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書裡雖然也有一個愛慕南隨才華的女學生,然而並沒有修成正果。女學生之前有一個志同道合的未婚夫,但是未婚夫因病離世後就保持著望門寡的一個單身狀態,心中也是隻有文化教育和革命,雖然是和南毅志同道合,女方也想要和他結為連理。但是南毅那個時候身體已經熬壞了,加上年齡二十歲的差距,不願意帶累女方,終於是不像魯迅許廣平成就了一段“神未必這樣想”的佳話。
這是一個三兄弟的家族故事,三兄弟就算三個男主。老二南圖也是一位文采風流的民國公子。他頗為“高情商”,從小甜嘴最討母親喜歡,可惜是個耳根子軟到有些兩面三刀,骨子裡又有些精緻的利已主義的人,以至於走上歧途。在日本的時候,南圖被房東家的女兒所吸引,娶了一位日本太太。那女人家裡確有軍國主義的底子,後面跟他來中國之後也沒安分過,仗著日軍全面侵華時期她兄弟在日軍統做了官,作威作福地把孃家人全接到了北京南家的宅子,然後把自已看不順眼的老大和老三都趕了出去,同時騙得南圖做了偽滿洲國的御用文人。面對家國大義,終於是兄弟反目。南圖在戰時立場十分搖擺,一方面他利用職務和身份的便利掩護了許多革命者的地下工作,甚至救了許多同志;但是另一方面他也的確寫了幾篇”歌功頌德“大東亞共榮圈的文章。抗戰勝利後的審判是嚴厲的,由於那幾篇文章造成的惡劣印象,南圖被定為漢奸。他妻子及其家人戰後是第一時間被遣返的那批日本人,南圖卻要留在國內接受正義的制裁。這個女人帶著兩個女兒回日本,不久就改嫁了。南圖活的真真是心灰意冷,其實從抗日戰爭開始他心裡就有了死志——他是一直把日本當做第二故鄉的,但是他心中又有更愛的第一個國。因此幾乎是被人拿槍抵著逼迫他順從”繼母“去寫一些汙衊親生母親的話,他便十分痛苦,然而終於是膽小失去了文人的氣節以至於讓自已的親生母親與同胞們厭惡,走到這個眾叛親離的下場。南家三兄弟鬩牆的事兒鬧得也是人盡皆知。因為南毅的名頭在文壇實在大,並且考慮到他在戰時的確也幫助了一些其它革命者,所以他得到了特赦……接受了上級的任務,南圖變成了帶著枷鎖活下去得活著的苦行僧。南圖個人不只是優秀的作家而且還是希臘語等小語種方面的人才,上級認為留下一個他這樣的人可以做許多相關的文史哲和翻譯方面的研究,連文革時候上級都對他下了特別保護的命令——可是他餘年都在贖罪,活著的時候只是被人唾棄,孤苦無依,可悲可恨。
三弟南隨勉強算是善終的一個主角,很早就做了鰥夫,並且孤獨終老。三兄弟原本兒時都是上的私塾,雖然都沒有進學考上秀才,但是的確都是一般的聰明靈秀、讀書種子。可是到了他大些,家裡條件實在是壞的沒米下鍋。大哥佔長自然是優先考慮,母親又偏心二哥,所以南毅回來結婚的時候只把南圖帶去了日本留學,南隨卻是留在了國內,最後去了不要錢的雲南講武堂。南隨學習的是軍事和法律相關的知識,後面一段時間去北京組織工人運動,也和做了北大教授的兩個兄弟一度齊聚都城。但是因為嫂子眼裡不能容人外加日本侵華,他還是毅然離開了原生家庭……後面經歷長征、抗日、國共內戰等艱苦卓絕的戰爭,南隨立下了不朽功勳。南隨是幸運的,在四處奔波的高壓環境下,他還找到了一位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伴侶,兩人婚姻和美。但是南隨也在不幸的,抗戰局勢之中,他的小家庭像無數普通家庭一樣破滅。妻子懷孕時候因為遇上特務圍剿,撤退過程中受傷流產大出血——孩子和妻子都永遠的離開了他。