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頭野豬,趙光明決定把大的賣掉,小的留下,他剛把想法告訴滿倉,她就開心地跳起來。
“好呀好呀,小豬好吃。”
趙光明滿頭黑線,這妹妹眼裡難道只分可食用和不可食用兩種嗎?以前怎麼沒看出她饕餮的性子?
趙光明耐著性子說道:“你不想養著它嘛?和黑土白雲一樣。”
趙滿倉聽到此處,覺得有理,於是點頭道:“好,那給它起個名字吧。”
趙光明不想給小豬仔起名字,甚至有些後悔主張養它了。
剛出生的野豬並不好養活,萬一死了咋辦,有了名字的寵物他可下不去嘴。趙光明讓小豬仔吃了最後一回奶,立刻把豬媽媽擱板車上出發。
可憐的野豬,逃過了野獸,沒逃過人類的陷阱,趙光明萬不能同情這隻野豬,今天若不抓住它等以後它生了一堆小豬在他田裡肆虐,那時候他打也打不過,趕又趕不走,野豬可不會同情他,這世界誰比誰容易,大家拼盡全力,不過是活下來而已,既然落在別人手裡,只該認命。
這隻大野豬,活不了太久的,受傷,骨折,產後虛弱,再碰上趙光明這種只會吃肉的笨蛋,只能是死路一條。
趙光明拍拍腦袋,人這玩意,就是犯賤,才吃飽幾天飯,就開始道德良心譴責了,神經病。
給自已貼上個神經病的標籤,但他腳下可沒有猶豫,一路直奔市場而去。
最近的水塔市場人氣越來越旺,從原來的一週一次,變成現在一週兩次,分別在週一和週四,今天恰逢週四場。
當然即使今天沒有市場,他也會去找陶嶽,讓他想辦法解決。
只是今天不需要陶嶽出馬,載著野豬出現在市場上的趙光明,成了大家矚目的焦點,他本打算找郇志強賣掉,哪知道在半路上就被人團團圍住,過來看個稀奇。
黑土白雲不喜被人圍觀,扇動翅膀啊啊直叫,以為自已的凶神惡煞能逼退對方,哪知道來了個不長眼的一把抓住黑土。
“咦,這有隻鳥哎。”
“放開。”趙滿倉急得滿臉通紅。
“我抓到的,是我的。”
趙光明回頭,一個半大的小子,正掐著黑土,白雲在邊上撲來撲去,被旁邊一人一手扇開,不知道有沒有受傷,被滿倉拽住。周圍的人群都不再說話,圍了一個看熱鬧的圈。
趙光明下車,擋在趙滿倉前面,打量了一下身前一高一矮的兩個人,矮的是個小孩子,看起來比趙滿倉大不了多少,手裡捏著黑土,大人倒是一身西裝革履,一表人才的樣子,趙光明衝他們點下頭,相當客氣地對著西裝男說道:“這鳥扣著繩子,是有主的,放開吧。”
“上面有你名字嗎?”
“無恥!”身後的趙滿倉尖聲大叫。
趙光明聳聳肩,表示認可。
那人笑了,說道:“你說你的就是你的?那我說是我的,就是我的咯?”
“放不放?”趙光明看到了黑土的掙扎,這小東西雖然不怎麼搭理他,可是和滿倉確實關係很好。
“呵呵。”西裝男擺好姿勢,他很想知道對面少年的拳頭是不是如他的嘴一樣的硬。
趙光明看看那野孩子手上的鳥,再看看一臉戾氣的孩子,很明顯,他在使力氣,黑土感受到疼痛,掙扎地更厲害了。
周圍的人對這種糾紛已經麻木了,看熱鬧多過對正義的展望,他們甚至期待一場戰鬥,對於那隻鳥的死活,並不甚在意。
“揍他們!”這是看熱鬧的。
“小夥子別怕他們,我們替你看著呢。”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外鄉人要不你們出點錢買了吧,這樣強要也不合適。”這是真正的和事佬,他擔心
“幹你屁事。”西裝男惡狠狠地硬懟,不過考慮自已一個外鄉客,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他決定給這幫泥腿子看看來自北方大城的風度,“這樣吧,你猜猜這隻鳥是死的還是活的,猜對了就給你。”
這是個死局,趙光明小聰明一抓一大把,怎麼可能會上當,他猜活的,那小子就會捏死黑土,他猜死的,那小子就留著黑土的小命,橫豎都猜不對。
趙光明不再猶豫,伸手朝孩子的手腕抓去。
很顯然那個西裝男就等著呢,抬手阻擋,哪知道趙光明本來就不是針對孩子的,上面虛晃一下,抬腳踢向西裝男的小腿骨,這一腳在趙光明出手之前就蓄勢待發,西裝男好整以暇顯然沒把這個十幾歲的孩子放在眼裡,“咔”一聲脆響,西裝男的小腿應聲斷了,一個趔趄站不穩,身子一彎,趙光明雙手拽住他的兩隻耳朵,跳起來一個膝頂,直奔他臉上而去。
“嘭。”
“嗯。”
一聲悶響,西裝男滿臉流血,直接倒在地上昏迷過去了。
周圍的人群沒想到面目如此兇狠的大個居然在一個回合之內就被KO,瞬間覺得意興闌珊有些人看到熱鬧冷場,有些退縮。
“我以為什麼是個什麼過江龍,原來是個可憐蟲。”
“就是,也沒眼力看看,那板車上是個野豬,活的哎,誰能抓活的野豬?”
