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裡埋怨準淮安。
為什麼這麼心狠,為什麼只給我留下一封信就像只飛鳥一樣飛走不見音訊。
我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他,這個暑假之後,我就不再去學校裡上課了,我會正式接手陸家的公司,即便陸醇和的阻攔千奇百怪。
把陸醇和送進監獄的事情,大多數都是我哥在調查實施,我跟陸柏錦說,我實在是沒辦法切實的用自已的雙手把陸醇和送進醫院裡。
他曾經把我放在他的肩頭,曾經鼓勵我去成為我最想成為的人,曾經陪我一起去遊樂園,陪我度過二十多年的春夏秋冬。
我哥表示理解,他點頭,安慰我說這很正常,即便是你養條狗養二十多年也該養出感情來了。
分手怎麼能是一個人的事情呢?在我的心裡,我沒有同意分手,那準淮安就還是我的男朋友。
即便他不再接聽我的電話,不再回復我的任何訊息。
早上一通電話,因為我知道他的生物鐘,下午的一通電話,因為我知道他慵懶的像只貓兒一樣喜歡陽光,晚上一通電話,是我在提醒他要睡覺了。
我想告訴準淮安,我一直在。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很多,楚一一不再糾纏我,陸醇和也就不再事事盯著我,楚一一手裡的股份,說到底誰都沒得到。
我一直泡在公司裡,因為公司的事務忙的焦頭爛額,我熬了幾個大夜,整天用咖啡和酒精吊著一條命。
楚一一來找過我,我不知道她現在看我是什麼樣子,只見得她漂亮的眉眼狠狠的皺著,試探的問我:“準淮安對你這麼重要嗎?”
我很重的點點頭。
她沒說什麼,只是頗為失望的留下一句:“陸柏遠,你還真是幼稚。”
我不懂她這句話的含義。
江素也來找過我,她先是驚奇的將我上下打量一番,驚訝的說:“不是陸柏遠,你是被什麼上身了嗎?”
被蛔蟲上身了。
我現在想當準淮安肚子裡的蛔蟲,看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沒有,只是在想事情。”
我看著妝容精緻的江素,沒由來的問了一句:“你為什麼喜歡於晚晚?明明你們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吧。”
江素從我的櫃子裡拿出兩瓶酒,把一瓶遞給我,自已喝了一瓶。
“一見鍾情。”她喝完酒,豪氣的用手背抹了唇角:“單憑第一眼就喜歡,就想跟他談戀愛了。”
一見鍾情?
我好像不是。
我只是抱著強烈的目的性接近準淮安,跟準淮安談戀愛,跟準淮安親嘴,跟準淮安擁抱。
什麼時候準淮安成了我生命中不能離開的人呢?
從他安慰我打籃球失敗了沒關係時關切的眉眼開始,還是從我被人汙衊他勇敢的站在我這邊開始,亦或者是從我們一起在雨中嬉鬧時他眉眼間的笑意開始,又或者是從週末他來找我跟我一起寫作業的時候開始?
我一直以為那是準淮安的偽裝,不是他最真實的一面,可是我忽略了,準淮安害羞偷偷看我的眼睛,準淮安小聲又委屈的嘟囔,準淮安對我的坦誠和依賴。
我突然發現,我是一個非常可悲又可笑的人。
可悲在於,準淮安一直在真心實意的對我,我卻總以為那只是他為了麻痺我的工具,可笑在於,一直等到失去,我才勉強看懂真相。
我戴上了黑色的鴨舌帽,穿上了黑色的襯衫和闊腿褲,戴著黑色的口罩,我悄悄的來到《烏漆墨黑》的劇組現場。
當初準淮安能成功拿下陳杏的角色,我發誓我的確沒有動手腳。
但是這不妨礙陸柏錦是這個劇組的大股東。
導演一看見我,跟我握手,滿臉笑意的要給我安排貴賓座,我擺擺手說不用了,希望他能幫我一個忙。
導演滿臉疑惑,但他還是答應了。
我於是偷偷潛入化妝間,如願以償的看見準淮安略顯拘謹的臉龐和一往無前的勇氣。
我的安安好像變瘦了好多。
我捏住鼻子,試圖緩解鼻頭的酸澀。
好久不見,準淮安。
我知道準淮安怕疼,所以我來之前偷偷學習了一下怎麼樣輕輕的拍打就能上妝的方法。
準淮安閉上眼睛,我輕輕的拿粉撲在他臉上拍打,乖乖的,卻又桀驁的。
劇本拍攝完之後,我看見了楚安然。
楚安然饒有興致的看著我,挑釁著問我:“陸柏遠,你這身,cos夜行俠啊。”
我瞪他一眼,眼睛緊緊的盯著準淮安的方向。
楚安然不在意的聳聳肩:“你知道我喜歡準淮安吧?”
我說:“我知道。”
“哦,那你把他讓給我。”又是這樣勢在必得的表情。
“準淮安屬於他自已,我沒權利讓給誰。”我反駁他。
“不過,我不會阻止你。”我揮揮手,不再管楚安然怎麼驚訝的表情或是不屑一顧。
我看見了。
楚安然摸準淮安的頭髮,楚安然安慰準淮安,楚安然對準淮安的進退帷幄。
我也看見了準淮安臉上浮現出偶遇老友的欣喜,放鬆過後釋然的笑,楚安然退了一步之後準淮安默默放下的戒備的心。
我一直說,想揭開準淮安臉上的面具。
可我不得不承認,陸柏遠一點都不適合保護面具下的準淮安。
我心神不寧的回了酒店。
我的房間號是1905,1906是準淮安的房間號,是我偷偷訂的,連導演都不知道1905住的是我。
才剛剛八點多,我睡不著覺。
我打電話給陸柏錦:“哥,你當初是怎麼追回嫂子的?”
我哥笑了一時片刻,很嚴肅的說:“你要脫胎換骨才行。”
我知道我哥不是在開玩笑。
“多讀書,長見識,多接觸公司的事,活在成年人的世界裡。”
陸柏遠不會輕易認輸。
我把手撫在牆上,就像是在撫摸牆那邊的準淮安。
陸柏遠或許不夠成熟。
但陸柏遠永遠愛準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