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婚事裡唯一把南毅的態度認真對待的,只有半路穿越而來的小安。她之前是個剩女,對於嫁人從來是沒有什麼想法的。但是她卻知道孟家是不可能讓她不嫁的——在男女建立感情之前,這兩個家族間就已經建立了相當穩固的關係,況且由德高望重的本家親戚從中撮合,要想悔婚男女雙方都是絕對說不出口的。可是過日子的話,南毅是那種他看人不順眼雖不打不罵,也不會休妻逼著女主回孃家遭受唾罵白眼,但是會冷暴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主。他與孟姐兒之間,既無爭執亦無衝突,日常交流寥寥,卻缺乏情感的紐帶,各自為營,宛若陌路,全然不似尋常夫婦那般親密無間。南母對此深感困惑,不解二人關係為何難以融洽,遂向兒子探詢緣由:“她究竟有何不妥之處?”南毅淡然搖頭,僅言:“與她溝通總覺難以契合。”老太太追問其中緣由,他解釋道:“與她交談,常感索然無味,且時而見她自詡聰明,實則不然。記得某次,我提及日本一物風味獨特,她連連應和,稱自已也曾品嚐。殊不知,此物不僅小城難覓,遍尋中華亦不可得,她如何能有此體驗?如此敷衍的回應,讓對話失去了繼續的意義,索性便不再多言……”日復一日,南毅與她的相處如同被迫的近距離凝視,然而每當嘗試交談,那份難以言喻的隔閡便讓話語顯得尤為沉重,最終導致了交流的徹底停滯。他內心深處渴望的是能夠激發思維碰撞的“對話夥伴”,但在他面前,一種深重的自卑感似乎讓孟姐兒難以自拔,除了對丈夫的順從與附和,她再無更多言語的展現。南毅在故鄉感受到的還有另外的壓抑與苦悶,這份情緒如同沉重的枷鎖,讓他迫切想要掙脫。因此他下定決心要徹底告別故鄉的一切束縛,追求一種更為自由、獨立的生活方式——只要能夠遠離這一切,即便是遠行千里,也視為無懼之旅,因為“距離雖遠,心卻得自由”。小安實在不能夠說南毅不渣。
不過她可以更渣!畢竟難得來到一個可以多夫的世界,就算是偽女尊,她也可以揮著小皮鞭找個十個八個美男給自已做牛做馬做後宮啊!她是花心嘛?她只是想給亂世裡每個缺愛的男孩子一點慰藉罷了。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小安就聽見了響亮的教堂鐘聲,小安也沒來得及數敲了多少下,反正時間是挺晚了。聲音來自城南門內城挨著兵大營的地方,那裡有一座非常漂亮的彩繪玻璃天主教大教堂。高大的鐘樓屹立在那裡也算是個地標建築了。自從有了這大鐘樓,城裡人再也沒用過別的計時方式。白天每半個時辰隨著樓上西式鐘錶的走動,鐘樓就會有專門的敲鐘人敲鐘,整個城裡的人都能聽見聲音。
小安穿過來時離結婚只有半年不到的時間,想要有所作為也實在很難來得及。好歹孟家破落了,家中只有僱傭鄰居家一個老媽子像鐘點工兒似的過來做飯和搞衛生,平日沒有什麼下人丫鬟盯著她。孟姐兒還有一個弟弟,在私塾讀書,白天基本不在家。孟父為了生計,日常天一破曉就在外面茶館子裡“皮包水”兒,到處攀人情談生意。小安表面上規規矩矩說自已每天閨房繡嫁妝,其實家裡人一空,她就走暗巷開側門兒溜出去教堂那邊。
孟家以前是豪門大戶,家中極重規矩,以前鼎盛時期修屋子,現在房頂都長滿了草卻無錢修葺。房子共五進,古色古香,臺階很高,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大門坐北朝南,雕花門樓牆上題著“四時真樂”四個字,堂正中的路是隻能給男人走的,女人走邊上的暗巷和小門。另外還有引水,緊貼河岸就是他家的一堵石牆,下面是空的,水可以通到蓋著的房子裡——孟家得河埠頭是在房子裡面的,河埠頭的石階上可洗衣物,洗菜,最下面的石板上有一個圓圓的洞,那是用來鎖船的。當時用二道板打牆已稱得上富戶,他家是三道板打牆,足以顯出當時富足,房子造得這般堅固、考究,原本是想開當鋪的,因此也留了應對湖匪來搶劫時候躲避的暗道。如今破落了門戶自然不像以前那般嚴謹,要不然即使各處門戶她有鑰匙開門,也會像別的大戶小姐一樣“一腳出八腳邁”的,而且宅子更有門房盯著人口進出,想私自溜出門是千難萬難的。小安總是披著斗篷把整個人都罩住,又拿面巾遮住臉,一人去教堂那邊。
