獄的綠色輪廓。他站了起來,蹄子撐在議會桌上大聲說道:“我花了很久時間研究並完善進入監獄的路線。整整兩個世紀呢。高塔監獄整體分為三個部分,中間是過渡區。地下室設有儲藏室,發電室,以及其他保障監獄運轉的基礎設施。高塔監獄配備了獨立的護盾生成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像避難廄一樣自給自足。”
“一層是餐廳,體育館,圖書館以及教室。”我露出驚訝的表情,體態肥碩的剪刀先生居然笑了。“總得給囚犯們消磨時間的辦法吧。”監獄影象最下層的三個區塊閃爍著紅色。“這裡是中度戒備的牢房、醫療室、以及高度戒備的牢房。往上是警衛中心以及軍械庫。再往上就是頂級戒備牢房了。頂層是典獄長辦公室以及指揮中心。閣樓,通訊室以及屋頂通道。”
“醫療室與軍械庫放在囚犯堆中間?這是誰的‘睿智’主意?”瘋蝶翻了個白眼,略帶譏諷地說道。剪刀先生瞪了她一眼。
“這樣設計是因為,一旦發生暴亂,就能斷絕三個樓層囚犯勾結的可能。電梯只在相應的樓層執行,不可能從地下室直通頂層。監獄戒嚴時,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可以穿過相鄰區域,如果哪個笨蛋敢扒電梯井,等著他的是大量的裝甲炮塔。”
“所以高塔監獄戒嚴了整整兩個世紀?”我望著發光的監獄圖案,小聲說道。
“的確。和其它的監獄不同,典獄長鬍博不肯放棄權力。他啟動了所有的自動防禦系統。警衛與後勤人員都像囚犯一樣被困住了。緊接著導彈爆炸。輻射迅速殺死了所有小馬,凋零力場隨之出現。”我想起了十馬塔裡面的圓環,以及幫蹄醫治的患者死亡後,她提到這圓環降低了治療藥劑的效果。
“高塔監獄被導彈命中時,裡面還有多少小馬?”我看向格蕾芙絲護士問道。
她盯著自已的蹄子,聲音極細微地說道:“當時監獄不堪重負,囚犯數量在三千左右。”
三千個?我想著能有好幾十個,也許好幾百個死在銀星體育用品店的小馬那麼多。可是三千?
我難掩震驚的表情,剪刀先生哼了一聲,掏出一些.308彈殼扔到了會議桌上。“不必擔心。我有備而來。這些彈殼做成的護身符能夠隔斷凋零力場幾個小時,可別弄丟了,不然就和核心區域裡面的小馬一個下場。”
“好嘞,”我輕聲答應道,將彈殼分給了其他小馬。
“我記得凋零力場沒辦法阻擋的。”瘋蝶懷疑地問道。她拿著彈殼在耳邊晃了晃,裡頭有些東西在嘎嘎作響。
“的確沒有。這些護身符是遠古斑馬魔法的產物。如果它失效了,那你也活不多久了。”
“噬星者魔法?”贊茜第一時間說道,恐懼地看著彈殼。
剪刀先生聳了聳肩。“我分不清你們那些部落的名字。但是它們有用,不然我們連監獄地下室都走不出去。”贊茜拿過了彈殼,彷彿害怕它變成輻射蟑螂咬自已一口。全息圖呈現的地下室出現了一個紅點。“我們從這兒進去,走樓梯到一層,然後去找電梯。從電梯井往上爬到醫療室。”
“我還記得醫療室的門禁密碼。不知道能不能覆蓋掉防禦系統。”格蕾芙絲說道
“關不掉的防禦系統我來負責,”卡戎低吼著;這是屍鬼獅鷲在會議發表的第一句言論。
格蕾芙絲護士繼續說道,“困在醫療室的許多醫生和病人都變成了屍鬼,除此之外還有機器人和炮塔……醫療室倉庫儲備充足,所以能獲得大量清除輻射的藥品。”
“第二階段比較棘手。”剪刀先生說道。“高戒備區域部署了更多的機器人與炮塔。而彈頭則是我們的心頭之患。被它汙染的屍鬼……擁有驚人的力量。不及時處理掉彈頭,我們都撐不了多久。”他看向了刻耳柏洛斯與贊茜。“你來指揮刻耳柏洛斯拆除彈頭,我們才有希望到達通往軍械庫與警備室的電梯。”
“可是監獄處在戒嚴狀態,軍械庫進得去嗎?”狂暴看向卡戎問道。“你還有辦法嗎?”
