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十安回房休息,添香救人,春風頂上她的位置和紅袖一同查賬,花月則是在院中守夜。
一陣春雨於半夜而至,院中花壇裡泥土被雨水滋潤後清新氣息撲面而來,雨珠從房簷落到青石板上,滴答聲不絕於耳。
姚十安睜開小鹿般雙眸,側眸傾聽雨聲,心中不禁徒升一絲悲涼。
她雖非男兒身,可從8歲祖父便有意讓她接手家裡生意,到如今及笄,家中生意她已然承擔了大半,父親從不問她願不願累不累,如今她更是需要犧牲自已來成全姚家輝煌。
箇中酸楚,她無人訴說,這次去京城,前路更是未知。
即使她有還算尚可容顏,可僅憑一個皇商身份恐怕買賬的清白官家也寥寥無幾,她還需獨自籌謀。
“小姐可是睡不著?”床帳外,春風掌起一盞明燈,小聲詢問。
姚十安抬手撩開帳縵,“嗯,起身吧。”
“是。”春風扶住姚十安的手,伺候她起身洗漱更衣。
坐在銅鏡面前的姚十安抬手拂過頭上被春風插滿的珠翠,“去京城有的帶,這會兒路上就帶一根玉簪罷了。”
春風頷首,“奴婢知小姐從小不愛珠翠,便把之前去玉山觀求的竹簪帶上,可要換成它。”
姚十安頷首,“有心,竹簪更好。”
春風立即把珠翠拿下,簡單挽了燕雀頂插入竹簪,滿意放下手,“小姐這樣也是極美,可要先食早飯再看賬?”
姚十安起身,“尚且不餓,看賬。”
紅袖把手中賬遞給春風,“奴婢先退下。”
姚十安頷首。
春風把賬本翻開,遞到姚十安面前,“添香那邊人已經救了回來,奴婢打發添香去休息了。”
姚十安接過賬本,“嗯,你安排就好。”
春風行禮退至一旁,突然想起一件事,復又上前把腰側信封拿出來遞到姚十安面前,“這是添香從男子身上搜出來的信件,小姐可要過目?”
姚十安放下賬本,目光落到已經未開啟過的信件上,“念。”
春風行禮,“是。”拆開信封拿出裡面帶著血跡信紙,“東方祁氏滅門慘案幕後黑手線索指向京城。”
春風聲音裡帶著震驚和顫抖,看向榻上姚十安,“小姐,只有這句,無署名。”
姚十安摩挲著玉鐲手指一頓,聲音沉穩冷靜,“信紙銷燬,告訴添香一聲,我們什麼都沒看見過。”
“是!”春風把信紙放進火盆中,瞬間化為灰燼。
日上三竿,姚十安合上賬本,春風立即上前抬手揉著她的太陽穴。
“添香,備早飯。”
“是。”
吃過早飯,姚十安漱過口,才看向側臥方向,“添香,人還未醒嗎?”
添香抬手算著時辰,行禮回道,“回小姐話,至多再過半個時辰就能醒。”
姚十安打了個哈欠,側臥在榻上,“人醒叫我。”
“是。”添香行禮退下。
姚十安還沒進入夢鄉,添香就來回話,“小姐,人已經醒了。”
她睜開帶著血絲雙眸,“帶過來。”
“是。”添香看向門口紅袖,紅袖立馬離開去側臥,提溜著男子進門。
男子身上靛藍色長袍血跡已經乾涸,紅袖一鬆手,他順勢坐回了地上,挑起矜貴眉眼,目光落到榻上少女身上,“小姐這是什麼意思,明明是救了小生,可又綁了小生,小生一時竟分不清小姐是好人還是壞人?該不該以身相許報答救命之恩?”
“放肆!小姐面前,豈容你胡言亂語,紅袖掌嘴!”春風怒目瞪著男子,指揮道。
“是!”紅袖擼起袖子,抬起手給男子臉上重重來了一掌。
姚十安等紅袖打完,盯著男子嘴角流出血跡,“你是誰?為什麼會闖入我的院子,不如實以告,我想縣衙離這還挺遠,把你當做亂賊打死上報也無人會置喙。”
男子舌頭頂住被打的右臉,烏髮散落遮住他大半張容顏,從姚十安角度,只能看到男子那雙桃花眼裡隱隱透著涼薄冷意。
姚十安試圖分辨他眼裡情緒,奈何漆黑眸子,深如寒潭,探不到底,這樣的人給她第一感覺就是極其危險人物。
就在姚十安以為他不會回答時,男子開了口,“小生名諱宋雲崢。”
宋雲崢抬起頭,眸中閃現出一片明亮和清澈,宛如湖水中倒影般對映出姚十安清麗容貌,似乎剛才姚十安察覺出的涼薄冷意全然是幻覺。
姚十安聽著這熟悉的名諱,驀然想起表哥送來京城官員名單上最後一位適婚者,是太子少師宋雲崢。
眼前人也喚宋雲崢,大抵是重名,姚十安如此想。
畢竟幽州離京城天高路遠,太子少師哪會有時間到這來翻她院子。
可名單上雖沒宋雲崢畫像,但有描述,據說宋雲崢身姿如松,容色如玉,身上有獨一份矜貴清冷氣質,即使今年二十二,依舊是京城貴女心中第一夫婿人選。
面前這人,身姿如松,容色如玉她是承認,可獨一份矜貴清冷氣質,她還真沒看出來。
宋雲崢雖是京城貴女第一夫婿人選,可不是姚十安夫婿第一人選。
所以姚十安即使確認眼前之人就是當朝太子少師宋雲崢,她也不勝在意端著茶水抿一口,等著宋雲崢後話。
宋雲崢見少女反應平淡,又一副勝券在握姿態,有些拿不準少女到底有沒有認出他是誰?
