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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畫舫

意轉平生相思誤,笑迎醉眼真心負。

心戀舊時過往已,淚掩心間肆意無。

青州臨斷河上,女子莞爾憂傷的聲音透過微涼河風微微傳入岸上過往行人的耳中,彷彿勾起了人世的悲涼!偶爾有人駐足眺望那聲音傳來之處,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然後,輕嘆一口氣,再繼續行走。

在青州這個地方,無有江湖勝有江湖。

青州是西南最大的商品流通地,不歸屬任何一個江湖門派,卻自得幾分規矩。此地什麼人都有,江湖中人江湖外人,是以有著現今武林中難得的一份寧靜。

距離岸邊不遠的河面上,停著一艘畫舫,一位女子站在上面,剛才的歌聲便是她唱的。

此人名叫紜無秋,江湖人稱前面女郎。

一曲唱完,她看了看岸上駐足又離去的行人,嘴角浮現一個鄙夷的笑,雖是鄙夷的笑卻仍是妖嬈。她起身朝著畫舫內走去,口中念著一句“最無情的反而最喜歡裝深情!”

女子一襲紅衣,準確地說,是鳳冠霞帔,畫舫也被佈置得喜氣洋洋,她推開畫舫的木門,看著裡面的人,輕輕一笑,“吉時快到了,我們很快就是夫妻了。”

紅衣女子說完猶自坐下,而她對面的床幃上,此時正端坐著一名身穿墨綠色衣服的男子,年齡不過二十,深邃眼神,濃密睫毛,薄唇微閉,稜角分明,猶自好看。與紅衣女子的喜悅與得意不同,他臉上全是漠然,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是從那深邃的目光裡透出一絲絲的怒意。

紜無秋給自已倒了一杯酒,彷彿是感受到了對面男子的微微怒意,笑著說道:“聞淵,你可不要這樣看著我,我可是奉勸過你,不要靠近我。”

被喚作聞淵的男子沒有說話,再仔細一看,竟然是被點了穴,動彈不得。

“我早說過,血芝草不是那麼好拿的,你看看你,整整花了一年的時間,才能找到真正的我。這一剛剛識破我的真顏,就著了我的道,本來呢,我是可以殺了你的。”

被點了穴的聞淵不能動不能言。

紜無秋易容術堪稱江湖無人能比,聞淵一年前得知血芝草在她身上,他開始踏尋紜無秋的下落,終於在幾天前得知她的真容和行蹤,卻不料一時大意,被她抓住了。

紜無秋知道此事聞淵心中不順,可是這倒完全不影響她的好心情,繼續說下去。

“只不過,我看你長得倒是好看,殺了未免可惜。正好我還缺一個相公,你就做我相公吧,興許我什麼時候對你膩了,就放你走了。又興許,我哪天心情大好,就把血芝草給你了。”

“怎麼?不願意啊?不願意也沒辦法了。你現在可是動彈不得,不如乖乖與我成親。”

從聞淵中毒到現在已經三個時辰了,他知道自已中的毒是軟經散,他一直試圖用內功把毒逼出來,注意力全在逼毒上面,對紜無秋的話語並未在意。

但他試了很多次,都無功而返,但他並未放棄,仍在嘗試。

“別傻了,我用的毒,又怎會那麼好逼出來。你以為這是普通的軟經散麼,這可是七嶺軟經散。”

這話果然管用,從紜無秋進來到現在都沒正眼看過她一眼的聞淵聽聞此話,抬起了頭,看向了紜無秋。

“這七嶺軟經散,無人能解,除非我給你解藥,否則啊,你是逃不了。”