剪刀先生彎腰到桌子底下,拎出來一個鐵盒子放在桌上。他掀開蓋子,我的嗶嗶小馬也立刻響了起來。盒子裡有幾個圓形的發光球體,我在關押無序的艙室見過。這是野火之卵。
“哎呦,拿這玩意敲門,看來監獄的防禦不一般。”狂暴咕噥著,以蹄掩面。
“進入軍械庫後,我們需要找到主任的門禁卡。那樣才能進入頂級戒備區域。可是在戒嚴狀態下,頂級戒備區域通往塔頂的道路也封閉了,但有一條隱秘的緊急通道。要開啟通道,必須同時轉動兩把鑰匙:一把在軍械庫,另一把在典獄長辦公室。”
“典獄長辦公室怎麼進去呢?”
“走通風井。最高戒備區域發生暴亂時,麻醉氣體會順著通風井灌入。”剪刀先生說道,全息影像顯示了從軍械庫到建築頂部的一條垂直通道。“典獄長辦公室的秘書們總是抱怨從軍械庫吹上來的氣味難聞。幸運的是,在坐的天馬們可以馱我們上去。”
“進去之後做什麼?”
“去典獄長的辦公桌取消戒嚴狀態,關閉外部炮塔。完成這一番豐功偉績後,我們爬到屋頂,滑翔到安全的地方。小菜一碟,”屍鬼聳了聳肩說道。
“很顯然‘小菜’放在兩個世紀前是指‘完全不可能’。” 瘋蝶發著牢騷,而冥影則點了點頭。
“並不是不可能,只是很有挑戰性罷了。你想退出我也不會怪你,”我對瘋蝶說。狂暴噓了一聲。
瘋蝶蹦了起來,好像我紮了她屁股似的。“退出?你說我退出?”她一邊翅膀指著我,惡狠狠質問道:“你咋不退呢?在這兒歇著唄。EC-1101給我,用不了半天我就回來。”
“好啊!回來記得講給我聽哦!”我咧著嘴笑道,然後站了起來,其餘小馬發出了陣陣苦笑聲。我重新坐穩,望著一眾隊員,斑馬,屍鬼,機器人。“這次任務艱鉅,帶齊武器和裝備。”
薇洛抬起蹄子。“呃……你是不是忘了一步,怎麼進入高塔的地下室呢?”
剪刀先生聳了聳肩。“露娜藍線的維修通道直達地下室。但處於封鎖狀態,只能借EC-1101授權開啟。”我不禁打了個哆嗦;喙靈頓的地下隧道一向沒有什麼好東西。
“要走地鐵嗎?可地鐵裡全是狂屍鬼,有成百上千只啊。”薇洛倒吸了一口氣、“狂屍鬼數量太多,我們只能封閉掉通往肉櫃的地鐵。”她瞥了我一眼,堅定地說道。“炸彈落下時,無數小馬躲在地鐵裡避難,而後全被輻射成了狂屍鬼。數量極其龐大。就算穿著動力甲進去也會被撕成碎片的。”
“我覺得應該……”剪刀先生說道,然後看向了我,狂暴,斷淵,冥影還有瘋蝶。“好吧……”我們硬闖地鐵絕對會變成盤中餐。
“大不了殺出一條路。”卡戎喃喃道。
一想到面對幾百只狂屍鬼,大家的心情都蒙上了一層霜。我們討論出了一些辦法,比如說冥影提議讓他飛過去引開狂屍鬼群,我們趁機快速透過。風踏不同意犧牲肉乾小隊清出一條路來。瘋蝶建議再去找幾個幫派聯手,但小馬數量越多,吸引到的屍鬼也就越多。
“要是狂屍鬼聽得懂“滾一邊去”就好了。”狂暴咕噥著,然後打了個嗝,吹出來大大的肥皂泡。
“不過狂屍鬼不會襲擊屍鬼……我們試過趕羊群一樣把他們趕走,但很難成功,狂屍鬼聽不懂我們說話……”格蕾芙絲護士嘆了口氣。
我懊惱地坐在椅子上思考。無論是趕走狂屍鬼,還是消滅狂屍鬼都要花好幾天的時間。強闖的話,又沒法保證所有人的安全。
