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新年越來越近了,夏夫人給顧卿卿府中送了各類吃食以及新年必備的年貨之類的,足足裝了兩馬車。
其中嬰兒的玩具吃食衣服之類的就佔了大部分。
年前,顧卿卿和孟九珠也沒有閒著,在一摞請柬裡面挑挑揀揀,也赴了幾家宴席。
夏家二老聽說女兒平安無事,病體痊癒,心情大好,臨近新年之時,也舉辦了一場賞花宴,賞花宴的帖子頭一份便送到了顧卿卿手裡。
蘇夫人每日清晨按例巡查店鋪之後,突然心血來潮,便去了顧卿卿那裡,想要同她一起趕往夏府。
她看見顧卿卿慈愛的逗著小嬰兒,驚詫了足足一瞬,好半晌兒才回過神來。
而後,一顆心墜入谷底。
一整場宴會下來,蘇夫人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宴會散後,匆匆辭別了各家夫人,心事不寧的回了府。
她坐在正廳,丫鬟送的茶水未喝一口,晚上時分,丫鬟端的八寶粥從熱到涼,她也沒看一眼。
一直等到月上西梢,兒子才從書院回來,姍姍來遲。
“母親,聽丫鬟說您下午自宴會回來之後便心緒不寧,連晚飯也沒吃,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蘇夫人眉頭緊了緊,難得正色道:“阿辭,母親年紀大了,這些年唯一的願望就是看著你成家……”
蘇顧卿眉心一跳,想要拒絕,卻被母親伸手製止,他只好繼續沉默。
蘇夫人接著說:“今日我已同王媒婆商議過了,明日王媒婆會將各家適齡女子的畫像送來,你明日休沐,便不要出門了,在家好好挑選一番,早日成家。”
蘇顧辭肯定是不同意的,奈何這次母親態度堅決,只扔下一句:“就這麼定了。”
第二日,蘇夫人早早的邀請顧卿卿過府一敘。
顧卿卿到廳堂時,兩旁擺了十多幅妙齡少女的畫像。
“蘇夫人,您邀晚輩來是賞畫?”她可不相信只是單純的賞畫。
不過,心思玲瓏如她,自然也猜出了一絲端倪。
蘇夫人見她進來,拉著她的手走到畫前,開門見山的問:“卿卿覺得哪幅仕女圖最美?”
顧卿卿聽了這話,臉上沒有一絲異樣,反倒走到每幅仕女圖之前,細細端詳起來,那認真的小模樣更是嬌俏的將所有的畫像比比了下去。
怪不得兒子喜歡她。
若她為男子,恐怕也會被顧卿卿的美貌所傾倒。
蘇夫人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心裡想著。
畫中女子個個眉如遠山寒黛,目似清水橫波,朱唇皓齒,膚白貌美,卻也美的各有千秋。
蘇夫人突然急轉話題,狀似漫不經心的問:“昨日我見你府中有一嬰孩,聽說夏夫人對這嬰孩頗為喜愛,前日裡給孩子送了不少的好東西,只是不知這嬰孩和夏夫人是何關係?”
