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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黑色鐵塔

時至今日,安思冬回想起那天時種種細節仍歷歷在目,就像上個星期看過的一部印象深刻的電影那樣。

她記得憎恨之人嘔吐出來的毒藥,胃酸與未消化的粥散發出的死亡氣息,這些氣息和他們的呻吟聲消失在晨間冰冷的空氣裡,她記得他們毒發時渾身痙攣,如蝦米般弓成一團的滑稽模樣,也記得他們臨死前嘴角冒出的泡沫,瞪著憤怒的雙眼。

安思冬回憶起來不帶任何憐憫,甚至頗有興致,就像回味一杯陳年的美酒,唯一令她感到美中不足的是,自已當時沒有用更殘忍的方式終結他們的性命。

為了摸索出更好的殺人方法,安思冬開始在野生動物身上進行實驗,她也正是在那個時期染上了虐殺動物的惡習,不論是鳥在臨死前翅膀的撲騰,蛇吐出紅紫色的信子,貓淒厲的嘶嚎和老鼠吱吱亂蹬的顫抖都令她感到愉悅。

在所有動物中,她唯一放過的是狗,但她並不認為自已對狗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在她看來,狗是所有畜生中唯一將色厲內茬表現得淋漓盡致的動物,它們甚至不配被殺死,當她開著凡恩的車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時,面對荒廢公路上突然躥出來的一群流浪狗的狂吠,搖下車窗的安思冬只是微微一瞥,這些喪家之犬便夾著尾巴四散逃開了。

安思冬把車停在路邊,給自已點了根菸,群山漫布,她眺望遠處一座座綠色的山嶺,幾隻麻雀停在斑駁脫鏽的電線上,多年以前她在山的另一頭,也曾透過視窗呆呆地凝視深山之中孤獨矗立的電線杆,幻想山林之中是否有人居住,而山外的人又過著怎樣的生活。

“時間過得真快。”

她淡淡說著,這時副駕駛位的凡恩輕哼了一聲,醒了過來。

“醒啦?我還以為你打算睡到世界末日呢。”

安思冬遞過去一瓶水,凡恩咕嚕咕嚕一飲而盡,眼神逐漸清澈。

“阿東,事情解決了?”

安思冬點了點頭,伸出戴有戒指的手:

“這份力量現在完全歸我所有了。”

凡恩鬆了口氣,他看了看四周的群山。

“我們這是在哪?”

“撾鬱國和坦桑伮國的交界地帶,敦灣區。”

安思冬抬起手,指向群山中的一座:

“喏,那邊就是我的老家。”

“這麼近?你不回去看看嗎?”

安思冬搖了搖頭。

“看個鬼,人都死光了,比起這個,你先瞧瞧自已的肚子吧。”

凡恩撩起上衣,注意到腹部多了些古怪的疤痕,傷疤不是燻紅腸的顏色,而是漆黑的墨色,而且不是一道道而是一圈圈,如蝴蝶翅膀上的花紋般以肚臍眼為中心向周圍綻開,繁密複雜的花紋跟驅蛇人繪在脖子上的海娜刺青沒什麼兩樣。

“韃蒙.劦奧斯給你留下了詛咒,它不屬於戒指的能力,我解除不了。”

“這樣啊——等等,你覺得我去染個黃毛cos鳴人怎麼樣?”

面對好友凝重的面容,劫後餘生的凡恩笑著打趣到,然而接下來安思冬的一句話令他笑容尬住了,只見她的目光快速在凡恩腹部上掠過,單手托腮頗為認真地說到:

“我覺得可以,不過你得抓緊時間了,因為中了詛咒的人活不過三天。”

“……啥子?”

“噢,加上你昏迷了兩天,現在只剩一天的時間了。”

安思冬將菸蒂扔出窗外,她拉下手剎,發動機的轟鳴聲嗡嗡響起。

“我帶你去‘黑衫會’的分部,它離這裡不算太遠,那裡有個人知道解除詛咒的方法。”

“誰?”