我掀開了嗶嗶小馬的蓋子,啟用了EC-1101的傳輸線路。一個小小的標籤出現在了導航裡,它彷彿在嘲諷我‘來抓我呀,來呀。搭上你自已的小命……搭上你朋友們的小命……來抓我呀……我要把你引到更危險的地方。’要不放棄好了。帶著EC-1101離開喙靈頓,什麼地平線計劃,什麼金血,都見鬼去吧。
這才是明智之舉。或許我應該及時醒悟。狂屍鬼不會因為我的友好而乖乖離開的。
我眨了眨眼,緩緩地挺直了身子。狂暴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呃,怎麼了?黑傑克,你那是什麼表情。”
“表情?”我咧嘴笑著問道。
“那種‘異想天開’的表情,比如說剝掉狂屍鬼的皮,再穿上之類的表情。”狂暴謹慎地說道。
“其實……”我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座的小馬。“不知道斷淵究竟能吸收了多少輻射量……不過我認識一位能讓屍鬼乖乖聽話的小馬。”
* * *
喙靈頓隧道簡直糟糕透頂;我找不到其他詞來形容。我們經過鎮魂酒吧和數道堅固大門,到達了地鐵口。除了一個標有“緊急出口,內有警報”的小金屬門外,其他門都被封死了。薇洛推了推門把手。我本以為會有嘎吱聲,或是刺耳的警報聲,方圓幾百裡都聽得一清二楚那種。正相反,我只聽到了隧道里空靈的氣流聲。完全沒有警報。
“我會鎖好門的。”風踏緊張的說道。“但會先等你幾分鐘。萬一計劃……出了岔子。”
“放心吧。”我說道,回頭看向新成員,大家全副武裝,幹勁十足。做足了準備。每匹小馬都攜帶了一大堆的消輻寧與抗輻寧;狂暴和斷淵不需要藥物。出發之前,我去大集市幾乎掏空了骨鋸醫生的庫存,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我差點兒回教堂鎮了;真想回去看一眼,但……現在不能。至少要等任務結束。我也提不起勇氣去看波音。沉重的內疚讓我無法面對她。
我剛要邁出蹄子,然後又停了下來,看向薇洛問道,“替我照顧好波音,拜託了。她……傷得那麼重,都是我的錯,再說了……”
“沒問題。”薇洛小聲說道,翻了個白眼。“盯好卡戎。肉櫃的氣氛不對,我懷疑和他有關。”我點了點頭,然後進入了地鐵。
我們悄無聲息地抵達了月臺。幾盞閃爍的應急燈照亮了鏽跡斑斑的車廂。車廂裡森森白骨捲曲在座位上。半個骨架都頂穿了車頭的玻璃,垂在空中晃來晃去。我亮起照明魔法,冰冷的白光澆灌著毀壞的月臺。
“瘮人呢……”瘋蝶嘟囔著。牆邊的馬賽克瓷磚滴著水滴:牆壁畫著五顏六色的小馬家庭,歡樂坐著地鐵,而現在那些刻畫歡樂場景的牆壁已經崩裂,被點點黴菌侵佔。身後映照的綠光反射在地面的流水上,給整個隧道漆上一層詭異光輝。滴水聲持續不斷,我總是把他們想象成遠處傳來的低語。
“不過如此。”我一邊說著,一邊走向月臺盡頭。刻耳柏洛斯飄過我們頭頂,我問格蕾芙絲護士說:“狂屍鬼真的不會攻擊你嗎?”