顧卿卿撫摸仕女圖的手指微頓,眸色暗了暗,背過身去繼續欣賞旁的畫。
如今知道安樂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她是花柔兒被強暴所生出的私生女。
知道安樂身份的人越少越好,否則世道便會在花柔兒身上做文章,流言蜚語更會伴隨安樂一生。
在這個家族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時代,若是安樂的身份被爆出來,那夏府未出閣姑娘的下場恐怕是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代價太大了。
花柔兒已經死了,在百姓長吁短嘆,津津樂道里,她死的乾乾淨淨。
顧卿卿不想柔兒的身後名被潑髒水。
她不動聲色的說:“夏夫人與那孩子投緣,倒是喜愛緊。”
一句話,孩子同夏夫人摘除了關係,可她卻沒有說這孩子是誰的。
她越是不說,愈加證實了蘇夫人的猜測。
顧卿卿也許並不是花聞笙的生意夥伴,有可能是花聞笙某個紅顏知已,一不小心懷孕誕下孩子。
一個少女帶著幼兒千里迢迢的奔赴江南,只為了找孩子她爹。
她知道了真相,非但沒有鄙夷顧卿卿的所作所為,反而有點憐惜她。
想當年,她少時喜歡上一個書生,家人不同意,執意要拆散他們。
蘇夫人性子也是倔,一氣之下同書生私奔回到書生的故鄉江南,她原以為以後兩人琴瑟和鳴。
可最後,她終究為自已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
思及此,她對顧卿卿的憐惜更甚,又在心裡將花聞笙那個渣男罵了個狗血淋頭。
“若論容貌,這幅畫像倒是極美。”顧卿卿說。
蘇夫人也細細端詳,只誇她好眼光。
這畫像上的女子,正是同他們蘇家門當戶對的張員外家中嫡女,品行容貌自上上乘。
“卿卿以後有何打算?可有心儀之人?”蘇夫人笑問。
顧卿卿心裡忽然映出一個身影,她失笑的搖頭,繼而云淡風輕的問:“同夫人一般過活,無所羈絆,豈不是幸事?”
蘇夫人大笑,心情甚好。
同她一般,好像也挺好。
上不用在公婆面前侍奉,省的磋磨,下不用同妾室紅顏爭風吃醋,去父留子,有車有房有生意,財源每日滾滾而來,真是幸事。
二人轉談笑間,蘇顧辭從外面走進來,神情懨懨,卻在看到顧卿卿的那一刻,眸底深處突然迸發出一絲光亮。
他這些微小的舉動盡數被蘇夫人收進眼底。
心中微微嘆了口氣,她已探過卿卿口風,恐怕她這傻兒子是流水有情,落花無意。
“母親,年後兒子便要進京趕考,我想先取得功名再成家。”他掃過畫像,眉心皺了皺,再次拒絕。
“無妨,先將親事定下來。”蘇夫人也毫不相讓。
“兒子……不願,母親不要逼我。”
蘇夫人神傷,只感覺渾身有氣無力,這已經不是兒子第一次頂撞他了。
上一次母子倆發生激烈爭吵是在三年前。
天元同北冥兩國交戰,蘇顧辭一個文人卻執意奔赴沙場為國效力,彼時,他已是舉人。
為此,蘇夫人被氣得臥床不起,為了防止他遠赴邊疆,蘇夫人派人白天黑夜的監視他,不許他踏出房門一步。
可他還是趁夜遠走,只留下一封書信。
若不是他遠赴邊疆三年,說不定早就高中狀元,有官在身了。
他若是個聽話的,何至於讓自已如此操心。
顧卿卿見狀,連忙扶住蘇夫人,勸道:“夫人莫憂,身子要緊。”
蘇夫人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背,滿心疲憊。
“卿卿,你先回去吧,改日再同你一敘。”
直到顧卿卿走遠,蘇顧辭再次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母親,你為何這樣做?你明知道兒子喜歡她……”
“你們不合適,你趁早斷了那種心思,她……”
“顧妹妹怎麼了?”
蘇夫人難言,她有心上人這話怎麼也說不出口,顧卿卿心繫花聞笙,況且她們之間也有了一個孩子。
這話讓她如何說?
說出來,只會毀女子清譽。
若是不說,又難掐斷兒子的念想,思忖再三,她咬了咬牙,說道:“卿卿的心上人並非你。”
蘇顧辭有一瞬間的神傷,往日種種皆浮上心頭,殿下對她……不過是圖一時的新鮮。
況且,顧妹妹並非鍾情殿下,否則她也不會千方百計的想要逃離他身邊。
“沒關係,我可以等。”
蘇夫人心中又氣又累,她怎麼就生出了這麼一個情種?
“你去她府裡走一趟,便什麼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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