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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男人

韃蒙.劦奧斯說完後,凡恩皺了皺眉頭。

不知為何,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第二次遇見安思冬時的樣子,浮現出對方冰冷的眼睛,染血的指甲和身上濃郁不散的血,玫瑰與鐵鏽的氣味。

凡恩立刻調整思緒,將腦海中的雜念清除。

“別想著挑撥離間了,瘋靈。”

凡恩專注於手中弗雷匕首的溫度和自身的呼吸,準備迎接最後的搏鬥。

“赫赫,你這副軀體,還想跟我鬥?小子,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已經到極限了。”

它說的沒錯,在放映廳的戰鬥中凡恩短時間內使用了兩次「嵐羽的賜福」,一次「巖凸的賜福」,身體已經到了三開紋章牌的極限,此時的他無法掩飾染在嘴唇上的蒼白和沿著額頭流下的冷汗,他身上的紋章印記已經消散,留下連綿不斷的疼痛和無法消除的疲憊。

“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已吧。”

凡恩開口道:

“光是抵抗封印,就得消耗你不少力氣,現在的你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阿東會解決你的。”

“赫赫赫……你可真是傻到家了,竟然還天真地相信安思冬呢。”

韃蒙.劦奧斯毫不在意道:

“我的力量的確消耗了不少,可是我的補給是無限的——我說過,我的力量來自殺欲,來自你最好的朋友對你綿綿不絕的殺意啊 。”

話音剛落,便見韃蒙.劦奧斯控制著安思冬的右手抬起,手上戒指光芒大盛——在剛才的短暫休憩中,它已從安思冬對凡恩的殺意中積蓄了新的力量,這濃厚的殺意瞬間爆發並重重擊打在凡恩身體上,給他帶來了迄今為止最劇烈的一次傷害。

“噗——!”

凡恩撞在牆上,鮮血噴湧,比起劇烈的震擊,更令他震驚的是對方突然爆發出來的力量,這意味著以自已如今所剩無幾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與之對抗。

韃蒙.劦奧斯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在凡恩的衣物中摸索片刻後,它拿到了那枚真正的面具。

凡恩使出最後的力氣想要爭奪,韃蒙.劦奧斯掐著他的脖子,直到他雙眼翻白,嘴角冒出泡沫。

接著,它用力一捏,凡恩眼中的目光閃了閃,片刻後黯淡下去。

“可悲的蟲子,趕緊死吧。”

韃蒙.劦奧斯手指一緊,它正要徹底了結凡恩的性命。

然而——

一片羽毛。

不知何時,一片漆黑的羽毛,從空中飄下,落在了凡恩額頭。

羽毛像火焰般撲騰了一下,隨後化作一縷黑煙消失了。

韃蒙.劦奧斯看的真真切切,它不禁顫慄出聲:

“——渡厄鳥?!”

它驚恐萬分,渡厄鳥憑空出現的羽毛令它想起了某個人,想起了自已不堪回首的過往。

它的呼吸變得粗重,神色越發猙獰,連帶著被它附身的安思冬的目光都變得瘋狂。

“渡厄鳥,好!你竟然有這個東西,是吧!”

韃蒙.劦奧斯怒極而笑:

“你以為有它的庇護,我就會害怕?我就沒有辦法殺死你?”

“哪怕付出再多的代價,你也得給我死!一切跟渡厄鳥扯上關係的所有東西——全都給我去死!!!”

韃蒙.劦奧斯陷入近乎瘋狂的囈語,此刻的它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瘋靈,它一把掀開凡恩上衣,鷹爪般的五指併攏,憤怒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

它似乎在艱難地挖掘靈魂中的某種力量,只見它五根手指都染上了不祥的黑氣,這氣息跟渡厄鳥身上的黑羽,跟梅卡羅爾指尖的黑之篝火,跟涅戈爾收集的黑之灰完全一致。

韃蒙.劦奧斯厭惡地看著這份濃郁的黑色,接著它五指用力,狠狠嵌入凡恩的腹部。

“滋滋——”

空氣中傳來一股燒焦的惡臭,良久之後,韃蒙.劦奧斯五指鬆開,它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彷彿剛才那下用盡了所有力氣。

而凡恩的肚臍周圍,則印上了五個深深的黑色指印。

“赫赫……赫赫赫——赫赫哈哈哈!”

韃蒙.劦奧斯縱聲狂笑,即便剛才意識到自已快要獲得自由時,它也沒有表現的如此興奮過。

——那是復仇成功的滋味,勝過世間所有喜悅。

休息片刻後,韃蒙.劦奧斯取走了凡恩身上真正的面具,接著又走到碎成一灘,已經開始融化的諾姆莫拉的屍體面前,帶著幾分戲謔的口吻說到:

“這樣一來,我就不用償還‘母親’的債務了,畢竟沒有你的帶領,我也不知道去哪兒找它嘛,赫赫赫。”

面具到手了,跟渡厄鳥有關的小鬼也將在不久後死去,韃蒙.劦奧斯的喜悅溢於言表。

它滿懷激動,正要將面具戴上時,突然聽到一陣聲音在耳邊——準確地說是在它腦海中響起。

“解除‘入夢’。”

——啪。

面具掉落在地,空洞的瞳孔與安思冬的眼睛對視著,此時那雙眼睛裡迷霧散去,宛如洗過的天空般閃爍著璀璨的藍色。

安思冬已從夢中醒來。

(主人?)