“通常不會,除非它們被激怒了,我們才會被列為攻擊目標。”格蕾芙絲護士回答道。她揹著兩個裝滿治療藥劑的大彈藥箱,從大集市淘來的。斷淵已經給它們補足了治療魔法,希望不會這麼快就變質。“推車醫生推斷,有別於屍鬼的走路姿勢會觸發它們的攻擊行為。又或許只是魔法汙染的影響。可憐的是,一旦屍鬼陷入狂化,目前基本沒有恢復的可能。”
我示意卡戎打頭陣,那隻身著動力甲的獅鷲一聲不吭地照做了。我信不過他,不過他攜帶的雙聯加特林機槍對付狂屍鬼群很有效。我是真的,真的不想被包圍。
“嘔,這隧道也太噁心了吧!就沒人打掃打掃麼!”隊伍後面傳來了一陣嘀咕。我嘆了口氣,翻了個白眼。
格蕾芙絲愁眉苦臉地回頭看了看。“你確定要帶著她嗎?”
“咋啦?”我笑著問道。“她主動跟過來的,沒關係。她很熱心腸的。”
護士皺緊了眉頭,而我也嚴肅了些許。“但她知道情況有多嚴峻嗎?”格蕾芙絲問道。
“她心裡老清楚呢。雖然不是百分百清楚,但她有把握說服狂屍鬼,免得我們成為盤中餐。”我向隊伍末尾瞥去,然後快速轉移了話題。“那個,我想問問:你們屍鬼是怎麼……就是……保持理智的?”我看著格蕾芙絲問道。
她的表情不太情願,但還是答道:“這……不太好形容。你的心像一簇小小的火焰。倘若你能謹慎保護好它,那就不會忘記自已是誰。火焰熄滅的話……”她搖了搖頭。“推車醫生認為普通小馬體內有著保護火焰的生命魔法。像是……膠水一樣。但屍鬼體內膠水的粘性就弱得多。”
“就是靈魂。”剪刀先生在隊伍中間說道。“只要擁有自已的靈魂,哪怕極細微的一片,那就不會發瘋。若是沒了靈魂,恐怕就和野獸沒什麼兩樣了。雖然腦子還在,但沒辦法抑制本能的侵略性。”他渾濁的雙眼掃視著我們。“普通小馬維持住靈魂還算簡單,因為靈魂天然親近鮮活的身體。”
“極細微的一片,你意思是靈魂會碎掉嗎?”頭頂盤旋的瘋蝶問道,環顧四周尋求我們的看法。飛在她身邊的冥影聳了聳肩。
剪刀先生髮出了一陣短促的嘶聲。“如果你有把握的話,是可以分割靈魂的。就好比一根蠟燭能點燃其它幾根,一個靈魂可以寄宿在多個容器裡。”
贊茜小聲咒罵著。而格蕾芙絲震驚地望著剪刀先生,替我們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是小馬國靈魂方面的首席專家。”他的語氣充滿了自負,然後無可奈何地哼了一聲。“有什麼用呢。靈魂抵擋不住大殺特殺的收割者,研究再多靈魂也不如一顆子彈殺人來得實在來得快。”我疑惑地看向了格蕾芙絲。
“你剛剛不還是擔心被撕成碎片嗎?”卡戎走在隊伍的前面咕噥著,雙聯加特林的電機每走幾步就響一下。“狂屍鬼們一定願意坐下來乖乖聽你演講靈魂的。”
“哦,說的是。”我不禁臉紅了起來,沿著地鐵軌道前進,涓涓細流流過蹄旁。裂口爬滿了瓷磚,露出了牆裡的鋼筋以及更深的空隙。牆的另一側有著許多紅條。擠滿了整個視覺增強魔法。
“狂屍鬼們都去哪了?”格蕾芙絲問道,聲音低沉而緊張。“在他們眼中,我們應該是送上門的美食啊。”