“也對,這小子看不出來啊。”
……
趙光明目光有些冷,也有些憐憫這個腦子不好用的狗腿子,自已也沒個幾斤幾兩,為什麼非要眾目睽睽之下裝逼,他抬腳踩著西裝男的腦袋,揚了揚下巴問那小孩:“你覺得他死的還是活的?”
“死的。”小孩毫不示弱。
趙光明瞪出眼珠,他再次對自已擁有的良心而自卑,看看這小孩,為了只鳥,全然不顧保護他的西裝男,真是有些諷刺。
此時此刻,黑土和西裝男就這麼在一個天平上平衡了。
是趙光明把黑土看得太重還是那孩子把人命看得太輕?沒有答案。
正當趙光明有些啞口無言的檔口,後面的人群中有人出聲:“放手。”
聲音不大,但不容置疑。那孩子聽到此聲,鬆手放開了黑土,黑土馬上展翅站到趙光明頭上,全身鳥毛豎起,撲稜著翅膀啊啊直叫。
“嗯嗯,是罵的挺髒的。”這一刻,趙光明感受到了黑土的怒氣。
散開的人群又合攏,圈內多出一人,一身鬆鬆垮垮,腳上套著一雙戰靴,顯得不倫不類。趙光明的目光定格在這人的臉上,一副黑邊框眼鏡,板寸的頭髮,三角眼,闊鼻大耳,一張嘴巴相比之下就小了很多,這無關本身就各不挨著,組合到一起,有點不合時宜的醜。
不過基於他阻止了小男孩更惡劣的舉動,趙光明對他倒是有幾分好感,衝他很客氣的點了下頭。
來人派頭十足,看起來和周圍的商販小民們很不一樣,有一股說不出的威嚴,他上前擋在小男孩身前,說道:“你為什麼打傷我的人?”
“因為你們抓了我的鳥。”
“哪裡有鳥?”
趙光明指了指頭頂,說道:“這裡。”
“它不是在你身上麼?”
趙光明再次自卑自已有多餘的良心,不再廢話,只是盯著對方。
醜男摸摸鼻子,他很滿意對方的張口結舌,他習慣於談判時候的胡攪蠻纏,以佔取主動,所以決定見好就收。
醜男忽然雙手舉起,展顏一笑道:“放輕鬆,開個玩笑而已。”
趙光明不習慣這一驚一乍,在玩笑和動真格的之間,他更希望用拳頭聽到對方真實想法,於是他選擇繼續沉默。
醜男沒想到對方毫無反應,讓空氣中有那麼一絲尷尬,他摸摸鼻子,繼續說道:“向您道歉,年輕的朋友,這真的只是一個玩笑。”
趙光明覺得這是一個走下臺階的機會,於是說道:“道歉不必,拜拜。”
“這是我們的錯,再次抱歉。”
趙光明騎著三輪車走了,他很擔心平板車上的野豬能否賣個好價錢,可圍攏他的人群並沒有散去,還是有很多人繼續跟著,抓獲活野豬,一招制敵的從容,增加了大家對這小小兄妹倆的興趣。
而沒有動作的醜男和小孩就這樣從人群中剝離,依舊站在當場,只是旁邊又多出幾個西裝男來。醜男一改剛剛的和善,面色猙獰地對著小男孩說:“早就和你說過,該硬時硬,該軟時軟,你是一點臉色也不看,這麼蠢,只怕活不到18歲。”
“一個窮小子而已,幹嘛怕他?”
“你除了看出他窮,還看出什麼?”
