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衍聖公趕緊貼近椅背直起腰，擺手道：

“老臣不敢妄自揣測太子的心意，還望太子告知。”

這位被朱標各種手段吊了這麼久，心裡沒踏實過，一直七上八下，真的小心翼翼，不敢再給自已惹麻煩。

至於為什麼朱標會針對他，他心裡也揣摩了很多，感覺自已最大的問題便是受了元朝的冊封！

尤其之前，宋金元各封一個衍聖公也屬實好說不好聽。

說是延續文脈，然而幾姓家奴的名頭背後不知被人說了多少遍。

可是這也是沒法子，說到底，孔家不過是一牌匾，誰坐上來都要掛上去，用來拉攏漢家的讀書人。

朱標看著拘謹的老者，輕聲道：“老大人請考慮一下，你能不能放下。”

孔門家主臉色煞白，顫聲道：“殿下~可是要扶南宗替代我主宗？”

“非也，孤想你孔家放下公卿的身份，可否？”

孔門家主臉上表情變得十分糾結：“殿下的意思？”

“恢復漢初禮制，漢初孔家奉祀君，我朝封你一個奉祀大夫，同尚書位次如何？”

家主這才舒了口氣。

畢竟元朝衍聖公同三品。

此時明朝還有丞相，六部尚書的官階亦同三品。

只是爵位沒有了而已。

爵位沒有的麻煩很多，身份降低，那麼配套的各項特權也大大縮減。

比如府邸，恐怕就不能在隨意建造了，不然有越距地地方，被皇帝知道了，一旦不高興，連品階說不定會大大降低。

其實，明朝對孔門優待不少，直接給了一品品階，榮耀之至。

可惜到了朱標這邊，已經下決心消減儒家影響。

孔門家主因為被朱標折磨許久，早就沒了銳氣，聽聞如此，早已超出心裡預期，趕緊拜謝。

朱標點點頭，心想，要知如此簡單，不如給個侍郎算了。

其實他是麻桿打狼，兩頭害怕，畢竟孔門的影響力太大，如果真要折騰起來。

相信這爵位一定可以保下來。

但是朱標的目的就是這個爵位。

所以朱標準備不少條件，比如每年太學的名額可以給孔家特批幾個，或者他打算在北京，西安辦兩所大學的名譽校長授予孔家，或者國家圖書館第一任館長由老衍聖公擔任，如此等等。

不過既然老衍聖公答應的如此之快。

省了朱標許多底牌。

畢竟底牌還是留在自已手裡比較好。

朱標有些洋洋得意的看了眼施禮的老者。

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想著拿些虛頭唬人：“既然如此，等幾日後，隨孤一起返程吧，到時候，孤去孔廟和你府中看看，也祭拜一下至聖先師孔聖人......”

......

幾日後，曲阜孔府。

雖然孔府廣大，構建精美。

朱標最看重的反而是孔府的各種資料和圖書。

有不少資料都是遠朔漢唐的碑帖，竹簡，書籍。

儲存極好。

不愧是傳承千年的大家族。

果然應了一句，忠孝傳家久，詩書濟世長。

朱標道：“聖衍公，這些資料過於珍貴，回頭我奏於父皇，安排人手，儘量謄寫一份，就在你孔府一旁建立一座圖書館，可供天下圖書人過來瞻仰學習，你看怎麼樣？”

私人藏書雖然個人風雅，卻容易焚燬遺失。

只有把書籍放的哪裡都是，才有可能儲存文化留存脈絡。

但這裡還有一個問題。

書的獲得不易，也是古代文明受限的重要因素。

書籍如果能簡單易得的話，看來要趕緊改進活字印刷才行。

其實活字印刷不在活字，歐美活字大發展，因為歐美只有字元，透過他們後來發明的鑄排機就達到了半自動化排版，自然大幅提升效率，降低成本，才能有大規模印刷。

漢字這方面非常不利，如果依賴雕版印刷，勢必貴的要死。

而活字的話，在計算機照排技術沒發明出來之前，無法自動排版，只能人工選擇字模進行排版，速度可想而知。

問題的核心在於排版的自動化。

所以才有民國對拉丁字母的渴望，對漢字的摒棄。

而且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即使用工選字排版，這個年代也沒那麼多識字的工人！

所以如何提高識字率真的很重要。

如果讓老百姓大規模識字，就要靠基礎義務教育，但是這需要大量金錢。

無錯書吧

尤其對於女性識字這一塊。

古代一般男性識字率在20%-30%，但是女性的話只有不到5%，甚至只有1%。

平均下來，只有百分之十幾左右的識字率。

元末明初，連年戰亂，恐怕連這個也達不到。

基本全民文盲。

而女性識字，不單單是財政的問題，還有世俗倫理認知的壓力在。

所以朱標看著孔府中如山一般的各類書籍資料，心情卻很壓抑。

如此多的文明著作卻無法普及傳承，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邊聖衍公聽了朱標的話，心裡高興，如此大工程，自已家是主導，還有利於全天下讀書人的事，看來太子想辦法補貼他們孔家呢。

急忙躬身道：

“殿下發心宏大，孔家雖小也願意出些綿薄之力。如果如此多的文獻能讓天下讀書人看到，殿下所做所為當為萬世表率啊。”

“那裡就萬世表率，如果能讓我大明識字之人再多兩三倍，還算有些功德。讀書識字開啟民智，就算做工種地，也能有一番成就。老大人，可有普及識字之法？”

“這......”雖然是文聖之家，如何教導老百姓讀書識字是沒想過的，孔門家主一時有些語塞。

朱標道：“不如先簡化字形，方便大眾閱讀，老大人以為如何。”

“對啊！殿下大才，竟然能想到如此妙計，豈不是天下人都能因此識字？”那邊立刻馬屁拍了起來。

“不如麻煩老大人用功，先出一版常用簡化字如何？此事我會告知父皇，在老大人的整理基礎之上朝廷再做審議整理，相信能必惠及天下百姓。”

“這是好事！謝殿下青眼有加，老臣自當努力，一定做好這功在千秋的大事。”

衍聖公更坐實了太子在補貼他孔家的事實。

這一件兩件的事由他孔家做了，這番貢獻，說不定什麼時候，這衍聖公的爵位又回到孔家。

其實朱標也不敢確定這簡體字推出時天下讀書人的反應，因此要有個人來擋槍，那再沒有孔家更合適的選擇了。

到時候只要能大量引發簡體文字的文字，相信不出十年舊的文字只能退居二線。

朱標隨口表揚了老衍聖公幾句，心想用一個爵位換了這麼多名望，也算孤待你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