“小生是蜀州人,平素最喜四處遊山玩水,此次誤闖小姐閨房實屬無奈之舉,半路遇山賊搶了小生錢財,是小生身邊小廝拼命才給小生博出一條生路,望小姐明察,小生出去後定會把這事捂得死死的,絕不會敗壞小姐名聲!”
“你!”春風怒目,上前一步揚起手,恨不得自已抽宋雲崢一巴掌。
無錯書吧“春風,住手。”姚十安擱下茶杯,輕聲喚住春風。
春風揚起的手一頓,最後咬牙瞪向宋雲崢一眼,“是。”返回姚十安身後。
姚十安和宋雲崢對視,半晌後,低低笑了一聲,用清淺平緩的語調道,“就依宋少爺之言,添香鬆綁,送宋少爺出門,只是小女子有一句話要提醒宋少爺,小女子是真真實實救了宋少爺一命,還望宋少爺銘記於心,千萬不要恩將仇報。”
宋雲崢一滯,隨後起身拱手,“小生定一輩子銘記在心小姐大恩大德,冒昧問一句,小姐閨名?我也好知道恩從哪家?”
“小女子不信宋少爺不清楚你翻的牆是何人資產。”姚十安嘴角含著淺淡笑意,收回在宋雲崢身上視線。
宋雲崢胸口一滯,洩氣道,“姚小姐...可真是聰明,難怪年紀輕輕就能獨掌姚家萬千生意,是小生僭越。”
他的確知道眼前之人是誰,昨晚遇到暗殺時,在偌大幽州只有這處才是安全地,本以為裡面沒人才躲進來,沒想到他運氣似乎不太好。
姚十安不再說話,添香上前引著宋雲崢從後門離開。
等人離開,姚十安才重重舒口氣,“春風,你可猜出剛才那人是誰?”
春風立馬跪下,“小姐,奴婢愚笨,並未認出!”
“宋雲崢,今年二十二,據說在16歲就成為了太子伴讀,最後帝王親自認命的太子少師。”
姚十安話音一落,春風立馬狠狠扇了自已一巴掌跪地,“是奴婢有言不識泰山,給小姐惹禍了!”
姚十安伸手扶起春風,“他既然沒自爆身份,我們也不識他身份,不知者無罪,你且不必自責。”
春風眼裡裹著豆大淚珠,嘴唇顫抖,“真...真的嗎?”
姚十安點了點春風的額頭,“現在知道怕了,剛才你還想打人家第二巴掌呢。不會有事,你也是護著小姐我的名聲,咱們救了他,他不至於這麼小心眼,放心吧。”
姚十安坐回榻上,“現在讓我擔心的是咱們看過信且還把信銷燬了,等他知道後會不會找過來?”
“那怎麼辦?”春風著急。
姚十安摩挲手腕上玉鐲,“暫時我能想到的就是咬死沒見過,至於他信或者不信再說,另外把徐竹叫來,我們下午啟程。”
“是。”
——
徐竹行著大禮送走姚十安,輕微鬆口氣,小廝手在賬本上點了點,“大小姐果然名不虛傳,咱們人手半個月都看不完的賬本,大小姐只用了一天就理完,還把疑問點提了出來。”
徐竹用扇子敲了敲小廝腦袋,“她身邊的四個丫鬟你看到了沒,每一個都是堪比我的存在,你就說能不厲害嘛!”
小廝瞪大雙眼看向已經出城門的三架馬車,“大小姐可真氣派,出個門帶了36名護院,比巡撫還氣派!”
“這話不是能在外面說的,你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徐竹看向四處的行人,瞪了一眼小廝,“回府。”
春風放下簾子,“小姐,咱們在幽州只待了一天就走,是不是怕宋....那誰找上門來?”
花月雙手抱胸,“怕什麼,有奴婢呢,他要真敢找來,奴婢的劍定不會饒了他!”
春風點了一下花月腦袋,“師父真沒說錯,你就是四肢發達腦子簡單,哪有你想的那麼容易。”
花月聳肩,“是春風姐想多了,師父說過,道理只在強武力之下產生,奴婢的四肢發達就是道理。”
姚十安頷首,“花月說的也沒錯,春風,不必心焦,要是他真找來,你小姐我已經想到應對方法。”
春風倒出一杯花茶,“是,小姐,奴婢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