教堂修建的極為漂亮,還附帶了一些醫院、孤兒院和學校的功能。小安只是需要有把後世學習的技能拿出來用的藉口而已。畢竟是在現代社會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才,不多往學堂轉一轉,多和洋人打交道,怎麼解釋自已會說外語?怎麼解釋自已識字呢?在教堂混了許久,她也裝模像樣其實鼻子冒泡的和教堂裡的其他孩子一起聽了不少神神叨叨中西結合的啟蒙課。好處是她得到了免費分發得書籍和鋼筆,還拿到了一本英文字典。
這個時候很多西方文化湧入,然而缺少了合適的媒介,讓人談起西方就一味的妖魔化。她給自已定位成一個語言天才,假模假樣的開始翻譯出版了些賺錢的小說。她雖然英文水平不佳,但是上輩子小說看的多,配上字典之後自認為翻譯一些外國名著到國內是非常輕鬆的事情,雖然做不到信達雅,但是肯定是通俗易懂。靠著翻譯《傲慢與偏見》拿到了第一桶金之後,她的才華就一發不可收拾,她所翻譯的小說以女性題材為主,比如說勃朗特三姐妹的小說,比如說簡·奧斯汀的小說,再比如說像《亂世佳人》。這些迎合了清末民國時期想要走出閨閣的千金小姐們的幻想因此備受好評。她翻譯的時候多寫出來是簡體字,然後只能花錢哄自已弟弟幫自已謄錄修改成繁體字然後拿去報社投稿。家裡雖然現在只能靠著微薄的租子和孟爹到處投機來生活,但是孟父還是懷揣著希望送小兒子去學習四書五經。因此這小屁孩兒三歲開蒙到現在已經很有些水平了,拿毛筆寫出來的那一手端正的小楷,真的是讓現代人嘖嘖稱奇,幫她改改錯別字簡直是大材小用。小安翻譯的小說賺足了眼球,後面和出版商合計,把之前在報紙上按章分期連載的翻譯小說變成整本,定下來要出了書賣,因此又多拿了一份的報酬。
她也曾想過外出玩耍,只是小城人雜,她戴著面巾玩起來悶得慌,露出臉又很容易碰見熟人告狀找家長之類的。所以婚前她只能低調行事。她穿越來許久唯一一次去玩兒是參加香市節,小城裡搞各種活動實在有趣。她路過時候也不僅多瞧了兩眼,不想卻有意外收穫。
架空的世界行政規劃與上輩子不同,小安曾經拿著地圖研究了半天,一下覺得自已像是在紹興,一下又覺得像是嘉興,再一下覺得像無錫了……上海、杭州、湖州等地還在,而上輩子蘇南浙北得許多其它地名,地圖上卻找不到。小城人口約有十萬,交通是四通八達的,老城牆看著也氣派,東、西、南、北四面還水旱共開闢了九座城門(水柵門比陸地上還多一扇城門)。出遠門是坐被稱為“航船”的大型船,順著京杭大運河走走可以北上到北京。其餘小的水道四通八達連線著村莊和城鎮,所以百姓基本自家有田舟或是烏篷船,往來十分便捷。郊外不遠的地方,淡恬的田園風景裡,山川起伏著,形勢頗為險峻。河水是現代社會稀有的清冽,碧綠而澄清的。城中制錫頗為興盛,大街小巷滿是錘打錫箔的聲音不絕於耳。平日小安出門總是能聽見往來交錯於航道上的划槳聲、搖櫓聲、船伕們的吆喝聲,中間還夾雜著那些錘子的敲擊聲。
今日卻不同以往。香市是杭嘉湖地區清明與穀雨之間舉辦的一個節日,此時正是農閒時候,蠶農會為飼養春蠶和、迎接農忙進行一次物資添置並盡情歡樂,有道是——三月三、廟門開,鄉下蠶娘出門檻,東亦逛、西亦顛,軋朵蠶花回家來。香市期間依照舊時的傳統,要祭奠蠶聖,祈禱“蠶花廿四分”。廟裡廟外人聲和鑼鼓聲,還有孩子們手裡的小喇叭,哨子的聲音,混合成一片騷音,三里路外也聽得見。
主要的節目無非是“吃”和“玩”。大船小船摩舷撞艄,表演著各種水嬉節目。拳船(武術)、踏白船(競速)、高杆船(雜技)等,彩旗招展鑼鼓喧天的。臨時的茶棚、戲法場、弄缸弄甏、走繩索、三上吊的武技班、老虎、矮子、提線戲,髦兒戲,西洋鏡,各種花樣將社廟前的五六十畝地的廣場擠得滿滿的。賣什麼的都有,百草梨膏糖、花紙、各式各樣泥的紙的金屬的玩具、燦如繁星的“燭山”、燻得眼睛流淚的檀香菸……
這種節日是有很多有趣的習俗的,比如男女青年熙熙攘攘走,並故意擠擠挨挨,方言稱作“軋(擠)發軋發,越軋越發”,以此討彩頭,期得蠶花茂盛,俗稱“軋蠶花”。軋蠶花時有“摸蠶花奶奶”的陋俗——在軋的過程中允許男青年摸女青年的乳房,誰被摸得越多、越漲、越痛,誰家中的蠶花就越好。據說取其“摸發摸發,越摸越發”(“蠶花”發)之意。所以說不怕生的鄉下小媳婦老媳婦們,在這個節日若是碰上鹹豬手,是不會反抗的,甚至姿色差的還要專門打扮撩撥得男人來摸摸得又大又發,才是蠶寶寶能長得又白又大的好兆頭。另外更有哪些不孕不育的媳婦,隨著婦女們統一的燒香隊伍,按路線一路燒回頭香從湖州含山到杭州,入廟就拜,那廟宇之中最是有些勾勾搭搭之事,炮火連天也不為過——只要不帶髒病回去,家裡男人也不氣,因為添丁加口傳宗接代才是他們所渴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