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姑娘,這兩筐花是送姑娘和藍顏們的,房間裡放點花看著心情也好。”
底下的姑娘被胭脂一個眼神所牽引,將花立刻拖下去分。
姑娘們的表情不是害怕,眼底多是蒼白的失望。
胭脂淺笑回覆:
“奴家在此謝過秦姑娘,秦姑娘和秦公子這次來可有心儀的小娘子小郎君。”
“上次的鶴兒我很滿意,不知鶴兒今日可有空?”
從後邊鑽出來一個小丫頭扯著胭脂的衣袖焦急道:
“姐姐,鶴兒他...”
胭脂冷冽地將她的手按到身後:
“有的有的,姜子帶秦姑娘去見鶴兒。”
李綰蘭瞧出其中的端倪佯裝平靜地跟過去,而商易則是繼續同胭脂周旋。
同上次的位置不同,那顆金色的眼淚出現在嘴邊。
再見鶴兒,李綰蘭有些意外。
大熱天地披著白色的狼皮大氅,臉色依舊有些蒼白,說話彷彿是不動用身體的力氣。
靠一口氣吊著,彷彿是人就快要失去顏色的樣子。
“秦姑娘好久不見...下一句我就不便說了免得她傷心。”
兩人任意找一處地方落座,鶴兒給她倒茶水。
“你的氣色怎麼這般蒼白?”
鶴兒嘴角揚起一絲笑:
“還不是她喜歡,她喜歡我像一幅畫的樣子。”
“方便問問她是誰嗎?”
“當朝九公主蘇茜,是她將我整日整夜地買下來免了我和男子來往,她對我是極好的。”
京都男子好男色的街頭傳聞李綰蘭也聽過不少,在自家院子裡養男童...那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更多的是在風月場所尋些長相干淨的小生...
鶴兒是美人的眉骨,無論年齡和性別都讓人難忘。
這歲月不饒美人,甚至還為他添妝,多一層嫻靜安穩。
李綰蘭卻不喜歡他這副病美人的做派,寧願他少這一點的身段多一點豐滿的肉來填充骨架。
“讓你瘦成這樣也算好嗎?”
“你不懂,這世上像我這樣掉到陰溝裡被玷汙的人還能被她賞識算是很不錯的。”
這九公主也是心大,居然准許他把自已給說出來。
李綰蘭對九公主沒有很多的理解,皇室公主在皇城之外的訊息很少,多數是讚揚公主為人嫻德的固定傳聞。
又或者是鶴兒故意這般,也是信任李綰蘭。
無論哪種李綰蘭都想再瞭解多一些。
“那天的白鴿呢?也是九公主身邊的人嗎?”
“他是我徒弟,不懂得藏拙被教訓了唄,青樓之地本就是人花錢洩慾的地方,愛恨嗔痴,每日都在這裡上演。”
他眼裡似乎閃過一種很複雜的情緒:
“咳咳,本來我是不見客的,秦姑娘的話裡還有一絲真心我才信的,這坊裡的怪事也是越來越多了,姑娘想聽嗎?”
“若能得趣,便說說,讓我也開開眼界。”
她嗅到他心裡的悲涼,或許就連他自已也不知道。
月陰體質能看到情緒卻不能窺探記憶,這很痛苦,若她能知道對方的回憶,說不定這份痛苦也就多一個人承擔。
雖然不能改變結局,慰藉也算有的。
“一年前的胭脂姑娘本是笑著的,她的那滴淚是後來坊主上妝畫上去的,我呢是跟在坊主身邊的老人,坊主平日不會輕易現身。”
“你們闌醉坊已經三年連續奪魁,這其中也有沒有什麼手段?”
“闌醉坊背後的金主很多別的風月場所頂多是些達官貴人,我們的金主可是和皇室沾了更多的關係,那賺錢的事情還不是要得天家旨意。”
“你呢,你和九公主之間的故事方便說說嗎?”
他衝她一望,自然地淺笑:
“不方便,九公主今年才十六歲比姑娘你要小三歲,我二十九歲倒是沒關係,可她可還是一個小女孩,女子的名聲比什麼都重要。”
“那你和九公主就只是朋友關係?”
“很好的朋友,沒有她,就沒有我,秦姑娘,不如去外面逛逛吧。”
李綰蘭才在他的回答裡感受到一個生命存在的感覺,是鮮活的,熱烈的。
“你這身子不打緊吧?”
“不打緊,大夫說了能活到今年冬天。”
“嗯...抱歉啊,我也只是關心你...”
“沒事,反正都習慣了。”
鶴兒先是領著她在室內參觀,得到了胭脂的准許。
傍晚的闌醉坊,陰氣很重,五樓的窗外能看到晚霞,如刀上歃血,李綰蘭有些難受。
兩人來到五樓的一個待客大廳,大廳裡兩邊各自擺上兩個花鼓。
牆上掛著各屆花魁的小像,鎏金的顏料筆觸十分細膩,活生生的一般。
李綰蘭似乎聽到什麼東西在動,猜測是飛蟲翅膀震動的聲音。
她循著聲音而去,正是那花鼓。
只有她敏銳的聽覺能捕捉到,鶴兒倒沒有任何異樣。
還有一種薄殼和飛蟲摩擦的聲音,很緩慢很小聲。
“這些小象裡的人我都還認識呢,春夏秋冬,今年是第四年,也不知梅知妹妹能不能奪魁。”
“奪魁之後是不是就能不那麼辛苦了?”
“未必,奪魁巡遊後才有贖身的可能。”
按理說奪魁之後身價會變高,坊主應該不捨得放人才是。
她還有一種預感,春夏秋冬...和今年這位梅知有所對應...
“前三年奪魁的花魁...你知道叫什麼名字嗎?”
“春丹,夏蕾,秋若,她們現在嫁到大戶人家家裡,應該是不愁吃喝的。”
這名字起得也有意思,像某種標記。
“這裡的風水真特別,每年都能出花魁,你信風水之事嗎?”
“不信,這闌醉坊和其他青樓不同的地方在於我們有一個池子,若能靠風水獲勝,其他家自然也會去請教風水先生,他們又不是沒錢。”
此處略微悶熱,窗只開一半,像是設計好的一樣。
“你帶我在池子邊上逛逛,我有些熱了。”
“這池子裡的水也是一年比一年清澈,之前上邊會長些水草,顏色也愈發深邃。”
咕嚕咕嚕...
她又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定睛一看。
水底下似乎有些什麼東西。
李綰蘭將一枚銅錢扔到池子裡:
“這一枚,是我給你祈福用的,願你今後的日子能好過些。”
一絲紅光在水底下閃過,李綰蘭捏著自已的手心。
“我累了。”
“秦小姐這麼快就累了,這還沒到晚上呢,今晚梅知會在大堂跳舞,秦小姐要不再留一會兒看看?”
李綰蘭在這裡發現殺氣,淡定道:
“有勞鶴兒,這梅知跳的什麼舞?”
“銀絲斬雪舞。”
“這麼暖的天氣...還能有雪嗎?”
她不是說給鶴兒聽的,而是水下的那只有生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