“它們就在這兒。”卡戎嘟囔著。樹皮般的翅膀一皺。“自從離開月臺後,它們就一直潛伏在我們身邊。”我恰巧瞥了眼牆上的裂縫,看到一塊斑駁的肉皮一閃而過。
“我以為它們都是傻不拉唧的呢,”我小聲說著,內心的憂慮越積越多,舉起了鎮暴霰彈槍,並且確保裡面都塞滿了飛鏢彈。陣陣流水聲中,我們的馬蹄聲以及嘶嘶聲混雜在一起。
“狂屍鬼沒有靈魂,但可不笨。”剪刀先生糾正道。“狂屍鬼無法獨立思考,但存在意識。它們是不死的的野獸……狡猾的野獸。”
前面到達了下一個車站。站臺上方閃爍的牌子寫著“高塔”一詞。在憔悴的燈光下,兩條隧道於此交匯,形成了銳角。目光所及之處,無不映照出血一般的暗紅,但一個狂屍鬼都沒有!它們究竟在等什麼?我嚥了口唾沫,緩緩走向通往站臺的階梯。閃爍著的“高塔”牌子一直飛快地填充著光與影,讓我不得不努力用眼睛去跟上不斷變化的光線。佈滿水漬的瓷磚反射著身後幽冥般的綠光,沒有起到照明效果。兩列相撞的地鐵填滿了高高的拱頂,像是撞壞的玩具火車一樣糾纏在一起,車裡盡是陰森的白骨。
“維修通道就在月臺盡頭,”剪刀先生輕聲說道。“這是我們辦私事的小路。”
“什麼私事呢?”嘶嘶聲逐漸增大,我壓低聲音問道。殘破而扭曲的車廂周圍佈滿了水坑。蓋革計數器也開始“咔嚓咔嚓”地響了起來,我們立刻自覺服下一片抗輻寧。
“研究長生不老。”剪刀先生陰沉答道。狂暴盯著剪刀先生,她的瞳孔變成了從未見過的粉色。我繃緊了身子,但她又看向了一邊。
我們沿著水坑走上月臺,積水在蹄下嘩啦嘩啦地濺射到了兩邊。牆體的一部分已然倒塌,骯髒的涼水從中湧出,噴灑在瓷磚上。出口被瓦礫掩蓋。數十具骸骨被埋在其中;前來避難的小馬最終迎來了死亡。遠處天橋跨過軌道,連線另一側站臺。天橋掛著一面破破爛爛的橫幅,鮮明寫道:“效忠露娜!”
我們朝遠處的站臺走去,瘋蝶與冥影飛過了扭曲的車廂殘骸。或許我們時來運轉?也許正是我們的全副武裝,狂屍鬼們才不敢進犯。
冥影正下方的水坑突然爆了開來,從中躍出一隻狂屍鬼,一躍三米多高。它緊緊纏住冥影,蹄子卡住翅膀,一口參差不齊的爛牙直奔喉嚨。硬是把他拖進了泛著白沫的骯髒水坑中,隨即消失不見。
“冥影!”瘋蝶尖叫著,但下一秒,另外兩隻狂屍鬼從天橋撲了過來。其中一隻沒有抓到瘋蝶,他露出一口爛牙,發出不祥的嘶嘶聲,另一隻正好落在了她的後背。尖牙啃咬她的脖子。瘋蝶翅膀猛地一扇,屍鬼狠狠撞中了天橋底部。“別!碰!老!娘!屁!股!”她飛速蹭著橋底,落下陣陣灰塵,最終落下磨碎的屍塊。
來不及去救冥影。我剛把落在身旁的屍鬼爆頭,車廂裡又鑽出四隻不要命的狂屍鬼直奔我來。我一直以為狂屍鬼只會無腦傻衝。我依稀記得與小皮一同冒險時,也是在地鐵殺狂屍鬼,細節記不清了。我用魔法轉向槍口瞄準下一個目標時,舉起機械蹄子格擋,啃鐵皮去吧。但這兩隻狂屍鬼沒有一咬再咬,而是咬住後猛地把我向前拽。我抓住機會開了一槍,只崩碎了一隻狂屍鬼的腰,第三隻狂屍鬼朝懸浮著的霰彈槍撲去,不停地啃咬槍管,我的瞄準前功盡棄。第四隻屍鬼趁我失去平衡,張開血盆大口直奔我的臉!