“潘達.卡羅爾。”

……

轟隆碾過地面的車輪揚起塵沙陣陣,風中隱隱夾雜著香料,棕櫚和椰棗的氣息,這意味著他們已經離開撾鬱國的地帶,浸潤在坦桑伮國的空氣中了。

凡恩看著後視鏡,鏡中最後一座遠去的塔爾神廟的殘骸已經變成了令人遐想的一粒黑點,他想起了納什努克,那條經沙土夯實的瀝青馬路,童話般紅藍交錯的房子和人與怪物共處一地的畫面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當他跟安思冬說起這些時,這位親手奠定了納什努克秩序的背後掌控者則聳了聳肩,不以為然道:

“其實讓人和怪物一起住算不上成功的嘗試,納什努克人口不多,加上跑的跑,死的死,剩下的幾乎也搬到原住民區去了,能和怪物真正相處的來的只有僧侶和他們的親人——不是出於真心對怪物的接納,而是信仰引導他們克服了恐懼。”

安思冬說到:

“而且在我之前,‘共納會’的人就已經嘗試過歸化怪物的辦法了,但效果有限,因為這種和諧只是表面的——只要‘灰鱗黨’或‘雞叉聯盟’的細作滲透進來,便能輕易破壞人與怪物共處的關係。”

“等等,灰鱗黨我倒是聽過,共納會和雞叉聯盟是啥?”

凡恩聽的雲裡霧裡,在安思冬的解釋下,他才明白在自已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外面的世界早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從怪物最早出現三年前起,當時那場由阿梅利肯國發動,令大半個世界滿目瘡痍的戰爭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最初,怪物出現在腓基大陸戰事最激烈的馬穆努河畔(金蘇丹國和埃里亞德國的邊境線),它們從湧動的灰色迷霧中走出,引發士兵們的恐懼並屠殺了近三萬人,阿梅利肯將此視為金蘇丹支援埃里亞德的證據,並打著維護正義的口號將炮火轉頭對準了這個中立的國家,因為他們認為金蘇丹給士兵注射了變異血清並進行身體改造,而這很明顯違背了基本的人道主義精神。

但僅僅過了一週不到的時間,世界各地便湧現神秘迷霧,怪物們大量出現,戰爭被迫叫停,專業人員組成的探險人員深入迷霧調查過,發現迷霧的深處有傳送門,怪物便是透過傳送門穿越而來的。

“神秘迷霧……”

凡恩想起來了,自已初到拉瑪那鎮遇見羅布卡和那頭由眾多腐天使融化形成的怪物時,遇到了驅之不散的迷霧,令天氣變得十分反常。

“羅布卡在酒吧說這些的時候,我就隱約猜到了——那裡或許出現了一個新的傳送門,但後來我派人進行了調查,迷霧已經消失,也沒有新的怪物出現。”

“總之,傳送門的存在是怪物大量降臨的根源,而隨著透過傳送門的怪物變多,新的局勢和組織逐漸形成,其中主要的人類組織有這三個——其中「黑衫會」,「原教旨人類同盟」和「雞叉聯盟」。”

“黑衫會你大概也知道了,我們只獵殺狂化怪物,正常怪物還是可以接納它們的,因為挺多怪物的能力具有對人類有利的價值,值得利用,當然我們入會的基本要求是透過恐懼測驗,確保不會對怪物產生恐懼心理。”

說到這,安思冬提醒道:

“對了,你今後要是遇到原教旨人類同盟的人最好離遠點,那幫人是要將所有怪物一併清除的組織,同時把一切不支援他們理念的人視為異教徒一併清除,然後還有奇葩的雞叉聯盟,他們瘋狂地信仰怪物,崇拜怪物,並想讓怪物代替人類統治地球,為此對人類展開清理和屠殺。”

凡恩詫異不已:

“什麼鬼?人類殺自已的同胞,為了讓怪物統治世界?”

“對,就有這樣的奇葩,而且不少呢。”

安思冬聳了聳肩:

“順便說一句,現在的瓦斯坎特共和國總統就是由怪物擔任的。”

凡恩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另外,怪物也分了幾個派別,其中最危險的是「術士會」,因為它們有操控狂氣的力量,能直接引發怪物狂化,最重要的是——”

安思冬盯著凡恩,認真道:

“恩子,你的故鄉就在東圖,而那片地方已經成為了術士會的老巢。”

凡恩心下一驚,下意識握了握胸前的銀色圓盤。

“不過沒關係。”

安思冬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我會陪你去的,誰讓我是你哥呢。”

說完後,安思冬從車廂抽屜裡拿出一個圖紙,遞給了凡恩。

這是一張凡恩再熟悉不過的東圖國地圖,然而他拿著圖紙看了半天,臉上仍是一頭霧水。

“阿東,這些黑色的區域是什麼?”

“火力覆蓋區,那兒是戰爭前線,有很多你想不到的狂化怪物。”

凡恩拿著這份地圖,感覺沉甸甸的。

“還有多久到那兒。”

他問道。

“都說啦,幫你消除詛咒過後,我們就直接過去。”

安思冬一邊說著,一邊給自已戴上一個護目鏡,隨後他又遞給凡恩一個跟自已同樣款式的,示意他戴上。

“喏,現在能看到遠處那個建築了嗎?”