建國之後他做到了國家最高人民法院院長,無數人為他牽線搭橋,希望他再婚以便得到貼心的照顧。南隨卻只把妻子的照片放在自已衣服左邊胸口前最貼近心臟的口袋,別人和他討論續絃時候他就拍拍胸口說——“不要在她面前說呀,她知道了會吃醋的。”並且妻子的骨灰罈日日放在他的床頭,他的心願是自已去世後兩人可以合葬。南隨的晚年日理萬機,因此健康狀況也深受影響,他甚至沒能活到文化大革命開始,最終如他所願,夫妻二人的骨灰一起合葬到了北京八寶山革命幹部公墓。
然後孟安安看完小說睡了一覺,就來到了這個故事裡成了南毅未過門的妻子孟大姐兒。
這個世界和原本的民國世界有很多不同,不過雖然各種歷史人物名字不一樣,但是基本歷史程序是一樣的。然而最讓孟安安驚訝的是,這個世界不知道什麼原因,從晚清國門被列強撬開時起,忽然好像天地水秀靈氣大量流失,十戶人家裡難得有一家生出女兒。於是這個世界發展成了她看不懂的樣子,似乎成為了傳說中的“偽女尊”世界——一方面,封建餘毒依然遺留不淺,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什麼裹小腳兒,什麼三從四德、以夫為綱……但是另外一方面女性的數量實在是太少了,這使得政府不得不下旨明令定下了合法納妾的高門檻(必須是達官顯貴之家才有這個資格),同時還發布了允許一妻多夫的指令,並且出臺了一些法律條文保護婦女婚前婚後的私人財產。
只是除了那些農村人家,其他地方對於多夫之類習俗依然接受度不高,大戶人家裡和南母一樣守寡或者和貞潔牌坊過一輩子的女子依然佔很大比例。那些偷偷摸摸給有錢商戶人家做小做妾的女子也依然數量驚人。
孟安安覺得這就是虛假的女尊,雖然可以一妻多夫,但是女性的地位並沒有真正的提高,反而變成了更多男人共同擁有的一個家政和生育的工具。女性獨立在外求學或者工作的機會卻沒有一點增多,妓院依然存在,拐賣婦女也還是屢禁不止,大部分社會底層女性依然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回憶了一番原書劇情,想到了現在實際要面臨的情況。小安腦子裡想要的卻是世俗意義上的全福,夫妻恩愛、子嗣興旺、事業有成等等……先建設好小家,然後努力科教興國改變未來國運,爭取讓祖國早日擺脫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命運。
終於是下了轎子走上了地面,看來南家臺門到了。
射轎門儀式後,小安在全福太太攙扶下出了轎子,這位長輩另外一隻手高舉著竹篩護在小安頭頂,寓意新娘在結婚當天地位尊貴,不得與天爭大。
新娘子腳是不能沾地的,上轎是由自家兄弟之類的來背的,而下轎之後走的地面上鋪滿了麻袋,被稱為代代相傳。
南家已經有五歲小童拿著橘子來迎接新人,小安輕摸一下橘子並贈紅包答禮,寓意招來“長壽”。這個步驟叫“摸橘”。
新人絕不可踩門檻,而應橫跨過去,以示尊重。另外還有跨火盆,然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拜過了堂新人先是雙雙被送入了洞房。陳舊的樓梯上,一級一級都鋪著麻袋。樓上是兩間低矮的房子,用木板隔開,新房就設在靠東首的一間,房內放置床和新媳婦的嫁妝。當南毅走上樓梯的時候,因為賓客擁擠,有人踏落了南毅的一隻新鞋。這是很不吉利的徵兆。
“你們是一人掉了一隻鞋!” 全福太太畢竟經驗豐富,靈機一動大喊道,“註定要白頭偕老啊!恭喜恭喜兒!”