獨角飛速射出魔法子彈;把它腦袋炸成了骨頭與可怖的肉花。怎麼能讓你毀掉晨輝的傑作。再來兩顆魔法子彈,幹掉了撕咬左蹄的狂屍鬼。然後我揮動胳膊猛砸第三隻屍鬼的腦袋。第五次過後,狂屍鬼腦袋終於開裂。我總算獲得了自由,一下子站了起來,最後一隻狂屍鬼轉身朝我猛撲,我前蹄撐地,一雙後蹄瞄準它的臉飛踹。把腦袋踹個稀碎,無首的身體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環顧四周,原來我還算幸運的。狂暴被排水管裡溢位來的大群屍鬼團團圍住。六七個屍鬼同時撕咬著她,狂暴連踹帶踩,頂著狂屍鬼撞向牆壁時,力大無窮的她直接撞碎了狂屍鬼的身體。纏著鐵絲網的尾巴捲住一隻狂屍鬼的喉嚨,掙扎只是加快了梟首這一過程。即使是狂暴也露出了畏縮的表情……畢竟, 這與她在99號被當作是刀俎魚肉時的大屠殺別無二致。
斷淵與刻耳柏洛斯飄在上方,前者用反器材步槍精準點開狂屍鬼的腦袋,後者則噴灑著烈焰,時不時伴隨分解鐳射,以及類似“看招,爛蛆!”還有“此生無悔入馬國!哇呀呀!”或許二位能拯救我們於水火,可是我發現……狂屍鬼彈跳力驚人!沿著車廂頂端奔跑的狂屍鬼,竟然跑出一條詭異的直線,一個接一個朝著斷淵撲去。斷淵的護盾擋得住子彈,但面對相對緩慢的屍鬼卻形同虛設。它們撲上斷淵就瘋狂亂抓,狠狠地咬著她紫色的翅膀。
“臭蹄子別碰我,骯髒的屍鬼!”三隻屍鬼卡住了刻耳柏洛斯的四條機械臂,他在空中掙扎,擴音器明顯提高了分貝。
卡戎似乎完全忽略了我們的處境,他的兩挺加特林機槍對準隧道,向潮水般湧來的狂屍鬼群潑灑接連不斷的彈雨,替我們分擔了許多壓力。狂屍鬼的吼叫聲幾乎淹沒了機槍的轟鳴,散落的5毫米口徑黃銅彈殼在槍口火焰下閃閃發光。
贊茜,格蕾芙絲與剪刀先生背靠背,一同擊退狂屍鬼。贊茜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詛咒!群星的詛咒!我被詛咒了。”她並沒有像狂暴那樣去戰鬥,只是用從未見過的閃電飛踢和重踏偏轉了狂屍鬼的攻擊方向,把這些尚未死透的傢伙連連逼退。格蕾芙絲叼著彈藥箱的帶子,當做非常結實的錢包一樣揮舞著它。剪刀先生從長袍裡掏出一對長相怪異的魔能樹枝修剪器。每當狂屍鬼猛衝而來,張開的剪刀便會飛快合上,不止一隻狂屍鬼要麼沒了腿,要麼腦袋不翼而飛。
一道模糊的身影閃過,血淋淋的冥影出現在了站臺上,他的脖子被咬了幾口,翅膀也被劃傷,血流不止。當兩隻屍鬼從水池裡爬出來追趕他時,水面泛起了陣陣白沫。他張開嘴發出一聲超聲波尖嘯,震懾住了狂屍鬼,震碎了它們壞死的四肢,碎裂的骨頭從破爛不堪的皮囊裡刺了出來。冥影飛踢過去,將腦袋像開核桃一般砸爛。與此同時,又有四隻狂屍鬼從水池子裡頭鑽了出來。
只有一匹小馬沒有受到攻擊。她正眯著眼睛看向一則發了黴的捲髮器廣告,完全沒有察覺到這邊的戰鬥。我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盡我所能地大聲吼叫道,“白銀勺勺!”