戴上護目鏡的凡恩順著安思冬指尖所觸的方向看去,只見遠方蔚藍的天際線下,滾動的薄暮雲層之中,隱隱約約樹立著一座高塔。

高塔漆黑通透,如一座沉默的墳,一根矗立的針。

“這個護目鏡是專門用來確定黑衫會的黑色鐵塔方位的,視線中能看到它的話,意味著我們離它還有大概半天的路程。”

根據路程大概計算,凡恩差不多能聯想到守望塔的巨大了。

這時,凡恩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他將半個頭探出窗外。

風聲呼嘯湧過,風中夾雜著乾燥沙塵的氣息,灰撲撲的枯葉氣息,以及一股太陽曝曬下瀝青揮發的惡臭味。

與此同時,一股鑽入耳朵刺激腦顱的嗡嗡聲也在耳邊響起,並且離兩人越來越近。

“有怪物來了。”

安思冬也敏銳地察覺到來者不善,她立刻將車速提到最大,透過車窗,可以發現前面不遠處的地面有一處隆起的土層,這土層不斷拱起,並朝著車身這邊快速移動。

“好像來了個不得了的東西,不知道是好是壞。”

安思冬笑了笑:

“恩子,坐穩了。”

話音未落,安思冬一個大幅度轉彎,車身漂移著朝旁邊滑去。

下一刻,隆起的土丘爆開,在二人的注視下,一團巨大的影子從中炸了出來。

土裡鑽出的是一條蠕動的長蟲,一節節鋥亮的銀灰色軀幹關節上凝固著豬板油似的黏膩腥物,地面塵土飛揚,被蟲子震耳欲聾的嘶嘶聲充斥的空氣裡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胃酸發酵氣味。

兩人同時看向怪物的眼睛,那雙眼睛赤紅無比,彷彿要滴出血來,銀灰色的身軀表面也泛起陣陣紅光,這正是怪物狂化的標誌。

安思冬面色一沉,大嘆不妙:

“狂化的怪物也就算了,還是這麼難纏的傢伙——黑蠅王?”

作為黑衫會的一員,安思冬沒少跟怪物交過手,遇到過不少實力強橫的怪物,黑蠅王便是其中之一。

凡恩想要幫忙,他剛拿出紋章貼在身上,卻發現紋章牌遲遲不與與自已感應,而平時習慣了的弗雷匕首此刻也變得異常冰冷,腹部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熱流,身體裡的力量彷彿被某種東西吸收了,無法使用。

“你插手不了,詛咒限制了你的力量。”

安思冬說完後抬起手,戒指發出黃色的炫光,周圍的土壤紛紛暴起朝大蟲撲去。

掌控了戒指力量的安思冬輕而易舉的控制了周圍的土壤作用於防禦和束縛,很快黑蠅王就被堅實的泥土包裹,從四處亂竄的不安狀態重重倒了下來。

“結束了?”

車速放緩,凡恩盯著不遠處包裹的跟土蛹一樣的黑蠅王,但他剛說完這句話,卻發現安思冬握成拳頭的手在顫抖,臉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還沒有。”

接著,她將握成拳頭的手緩緩開啟,伸出一根中指,對著沙蛹的方向。

伴隨著安思冬的動作,周圍的沙礫紛紛揚起,漂浮於空中的它們匯聚,凝固,最終組成四面八方圍堵著沙蛹的數百根堅硬長矛。

安思冬指尖向前一刺,沙矛隨即嗖嗖刺出,下一刻自然將沙蛹插成了刺蝟,凡恩眯眼看去,在矛與蛹的縫隙之中,有近乎透明的液體汩汩流淌。

“奈斯!”

凡恩不禁嘆道,剛才的情形他看的清清楚楚,堅硬厚實的沙蛹在矛頭刺入的一瞬間開啟了數百個小孔,每個孔洞都正好對應每根沙之矛刺入的位置。

如此一來,困在裡面的敵人根本沒有逃跑的餘地,只能被活活扎死。

“嘖……還是沒死。”

此刻的安思冬臉上並沒有成功的喜悅,而是變得越發凝重起來。

果然,在她說完後不久,平靜的沙蛹開始震顫,隨後沙殼崩裂,一道巨大的黑影咆哮著從中鑽出。

不是剛才的死灰色蠕蟲,而是一頭新的怪物——漆黑鋥亮的鎧甲外殼,巨大的透明雙翅,頭顱上猩紅的一雙眼睛豔紅如火,正死死盯著凡恩和安思冬。

“該死的!”

安思冬看了一眼,快速道:

“快逃!這畜生破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