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綰蘭摸著手裡的梅枝讚歎道:
“光是比賽前送花這種事也表明你們闌醉坊實在是有心了,還沒比呢我就想先投闌醉坊一票。”
“別的青樓也會送東西,只是沒運過來,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
這小白梅還只是花苞,通體冰涼,應該是提前用冰水浸泡過,看樹皮還是生的。
握在手裡正好冰涼,也沒有李綰蘭想的脆弱。
李家院子裡的梅花花期總是趕上下雪,還沒來得及看花就被雪打落在地上。
每每她要去看枝頭都是空蕩蕩的。
她去朋友家的院子裡見過梅花,花瓣很薄,因此她覺得梅花這種花是一種易碎品。
幾張花鼓被大漢挪到臺上,花鼓上是鎏金的瑞獸圖文足以見到闌醉坊有錢豪橫。
一張花鼓的製作時間是兩年起步,純手工靠匠人師傅從選擇木材開始,中間還要請畫師畫鼓面。
顏料有青色有紫色有藍色,她近看過質感很好,是用純度很高的優質寶石研磨而成的顏料。
一套加起來,工期不短,或許是有心者在闌醉坊剛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策劃今日所用的花鼓。
“秦小姐不和秦公子一起看嗎?”
“他有他的世界,可能和哪位姑娘在開心著,我不想打擾他。”
鶴兒將腦袋埋近看她手上的白梅花:
“秦小姐和秦公子的關係不好嗎?怎麼看都不像是姐弟。”
他將手指從衣袖裡露出,手指尖尖去碰花苞,又緩慢抬頭。
“我是不是問多了?不過這花比我想象中的結實。”
“沒事,這也不是什麼壞事,我和他...不是一個娘生的。”
李綰蘭覺得姐弟長的不一樣也很正常吧。
“不是一個娘生的,那你們的關係也不錯嘛很少有見弟弟帶姐姐來逛青樓的。”
“關係好的話怎麼也沒見他來找你。”
李綰蘭大抵是摸清商易表面是個什麼樣的人。
出生入死的同僚也和家人差不多。
“他玩性大,一玩到發狠就忘了回家,忘了我這個姐姐也很正常吧。”
“真好啊...我倒是想起我的姐姐...”
鶴兒眼神猶豫,似乎有些心事。
“你想說就說,反正這比賽還沒開始我有些乏味。”
“我姐姐是家裡為數不多在意我的人,可惜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她嫁人了,後來也很少回來看我。”
“說不定是你的家人對你姐姐不好,在結婚之後說了不該說的話,也有可能她不回來是不想讓你們擔心呢。”
“或許吧,剛嫁過去那兩年也就回來過一次,後來一年回來六次,可是她的臉上再也沒有開心的樣子。”
“她待你如何?”
人有轉變定是發生了重大變故。
“她待我也越發冷漠,也不知我怎麼惹的她,再後來家裡催婚我不想結,被我爹關了一段時間,最後被攆出去,在街角給人寫家書還算能勉強維持生計。”
“那為何後來又來做了這一行?”
“二十四歲的時候家裡又讓人把我綁回去,讓我見了坊主晏雨仙,才知道他和九公主一起找我寫過書信,他很欣賞我我便跟著他身邊當了書童。開闌醉坊後,我也跟著留在這裡。”
“你和九公主...是朋友關係嗎?”
“我喜歡她,她對我也不錯,但我知道我和她是沒有可能的,她生於皇家,以後要嫁的人絕不是身處煙花巷柳的我。”
“那你這輩子活得還挺轟轟烈烈的,雖然有時命不由已。”
“命不由已時就從命,由已時自然要好好把握在自已手裡,人終究會長大,若一個人生來不能為自已而活腦子才有問題。”
“你說的對!這裡沒有酒只有茶,我敬你!”
“你能來逛青樓不怕外界的眼光我也敬你。”
李綰蘭後背微微發涼,她笑著舉杯:
“該看錶演了。”
她不是不習慣來逛青樓,反倒她開始理解來逛青樓和青樓裡的人。
能短暫地只為自已花錢尋找快樂,忘了條條框框和是非對錯,是種不錯的消遣方式。
人不能一輩子都沉溺在歡愉裡,但有幾段這樣的時刻也就能多透透氣。
青樓裡不沾歌女賣身這一條是個不錯的地方,沾了,整個性質就變了。
放大了得不到的痛苦和歌女們身不由已的悲痛。
她是這樣想,想著想著,花魁的競爭對手之一的梅枝就要開始表演了。
之前其他青樓派來的花魁氣質佳長相美,對眼睛耳朵都很舒服。
臺下的賓客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如岸邊的螃蟹在敲擊石頭,靠這氣氛李綰蘭發現這種距離剛剛好。
多數是帶著讚美的感情,唯有個別幾個讚美的感情有些過了,變成了嫉妒和極端的佔有慾。
她雖是女生也清楚佔有慾和喜歡是兩碼事,更何況是臺上人有專業的表演痕跡。
這裡的姑娘有幾個是真心笑的,多是迎合花客的表演,私底下的性格和脾氣也和臺上的截然不同。
人天生就會為了自已所表演。
李綰蘭也是這樣的人,此刻她就在這裡表演自已是秦蘭,一個任務裡的人。
“終於到我們闌醉坊的梅知了,前邊的姑娘怕是要找地方哭了。”
得鶴兒如此讚賞,必定是別人所不能複製的表演。
唱歌跳舞尚可找個相關體質的訓練培養,傳說中的舞蹈多是失傳的不能復刻的且又令人當場就藏不住讚美,五感被其所震撼。
這樣的花魁才站得住腳,闌醉坊才能拉開與其他青樓的差距。
只見身穿水袖的藍白素衣女子走上臺面,旁邊的燈被移開幾盞。
她久久站在臺上沒有動靜,人群聲黯淡接近於寂靜。
“還演不演了?闌醉坊的不行大可以讓下一個姑娘上臺。”
從人群中突然暴起的聲音。
“這是你們闌醉坊的人?”
“不是,我們闌醉坊沒人會做這樣的事,看衣服應該是隔壁坊的。”
她還以為是闌醉坊自已買來的砸場子的,感覺臺上在演,臺下惹起非議的也是在演。
“還能不能演啊!”
人群中這樣的聲音越來越響亮,梅知走到舞臺前方的邊緣。
“還請諸位安靜,我的雪花,快到闌醉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