那隻發光的灰色屍鬼抬起頭,發光的綠色雙眼在變形的眼鏡架後面眨著。“哦!對不起!我來了!”她一邊喊叫著,一邊朝著戰場小跑而去。發光的灰色雌駒對著狂屍鬼們哼著鼻子。“嘿!快停下!別妨礙她們!”她一邊說著,一邊跑進了呼嘯的狂屍鬼群中間。“你們還打架的話,那我可要把情況反映給萍琪派了哦!”從她體內散發出的鬼魅綠光變得更亮了,狂屍鬼嘶嘶的吼叫著,緩緩向後退了回去。白銀勺勺自信地點了點頭。“好啦。我就知道這招治得了它們。”
瘋蝶降落在傷痕累累的冥影身旁。“給我……快給我……藥。治療藥水!快快快!”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格蕾芙絲立刻趕來。斷淵甩掉了屍鬼,立刻落到護士旁邊,亮起獨角。共同治療他的傷勢。
白銀勺勺巡邏般地趕走狂屍鬼,壓住刻耳柏洛斯的屍鬼也坐鳥獸散。凡是她路過的地方,狂屍鬼的嘶嘶聲幾乎都消失了,我驚訝地看著紅條逐個變藍。卡戎停止了射擊,槍管在潮溼的空氣中冒著白煙,他震驚地看著白銀勺勺。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效果這麼好。
“好——耶!簡直小菜一碟!刻耳柏洛斯歡呼雀躍著,裂解光線槍對準了一個倒黴蛋,不假思索地射了出去。那隻狂屍鬼立刻塌解成了一灘綠色粘液,其餘狂屍鬼隨即齊聲嘶吼。
“停火!”我吼道,狂屍鬼們蠢蠢欲動,殘破的蹄子抓撓著碎裂地面。
“真該崩掉這個通敵的指揮官……可惡的戰鬥抑制器!”刻耳柏洛斯不甘心地嘟囔著。
白銀勺勺看向了發出嘶嘶聲的屍鬼群,然後不耐煩地說道,“你們有完沒完!鬧夠了沒有,沒有可愛標記的傢伙們。”她朝我快步走來,嗶嗶小馬響得更厲害了。“冠冠,咱們繼續走吧?”
“當……當然了,勺勺。謝謝你說服了狂……小馬,”說完,我衝她笑了笑。她似乎是要泛起紅暈,結果面頰變得更綠了,之後憂慮地望著我問道。
“你還好嗎,冠冠?我覺得你今天……心情非常好。這不像你。”聽她的語氣,珠玉冠冠並不多討人喜歡。
“我沒事啊,我只是很高興你能幫我回到辦公室。忘帶鑰匙實在太尷尬了。”我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出來,白銀勺勺同情地緩緩點了點頭。
“不客氣。我願意幫你,只要是你的要求,什麼我都願意!主要是金血被革職後,士氣部簡直糟透了。”
“怎麼說?”我問道,格蕾芙絲扶著冥影站了起來。在魔法治療下,他翅膀的傷口很快癒合了。“金血他……是你的頂頭上司嗎?”
