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頭皮發麻,第一反應就是掙扎逃跑,卻不料原瀨京子抱著他的手腳就好似鐵鑄的一般,紋絲不動。
真他媽見了鬼,合著剛才那男人是在除魔衛道呢,我就多餘救你!
但轉念一想還真有點小興奮,靈異熟女x正太の親子丼……
不對,這個關頭我他媽在想什麼?
“友介……”
原瀨京子的聲音變得沙啞起來:“你為什麼要開燈?”
她越勒越緊,好似八爪魚纏繞著抹香鯨,李默只覺得胸腔一陣窒息,劇痛傳來,骨骼一陣噼啪作響!
要死要死要死!
照這樣下去,他會被勒成幾段肉塊,捏碎的肉泥會和原瀨京子黏在一起!
“我……”
李默一陣耳鳴,他強作鎮定,艱澀地說道:“我想去上廁所。”
話音一落,纏繞在他身上的力道一滯,房間內陷入詭異的沉默。李默的心逐漸懸了起來,他不由地聯想到了那些腦死亡的植物人,如果在夢境中被殺死,說不定也會導致現實中的肉身死亡……
在一陣高壓的等待後,原瀨京子並沒有說出類似“媽媽陪你去”這種本子向展開的臺詞,而是默默地鬆開了手腳。
李默鬆了口氣,活動了一下發酸發疼的關節,順便摸黑將手伸到了布團下面,悄悄抽出了黑色筆記本,將其塞進睡衣下面。隨後他從床上起身,拉開滑軌門,離開了房間。
還是挺好說話的嘛……
剛想到這,他餘光一瞥,身子頓時僵住了。
只見原瀨京子好似蜘蛛一般,四肢反曲,從滑軌門的門縫裡爬了出來,順著牆壁一路往上,倒吊在了天花板上。
“你懷裡……是什麼?”她的腦袋旋轉一百八十度,空洞的眼窩平視著李默。
李默拔腿就跑,衝下樓梯。以他閱片多年的經驗,角色一旦黑化,就會有炮灰被殘殺,以此來襯托黑化角色的恐怖之處。如果那個男人沒有被李默一臺燈敲死,現在他應該就在大喊著“不可能”然後到處亂竄,吸引原瀨京子的注意,替李默爭取時間……
身後天花板傳來一陣密集的指甲抓撓聲,血腥味瀰漫而來。李默狂奔著沒有回頭,他算是知道日記裡詭異的腳步聲和窺探視線是從哪來的了——在這個家裡,原瀨京子才是邪魔!
武田友介被自已的邪魔母親給纏上了,所以才會夜不能寐……
但還是有些細節說不通——來造訪的男人是誰?他們又為什麼爭執?原瀨京子又為何要請來法師?
來不及細思,李默只覺得背上一沉,原瀨京子從後面抱住了她,伸長了脖頸,貼在他臉頰上,嘶啞低語:
“不能……亂跑!”
“扭斷……手腳……就不會亂跑了……”
李默轉頭一瞥,只見她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面板白皙、面容溫柔,只不過她身體的動作不似常人,關節好似昆蟲一般彎折,緊箍在李默的背上。
“媽!”李默急中生智,大喊道:“媽!我疼!”
從始至終,他一直喊的都是“京子”,這是他唯一一次開口喊“媽”。和小命相比,認個媽實在不值一提。
“對、對不起!對不起,友介,媽媽弄疼你了——”
原瀨京子鬆開了手腳,她慢慢地從李默身上滑落,站直了身子,憂心忡忡的捧住李默的臉,又恢復了最開始的模樣,問道:“有沒有哪裡受傷?”
“沒有……”
話音未落,李默面對著原瀨京子焦急的臉,眼前再次出現了血色字幕!
【封印脫落倒計時:1:00】
【失去封印,原瀨京子即會陷入逢魔時刻】
什麼封印?
李默轉動眼珠,目光落在了牆角貼著的符紙上。所有符紙無火自燃,冒出幽藍色的火焰,正在緩慢地燃燒著。
看到這一幕,李默恍然大悟:仔細想想,原瀨京子一直位於一樓,即便在她出門的時候,李默也打著貼有符籙的燈籠跟在身旁——原來她一直處於封印狀態下,所以才顯得人畜無害。眼下,她之所以會鬆開李默,並不是那聲“媽”喚醒了母愛,而是因為她回到了封印範圍內。
還好,還有一個小時……
下一秒,他就看見倒計時的數字跳動了一下:
【0:59】
【0:58】
【0:57】
……
焯!
這特麼是一分鐘!
李默二話不說,拍開原瀨京子的手,從褲兜裡翻出了黑色筆記本,嘩啦啦的翻動起來。後者並沒有生氣,而是用擔憂的目光看著他。
找到了!入夢儀式!
具體步驟如下:在浴缸放滿溫水,趟入其中,讓熱水沒過口鼻,切開右髂前上棘與臍連線的中外三分之一交界處,放血五分鐘即可……這他媽不就是自殺嗎?!