這位全福太太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她的福氣是整個小城都頗負盛名的——上面父母公婆具在,中間兄弟姐妹齊全,底下有兒有女,並且家庭和睦、家風端正。作為一個福氣滿滿的女性,她常受邀參與婚禮等喜慶場合,小安覺得她類似後世的職業伴娘了——這種女性被稱為全福人、全福太太或者喜娘,他們以其福氣和經驗為新人帶來吉祥與好運。在婚禮前一天全福太太需到新房中為新郎新娘掃床(撒床、撒帳),邊掃邊念吉祥話或順口溜,以求將好運帶給新婚夫婦。而成親當天她要為新娘梳頭、遮頂、清理轎子……透過掃、燻、照等儀式,她們使婚禮充盈著中式傳統祝福,是中式傳統婚禮中不可或缺的吉祥象徵。
眾人見她如此說,便隨聲附和,幾個族老原本皺起來的眉頭也終於舒展開些。
新媳婦蓋著蓋頭手拿著木如意坐在床沿,南毅用秤桿子挑開了蓋頭但是並沒有稱心如意的笑容,他一聲不響,臉上有些鬱,很沉悶。
小安看著他的臉,靈魂深處彷彿聽見魯迅振聾發聵的吶喊——“可是魔鬼手上,終有漏光的處所,掩不住光明;人之子醒了;他知道了人類間應有愛情;知道了從前一班少的老的所犯的罪惡(無愛的婚姻導致嫖娼和納妾);於是起了苦悶,張口發出這叫聲。但在女性一方面,本來也沒有罪,現在是做了舊習慣的犧牲。我們既然自覺著人類的道德,良心上不肯犯他們少的老的的罪,又不能責備異性,也只好陪著做一世犧牲,完結了四千年的舊賬。 做一世的犧牲,是萬分可怕的事;但血液究竟乾淨,聲音究竟醒而且真……舊賬如何勾消?”(這真是魯迅說的)
魯迅渴望完全解放了“我們的孩子”。可是他宣揚以“愛”代替“恩”的同時,不得不承受自已身邊沒有“愛”的悲哀。南毅也是這樣的,一方面避免與孟姐兒之間沒有愛情的結合,一方面要保障她的生活,同時不去尋求真正的愛人,透過相當於一輩子獨身的生活,盡心竭力地建設一個後來者不必品嚐同樣痛苦的社會。這種從婚姻中發現個人罪孽與恥辱的體驗,使南毅和魯迅都選擇了一種基本態度——將世代籠罩在他們身上的黑暗遏止在自已這一代,讓自已成為未來“新人”的“犧牲”。“自已揹著因襲的重擔,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他們到寬闊光明 的地方去……老的讓開道,催促著,獎勵著,讓他們走去。路上有深淵,便用那個死填平了,他們走去。”這像是一種很社會達爾文主義的進化論。“放他們到光明的地方去”,是指將他們培養成具有“耐勞作的體力,純潔高尚的道德,廣博自由能容納新潮流的精神,也就是能在世界新潮流中游泳,不被淹沒的力量”的年輕人。孟安安覺得這樣的人就像是《理想國》裡勘破世界本質,依然冒著被愚昧民眾殺害風險下到地洞試圖喚起民智的“哲人王”。洞穴比喻是柏拉圖用來闡述知識、真理和教育深刻理解的一個重要哲學寓言。洞穴被描述為一個幽暗、狹窄的地方,象徵著人們有限的認識和固有觀念。洞穴透過一個長長的通道與外部世界相連,但這個通道阻擋了光線進入洞內。一群自小就被束縛在洞穴中的人,他們無法轉身,只能面朝洞穴內的一堵牆。他們的四肢和頭頸被捆綁固定,無法看到其他人或自已的身體狀態,只能看到對面牆壁上的影像。洞穴外有一團火光,代表真理和智慧。火光投射到牆上,形成了一系列的影子。這些影子是囚徒生活中唯一的“現實”,他們無法看到外界的真實景象,也意識不到自已所處的洞穴是一個被限制和侷限的環境。洞穴中的囚徒代表了大多數人生活在固定的、受限的環境中,對外部真實世界的瞭解僅限於透過間接途徑獲得的資訊。他們把虛幻的現象誤認為是真實的情況,對真實世界的認知存在極大的侷限。某個囚徒意外獲釋,得以轉身並看到火光與物體。他最初會感到眩暈和不適,但逐漸適應後,開始意識到以前所認為的真實事物只不過是影像而已。這個過程象徵著人類透過教育和哲學思考,逐漸擺脫固有觀念的束縛,認識到真理和智慧的存在。柏拉圖透過這個比喻強調了教育的重要性。他認為教育就像是將囚徒從洞穴中解救出來的過程,使他們能夠接觸到真實的世界和真理。走出洞穴的囚徒(即哲學家)的任務,就是冒著生命的威脅回到洞穴中去,輔助曾經的同伴生活,以自已所見的真相去改變同伴的矇昧狀態。所以全文開篇第一句蘇格拉底“下抵佩歐雷斯港”,說的其實是智者下洞穴。柏拉圖認為哲學家應該成為執政者(哲學王),用他們所掌握的真理和智慧來治理國家和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