聞淵還沒來得及加深眼裡的憤怒,紜無秋還沒來得及得意地再自飲一杯,就聽得屏風後面一聲輕笑。

“誰?出來。”紜無秋收斂了笑意,雖然她武功稱不上絕頂高手,但也不弱,不至於房間裡進了人卻不知道。

“哎呀,我本來就只想看看戲,不打算打擾你們的,是你非要我出來的。”屏風後面緩緩走出一個白衣女子,清亮的眼睛,鼻樑高挺,嘴角滿是笑意。

她走出來時正好正對聞淵,一眼望過去,除去聞淵俊朗的相貌,不知怎的,就望向了聞淵眼底的那份疏離。她驟然覺得一冷,馬上收回了視線,看向紜無秋。

“你是誰?為何闖入我的畫舫?”紜無秋很是不悅,一來是成親的好事被打斷,儘管她也只是貪圖聞淵的相貌並無真心;二來自已的地盤有人闖入,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白衣女子倒是顯得大方,走到紜無秋面前坐下,自顧自地倒了杯酒,“借杯喜酒喝喝,渴死我了。”

她說完一口喝下一杯酒,竟是覺得不夠,一邊倒酒一邊說:“我還以為你會問我,剛在屏風後面為何會忍不住失笑。”

她說完又是一杯酒下肚。

紜無秋在江湖中閱人無數,只這一會,便察覺到眼前的這個女子並不那麼簡單。

紜無秋起先覺得,來人是來救聞淵的,所以當她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的時候,她還刻意觀察了下聞淵的反應,但從聞淵的眼神中她斷定,兩人不認識。

“這個自然也是要問的。姑娘覺得哪個好答,便答哪個吧。”紜無秋看著來人如此放鬆,也不好失了氣度,放緩了聲音問道。

“問題有點多,我想想先回答哪個!”白衣女子看上去是真的渴了,桌上的酒自顧自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紜無秋倒也不著急,嘴角掛一個嫵媚的笑,靜靜看著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過了一會,白衣女子終於不渴了,她放下酒杯,稍稍擦拭了嘴角滲出來的一點酒,看著對面的紜無秋,笑著說。

“我叫符樾,來找你的。”

“找我?”紜無秋眼中閃過一絲警惕,她不認識眼前之人,只怕此人也是……

“對,我這人不喜歡拐彎抹角,所以呢,就直說了。”

符樾之前收斂氣息,躲在屏風後,將紜無秋與聞淵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得知坐著的那個不能動彈,叫聞淵的男人也是為了血芝草而來的時候,她還微微有些意外,畢竟這血芝草在武林中也只是傳說,極少有人得見。重要的是,需要這血芝草的,十有八九是因為……

想到這,符樾收回自已的思緒,看向面前的紜無秋,朱唇輕啟,緩緩吐出三個字。

“血芝草。”

果然,又是衝著血芝草來的!

紜無秋心想,怎麼今天全都找她要血芝草了。

在這幽深的江湖中,紛擾不斷,紜無秋暗自思忖,為何今日眾多人士紛紛向她索求血芝草?那血芝草乃是她隨身攜帶的秘藥,知曉此物的江湖人士寥寥無幾,而在這五載春秋裡,更是無人能識破她的真實面貌。

念及此,她目光落在眼前這一對男女身上,儘管素昧平生,他們的目的卻如出一轍。但這並無大礙,即便是武功不低的聞淵,如今已無力再起波瀾。

而眼前這位看似稚嫩的少女,年方十八九歲,要想讓她輕易交出血芝草的解藥,無疑是異想天開。

就在紜無秋不動聲色地把手伸進口袋,準備拿出瓷瓶時,符樾忽然飄來的一句話,“別想了,七嶺軟經散對我沒用。”

心思被識破,紜無秋心中微微不悅。

不,應該說,自從屋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第三個人而她不知道的時候,她已經不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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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我看姑娘年紀輕輕,怕是初入江湖,沒有見識過七嶺軟經散的厲害吧。你看看你後面的那個男人,我與他過過招,論武功,他可不低於我,還不是不知不覺著了這七嶺軟體散的道。”