咒語呢?魔藥呢?材料呢?陣法呢?
合著趟浴缸裡給自已闌尾一刀就行了?
李默人傻了,難怪原瀨京子不願意給自已的孩子舉行入夢儀式。但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雖說他不知道“陷入逢魔時刻”意味著什麼,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他瞥了一眼倒計時,還剩下四十秒,沒時間猶豫了!
他衝進廚房,隨手抽出一把水果刀,腳步不停,猛地拉開了浴室的毛玻璃門——浴缸裡的水竟然是滿的,方才原瀨京子放了水,但沒有洗澡——他試了試水溫,還是熱的,當即躺了進去。
“友介……”
原瀨京子拽住了他的胳膊,淚珠奪眶而出,原來邪魔也是會哭的。
她說:“一定還有其它辦法……”
“也許有,但我沒時間了。”李默說。
倒計時二十秒。
或許是從兒子的目光中察覺到了他的決意,原瀨京子艱難且緩慢地鬆開了手指,她淚眼朦朧,帶著哭腔低聲說道:“友介,你一定要活下來,你比媽媽勇敢多了……”
李默鼻腔莫名湧出幾分酸澀,這是他此生第一次切身體會所謂的母愛,哪怕這份愛不是他的,其中的溫度也傳入了他的心中。
“再見,媽媽。”他說。
隨後,他猛地沉入水中,用左手提前比劃好點位,右手持刀猛地紮了進去。一陣劇痛襲來,他感覺到體溫在隨著那道傷口飛速流逝著,寒意從四肢末端開始蔓延,他大腦因缺氧而混沌,基於求生本能開始劇烈掙扎,但失血使他失力,甚至讓他沒辦法在浴缸撐起身子。
他的意識越沉越深、越沉越深,墜入了永夢之中。
在他缺氧昏迷的那一瞬、在失血即將死亡的那一剎那,倒計時歸零。
逢魔已至,百鬼夜行。
李默睜開了眼。
他還躺在浴缸裡,身份還是武田友介,但肉身卻成了一具屍體。他沒有心跳、不用呼吸,就連觸感都消失了。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靈魂被鎖在了軀殼內。
緊接著,李默發現,武田友介的身體內,還有別的靈魂。
一隻慘白猙獰的手,從他的腹部傷口伸了出來,緊接著是半邊肩膀、彎曲的脖頸、成團的黑髮——一個面板蒼白的女人,從武田友介的身體裡鑽了出來——這是一隻咒怨。
“為什麼?”原瀨京子問道:“伽椰子,為什麼?”
她的面容逐漸扭曲,眼珠飛快地萎縮、肢體關節咔咔作響,詭異地抽動著。
在聽到“伽椰子”三個字的那一刻,李默什麼都明白了。
伽椰子是恐怖片《咒怨》系列裡的女鬼,雖然它知名度很高,但真看完全系列電影的人不多,李默很多年前就看過,他終於想起,原瀨京子這個名字是在哪聽到過了。
原瀨京子是伽椰子的母親,準確的來說,是伽椰子借胎還魂的母親。在電影中,懷孕的原瀨京子為拍攝電視節目走進了伽椰子的房子,後者趁機鳩佔鵲巢,代替了她腹中胎兒的位置。
那個胎兒,就是武田友介,他的肉身被迫成為容納伽椰子的容器。
伽椰子和武田友介一起出生後,在京子身邊生活了數年。期間京子一直希望用母愛來感化伽椰子的怨念,但她沒能成功,最終還是被伽椰子所殺。
如果李默猜的沒錯的話,他所處的這個“夢境”就是電影劇情之外發生的事情。
死後的原瀨京子同樣成為了咒怨的一部分,化為邪魔,和重生後的伽椰子一同生活在這裡。
白天的武田友介是原瀨京子的骨肉,晚上的伽椰子也是原瀨京子的孩子。京子需要不停地詢問“你醒著嗎”,來判斷佔據肉身的靈魂是哪一個孩子。為了保護身為人類的友介,她甚至請來法師,在一樓貼上符紙、設下了封印。
隨著時日漸長,咒怨開始影響武田友介的肉體,使得他越發虛弱、憔悴。入夢儀式確實能將伽椰子驅逐出武田友介的肉身,但代價就是武田友介死亡。
此刻,面對“母親”的詰問,伽椰子沒有任何反應。它緩緩地爬出浴缸,驟然消失,離開了浴室。
顯出原形的原瀨京子沉默的站在浴缸旁邊,一人一鬼,都是她的孩子,她不想偏心,也沒能力偏心。她只能默默地將武田友介的屍體撈出浴缸,放在了地上,隨後用水果刀剖開了自已的胸腔,掏出了一顆撲通撲通跳動的心臟。
“活下去。”她祈禱著,剖開了友介的胸口,掏出了無生氣的心臟,隨後將她的心臟塞了進去。
撲通——
撲通——
撲通——
武田友介睜開了眼睛。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