“還很能打。”
“還有呢?”
“他妹妹很漂亮。”
醜男提了下褲子蹲了下來,與小男孩目光平視,然後緩緩地說道:“良仔,大伯只是捨不得打你,不代表不能打你,你知道大伯現在心裡想什麼嘛?”
這個叫良仔的小男孩有些畏懼,搖了搖頭。
“我想把你這油嘴滑舌的舌頭拔下來清蒸。”
良仔立刻跪下,低頭順眉道:“大伯我錯了,我應該看到他們捕獲的獵物是一頭野豬,我應該想到能在野地生存並能捕獲野豬的獵人肯定實力超凡,我不該為一點慾望而喪失思考的能力。”
醜男很滿意,站起身來,語氣一貫地和善,說道:“還有呢?”
良仔見醜男沒了剛剛的陰森氣息,立刻打蛇隨棍上,繼續說道:“我應該直接讓阿路拔槍打死他,這樣省去很多麻煩。”
“嗯,這樣的思路就有些對了,只是做法太過粗糙。”醜男扶了一下眼鏡,對下面的人交代道,“把阿路送藍天城醫治,同時帶句話給他們治安處,就說這就是藍天城的治安嗎?另外阿途阿蹊你們把衣服換了,跟著那倆娃兒,看看他們什麼來路。”
“伯伯,幹嘛把阿路送藍天城啊,今天這裡是鐵山慶哥執勤,我們找他就可以直接把這倆土包子抓起來,何必勞師動眾找藍天城的辦,說不定他們根本就不是藍天城的。”
醜男很滿意良仔的提問,說道:“這兩人是誰不重要,咱們做大事的,沒必要跟螞蟻計較,事情分輕重緩急,我只是藉機看看藍天城的反應。我們此行是來尋求合作的,給他們施加點壓力,我們才好漫天要價。”
“我們此來,可不是為了兩隻鳥,懂嗎?”
趙光明可不知道自已因為那個孩子的經驗不足而僥倖留了條命,依然不緊不慢地踩著腳踏車往郇志強的攤位而去,一路人尾隨的人們越來越多,郇志強當時正坐著和一個老頭聊天,看著浩浩蕩蕩的人群逼近,心中一陣緊張,頗有些後悔自已的炫富,抬起剛買的漂亮墨鏡又看了看,原來是趙光明的三輪車。
財神爺來了。
郇志強蹭一下站起來,對旁邊的老者說抱歉,老者很識趣,擺擺手站立一旁。
趙光明輕車熟路停在郇志強面前,跳下車,讓他看清楚自已帶來的寶貝。郇志強倒抽一口冷氣,那是一頭近三百斤的大野豬,渾身的黑毛又硬又亮,天知道這少年是怎麼抓到的,很顯然正常人是打不贏這頭豬的。
看著被捆縛成粽子一般的野豬,他不自覺對趙光明有了些許畏懼,這小子從一開始兜售野生農產品開始,就越來越怪異,什麼有毒的蠍子,劇毒的蛇,現在居然帶來這麼大一隻野豬,下回還不送頭熊來?
“收不?”趙光明揚了揚下巴。
郇志強面露苦色,這咋收啊?他不是收不起,而是他不一定搞得過這頭豬啊,接近三百斤的巨大個頭,他可不是進化人,再說現在是活的,等會死了,豈不是砸手上了嗎?他這邊沒說話,旁邊有人開始起鬨——
“瞧瞧這麼大野豬,還是活的,很難得。”
“送農研所,說不定他們能給高價。”
“這怎麼也得一萬塊吧?”
“一萬?!你去搶吧,這豬起碼300斤,一斤才30塊?”
“三百斤又不會全是肉……”
“滾滾滾,啥也不懂。”
“要是高品的肉,那還不成天價?”
郇志強聽到這倒是有點心動,肉食本身就少,一般中品以上可食用的價格還是很可觀的,可如果是低品的,這價值真的也一般了。
“這豬這麼大,說不定是變異品,我先測試一下。”郇志強故作鎮定,取出儀器來,那野豬後屁股血跡未乾,取樣倒是容易得很。
“嗶——”裝置綠燈亮起,X質體指標1.3。
“不可能!”有人震驚非常。
郇志強也呆了。這頭野豬居然是高品的,那應該是沒有變異的才對,可看看這威武雄壯的樣子,怎麼會是個沒變異的樣子?他訥訥不能言語,甚至連出多少錢都不知道了。
“哇,一頭進化方向是肉質的進化豬。”
這詭異的敘事方式讓大家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