韃蒙.劦奧斯慌了,儘管它想控制安思冬的雙手將那枚近在咫尺的面具拾起來戴在自已臉上,但這具身體已經不再聽從自已的指示了。

(主人,凡恩還沒死,您等一會再解除‘入夢’吧)

“沒這個必要,我想親自終結這一切。”

(……)

(……好的,主人。)

韃蒙.劦奧斯知道安思冬向來多疑,多說只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儘管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已經失去,它仍是耐著性子,不敢讓安思冬察覺到自已的怒火,並快速思考著,想著有什麼方法能讓安思冬拿走面具,方便以後伺機行動。

(主人,您看到了嗎?地上有一個面具)

“哦,是這個嗎?”

(對——就是它,主人,您可以把它拿走,這個面具擁有強大的力——)

安思冬撿起面具,卻並不是韃蒙.劦奧斯期待的那樣將面具收好,而是像扔出一個飛盤那樣將面具從月光透進來的窟窿中扔出去了。

(主人?!)

“看著怪滲人的,我對這玩意不感興趣。”

(……)

(主人,你需要!你真的很需要這副面具的力量啊,相信我!)

韃蒙.劦奧斯急得都要哭出來了。

“我覺得,有你的力量就足夠了。”

安思冬笑了笑,貓一般的目光盯著韃蒙.劦奧斯——由於‘假夢’狀態解除,韃蒙.劦奧斯的靈魂已經從安思冬體內分離,和即將消散的灰霧一同漂浮在空中。

“準確的說,我只需要你的力量,而現在的你對我而言——已經沒有價值了。”

韃蒙.劦奧斯察覺到了這句話裡的危險氣息,它下意識想要回戒指裡去,卻發現戒指的封印已經牢牢鎖住,它無法回去。

(主人?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真傻,這還不明白麼?”

安思冬的目光穿過霧靄,看向韃蒙.劦奧斯蒼白空虛的靈魂:

“早在得到這枚戒指之前,我就已經知道有關你的事了。”

“我知道你的過去,知道你跟‘母親’之間的交易,也知道‘慈悲女神的棲身面具’,最重要的是,我從潘達.卡羅爾口中知道了那句古老的法咒——”

黑暗中安思冬笑了,彎起來的眼睛像毒蛇的一對牙。

“「ノ毌丯㲺炻」。”

安思冬說的很輕,可對於韃蒙.劦奧斯而言,這句話如同震動天的霹靂,它完全驚住,過了好一會才從天旋地轉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這個法咒是它一直隱藏起來的秘密,因為知道並掌握這句法咒的持戒者,可以悄無聲息地透過戒指複製它的能力。

當能力被持戒者得到,作為瘋靈,作為一個不安定因素的它,結局可想而知。

——死。

“說起來,這還得感謝你的上任主人,正是他用隱匿之術將法咒刻在戒指上,我才能在這兩年的時間內熟悉你的能力,現在我已經掌握的差不多了。”

“潘達.卡羅爾!!!”

韃蒙.劦奧斯咬牙切齒的憤怒中帶著對潘達.卡羅爾的恐懼。

“這麼一來,怎麼將你徹底殺死反而成了最大的困難——必須得是一個只有完全信得過我,並且我也完全信得過的人才行,最重要的是——”

安思冬頓了頓,接著說道:

“這個人必須是我真正仇恨且想要殺死的人,這樣一來,你才會放下所有懷疑,並相信那個人會按照諾姆莫拉的方法去做。”

韃蒙.劦奧斯面色陰沉慘淡,魂魄在灰霧中搖搖欲墜。

它自知死期將至,此刻它多麼懷念那枚它曾經恨透了的戒指,懷念它裡頭混沌溫暖的空間,穩定輸入的力量和持戒者指尖的氣息,此時的它在風中顫抖,夜間的風宛如鋼刀般一寸寸削弱它的靈體。

但它已無法出聲,甚至連呼吸的思考的本能也沒有,在靈魂幾近消散之際,它看到安思冬正向昏迷的凡恩走去。

“噠噠,噠噠。”

安思冬邁著冰冷的步伐來到凡恩身前,低頭一瞥,脆弱而毫無防備的凡恩就在自已腳下。

“終於……”

心中的情緒翻滾湧動,有仇恨,有殺意,也有……熱烈而深沉的其它情緒。

安思冬喃喃道:

“沒有任何人能打擾我們了。”

安思冬蹲了下來,戴有戒指的纖長指尖順著凡恩的下肢一路往上,經過他如少年般絨毛淺黃的小腿,光滑的膝蓋,結實的大腿和包裹著大腿的尼龍褲,經過他被血與汗浸溼的襯衫——染血的襯衫上還散發著陣陣柑橘的清香,這氣味只有安思冬聞得到。

安思冬的手指來到了凡恩的腹部——那裡韃蒙.劦奧斯殘留的指印已經加深,並逐漸擴散化作某種詭異的圖案。

“這是……那個詛咒?”

安思冬眼底閃過一絲凝重,接著冰涼的指肚如一條溫柔的毒蛇般,輕輕掠過凡恩起伏的胸膛而不驚擾到那顆疲憊睡去的心臟,掠過他掛在脖頸上的銀色圓盤,以及遍佈淤青,只要輕輕一捏就可以終結凡恩性命的頸部的脈絡。

最終,那隻手停留在凡恩安靜的臉頰肉上。

“凡恩……”

寂靜的黑暗中,安思冬嘆了口氣,目光中閃爍著某種異樣的神采。

“如果你是女的就好了。”

這一刻,在與過去告別了十年三個月零七天後,安思冬第一次不再掩飾自已的真正身份,不再使用那令一千三百隻不同種類的動物信以為真的口技,也不再掩飾自已對凡恩複雜而隱秘的情感。

她笑了笑,用她原本的聲音說到:

“或者……如果我是個真正的男人,那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