符樾順著紜無秋手指的地方再次朝聞淵看過去,這次離的距離比之第一眼更近了一些,稜角更為立體,眼眸更為深邃了。

聞淵一直聽著她們的對話,不能動不能說話,在聽到符樾說也是為了血芝草來的時候,對符樾多了幾分警惕。當然,一直只顧著喝酒解渴的符樾是沒有發現這份警戒的。

“沒準啊,你也在不知不覺中了毒而不自知而已。”紜無秋又給自已倒了一杯酒,看上去把握十足。

“七嶺軟經散,加了七嶺毒蜈,毒蜥之血,最短時間封閉奇經八脈,讓人動彈不得,短則一日,多則三日。”符樾徑直說著,語氣好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興許有雨般泰然自若。

紜無秋則在聽完之後,臉色大變。

這七嶺軟經散江湖中少見,乃是藥王谷獨門秘製,自已也是費了好大勁從藥王大弟子傅崢那裡騙來的。她明明記得傅崢說,目前江湖中無人能解,因為解藥是同樣需要七嶺之地的成年毒蜈毒蠍之血以毒攻毒。

符樾一副篤定的樣子,她既然清楚七嶺軟經散的配方,那十之八九也是有解藥的,按照常理推論,符樾不應該知道,除非。

想到這,紜無秋收起了嘴角妖嬈的笑意,直直看向符樾。

“莫非,你是?”

符樾像早料到紜無秋的反應,還沒等紜無秋問完,徑自點了點頭。

“本來還想著對你客氣點,看來你並不領情,那麼就休怪我無情了。”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紜無秋心中明瞭,下毒的計劃已無可能實現。

此刻,她只剩下一個選擇——抓住符樾。

她毫不猶豫地伸出手,猛然向符樾撲去。

然而,出乎紜無秋的意料,她竟然無法抓住符樾。

符樾以極其詭異而凌亂的步伐在畫舫的小屋內穿梭,每次當紜無秋以為即將得手時,符樾總能在一瞬間變換方向,巧妙地從她的視線中消失。儘管紜無秋內力深厚,但她的指尖僅僅觸碰到了符樾的袖子幾次,始終未能真正抓住她。

最終,紜無秋無奈地放棄了追逐,她退回到桌旁,喘著粗氣,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向符樾發問。

“你這是什麼輕功,如此詭異。”

符樾剛好退回到聞淵坐著的床幃邊上,拍了拍手,整理了下剛剛奔走亂掉的頭髮,氣息平穩地答道:“不告訴你。”

紜無秋瞬間怒火中燒,殺意在她心頭湧動,她正要凝聚內力,準備發出致命一擊。然而,就在這一剎那,符樾抬頭望向她,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抹微笑,語氣平靜地開口道:“我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你已身中劇毒,若此時強行運功,只怕會損傷經脈。”

話音剛落,紜無秋便察覺到自已的氣息出現了異樣。她本想追問何時被下毒,但話未出口,她便回憶起追捕符樾時曾觸及對方的衣袖,毒定是那時種下的。此時,紜無秋心中充滿了悔恨,她意識到自已過於輕敵,對符樾的來意和手段沒有足夠的警惕。

“你中的毒,雖然不會立即取你性命,但也不會讓你好受。我本無傷害你之意,只要你交出血芝草,我自然會為你解毒。”符樾說著,乾脆走在床幃邊,在聞淵身旁坐下,一副悠然自得、準備觀賞即將上演的好戲的模樣。

符樾本無傷人之心,她的話語中帶著幾分真摯。現在的紜無秋身中她的毒,無計可施,再耗下去,她必輸無疑。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命更重要呢?

但符玥未曾料到,紜無秋從未按照別人的意願而活,她輕輕整理了一下自已的髮髻,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妖嬈的微笑。“哼,小姑娘,姐姐給你一句忠告,世間之事,往往難以盡如人意。”

符樾知道紜無秋話中有話,卻不急於打斷,只是眯起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她。

紜無秋瞥了一眼聞淵:“聞淵,你我本是佳緣天成,誰知竟被她橫加干涉。我們日後必有重逢之時。”

話音剛落,紜無秋突然轉身,就在符樾和聞淵意識到紜無秋放棄瞭解藥選擇逃走的時候,只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水花濺起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