“當然咯。雖然從來只報道萍琪派部長,但大家都知道石英與部聯辦才是真正負責操刀的。你看,士氣部的小馬一方面討厭萍琪超感,又怕萍琪派怕得要死,她還總要求我們微笑,微笑,微笑!”白銀勺勺誇張地大笑著,然後做出癱倒的姿勢。“我覺我應該聽你的,珠玉冠冠。至少你沒跟碎蹄嶺那幫瘋子混在一起。”
“石英是誰?”我皺起了眉頭
“部聯辦的聯絡員,你認識石英吧。士氣部的執法部門沒有不認識她的。”白銀勺勺哼了哼鼻子。“多虧有她,不然萍琪得把半個小馬國的居民都抓起來。”
“噢……呃……真的嗎?她真厲害。”我緊張地望著大夥兒幾個,跟他們一起朝著月臺盡頭走去。“萍琪派那麼過分的嗎。還有……金血他真的揹著萍琪派,暗中操控士氣部嗎?”就算是金血,暗中操控一整個部門也太不可思議了。
“他也不是事事過問啦,也不至於操控整個士氣部,應該只是操縱士氣部的執法部門。畢竟金血那傢伙,肯定不會關心預定派對,研發新氣球和設計主題樂園之類的。但是石英那傢伙負責發驅寒夜獎金,所以最好不要跟她對著幹。”她從歪斜的眼鏡後面瞥了我一眼,嚴肅的神情暗示著和石英作對的下場。
“所以金血透過石英掌管士氣部執法部門?”我一邊詢問,一邊瞥了眼其他小馬,她們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也不能說“掌管”啦。舉個例子,萍琪派下令逮捕‘壞小馬’,我們先等她離開會議室,再花兩分鐘看石英的臉色,看她點頭還是搖頭……通常是搖頭……於是大家有默契地拖延,最後萍琪派忙別的去了,把這件事忘了個精光。”白銀勺勺翻了個白眼。“萍琪派被架空得特別嚴重,多虧南瓜蛋糕和黃油蛋糕能在她胡言亂語的時候打圓場,不然她早就被趕下臺了。”
我緊張地賠笑道:“哇哦。我都快忘了……原來馬哈頓分部有這麼多……趣事。”
“這才哪兒到哪啊,更勁爆的訊息我還沒說呢。”白銀勺勺笑了笑,緊接著嘆了口氣。“局勢這麼緊張……還是頭一次。金血上個月滾蛋後,萍琪派的腦瓜子……就更瘋了……更分裂了,她笑個不停,還寄給金血一盒派對時間曼塔特當做禮物。”
“然後呢?”我繼續問道,同時抵達了維修通道。我們走向擺滿垃圾的貨架,角落裡四隻屍鬼死死盯著我們。剪刀先生的獨角在斗篷下閃著光芒,貨架絲滑地移開,露出背後的隱秘通道。一扇堅固的門映入眼簾,門上刻有部聯辦的圖案,門旁安有一臺終端機。
白銀勺勺嘆了口氣,翻了個白眼。“唉,派對部門還是一如既往的按規章辦事,然而執法部亂成了一鍋粥。雖然石英沒被調走,但金血一向是她的主心骨,沒了金血,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我猜她就硬撐著,假裝跟沒事人一樣,撐到豪斯先生調進來。我不知道。沒有小馬知道……”不知道豪斯有沒有發現石英在士氣部乾的好事。
“士氣部的老八卦挺好聽的,要是您能抽一分鐘把這扇門開啟就更好了。”剪刀先生指著終端機冷冰冰說道。終端機螢幕布滿了劃痕,好像有誰想把它的螢幕扣下來一樣。
“你誰啊?”白銀勺勺以不耐煩的語氣問著剪刀先生,而剪刀先生拒絕與她對視。
我走到門前,眼前立刻飛速劃過一條條資料,與終端機螢幕顯示的一一對應。最後出現一行字:
EC-1101 授權確認。
開啟永恆計劃:是\/否?
永恆計劃。顧名思義是研究長生不老。我看著剪刀先生;他那渾濁的白色眼睛牢牢盯著螢幕。“這是你要找的計劃嗎?”
這個問題把他拉回現實。“什麼?當然不是,那都是陳芝麻爛穀子了。可能你比我對它更感興趣呢。”他那不屑的表情實在過於逼真,如果這是在演我,那他絕對是天生的演員。我仔細看了看螢幕,然後環顧四周。嘿,莊家也來了,他那飽經風霜的面孔蒼白而冷酷。我盯了他幾秒,一般來說,他這時候該說幾句高深莫測,謎語一樣的評論,可他聳了聳肩,並沒有張嘴。
我有些失望,嘆了口氣,按下了終端上的“是”按鈕。
眼前光速閃過大量資料,完全覆蓋了視野。弄得我暈頭轉向,一下子沒站穩,撞上了牆,差點兒摔倒。我的朋友與昏暗的維修通道都不見了,潮水一般的的字母與數字填滿了視野,一切都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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