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停在鐘樓的廢墟邊，迦鑾一眼就看見了坐在一塊平整殘骸上的享樂主義。

說坐並不合適，他身下兩個半觸手盤成一團，手臂只剩三個，悲傷的捧著自已被砍下來的頭，戴扳指的那隻手藏在一條觸手下面。

享樂主義環顧四周，最後定格在封吾身上，少年抱緊頭顱，喃喃道：“這真是個悲哀的世界。”

“是付出代價的時候了，享樂主義。”封吾說著拍了拍迦鑾的腰，“去把他的另一個頭砍下來，用秒針。”

“……”迦鑾發現這個封吾是真的喜歡對他動手動腳，他提著秒針，針尖搭在享樂主義瘦削的肩膀上。

享樂主義低下頭，露出白皙修長的後頸，他聲音平淡中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顫抖，他說：“可以讓……我唱首歌嗎？迦鑾先生，我為我衝動的想法向你道歉，你別討厭我。”

迦鑾沒有動作，默許了享樂主義的請求。

“Freude… schöner， Götterfunken（歡樂女神聖潔美麗） ，Tochter aus Elysium……（燦爛光芒照大地）”

歌聲中，鮮紅的液體順著享樂主義的下巴滴落下來，覆蓋在他眼球上的冰晶逐漸融化，露出他原本漂亮的黑眸，畸形的肢體扭曲變形，顯現出他本來的樣子。

他跪坐在地，第二顆頭顱化作一灘黑色流體從他指縫間流失，最後他掌心只剩一枚金燦燦的硬幣，他把扳指摘下來，輕輕一拋，扳指準確無誤的落入迦鑾上衣口袋裡，與籌碼和懷錶相撞，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我想把墳冢建在你身邊，你能永遠看見的地方，時間的眷者，你願意給我永恆嗎？”

“如果有這個可能，我願意。”

材質不明的秒針，削鐵如泥，享樂主義也沒有練什麼銅皮鐵骨的功夫，於是這個過程異常順利，像切一塊牛排。

少年的頭顱一落地，肆虐的寒風瞬間被按下了靜止鍵，月亮像是被放進了絞肉機，碎成了滿天繁星，微弱的星光照耀下，冰層開始緩慢消融。

但這片土地已經沒有第三個活物了。

“OK，現在輪到我了。”封吾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瓦爾特PPK，從身後輕輕抱住肩膀顫抖不止的迦鑾，用槍口頂開他的牙關，命令道：“舔它。”

迦鑾紅著眼瞪他，惡狠狠地用門牙咬住短小的槍口，封吾看著他鼓起的咀嚼肌，默默嚥了咽口水。

用門牙不過癮，迦鑾偏頭，把槍口吞的更深了一些，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恨不得把鋼鐵鑄成的槍口咬斷。

等他咬累了，才軟下來，用柔軟的舌蹭過槍口，用繃緊舌尖探進槍管內部。

黑洞洞的槍口是很有威懾力的東西，能把膽小的人嚇腿軟嚇尿，但在被時間偏愛的迦鑾眼裡，這東西對他幾乎毫無威脅。

封吾撥弄著迦鑾翹毛的白髮，道：“聽好了，阿冪，我現在要給你八個忠告，每一條都至關重要。”

“首先，遇到危險就找我，告訴我你叫迦鑾，我會無條件保護你；

二，不要讓金指環離開你，即使是給我也不行；

三，不要試圖理解汙染；

四，不用畏懼死亡，請不斷殺死我，直到那份合約達成；

五，如果不小心被捲入我不存在的世界，並遇到了無法處理的危險，記住離開殼世界的兩種方法，儘快聯絡和你籤合同的傢伙，它不一定會救你，但絕對不會害你；

六，每個殼世界有十分鐘保護期，利用好這十分鐘，蒐集資訊，為自已尋找一個合理且安全的身份；

七，小心其它世界的我，不是危及生命的情況，不要告訴他們你有個名字叫迦鑾；

八，祝我們早日團聚。”

“砰——”

封吾扣動了扳機，在迦鑾嘴裡。

————

“父親，又有殼世界崩塌了，動靜不小。”

“不意外。”

“要我去收集殘骸確認是誰的嗎？”

“嘶……我好像知道是誰，誰來著？不行，想不起來，哎，真是老了，歲月不饒人啊。”

江不流江局長翻了個身，繼續在自已的“龍椅”上睡大覺。

————

與此同時，一個即存在於大千世界之內，又脫離於茫茫宇宙之中的囚室內，坐著一個少女，她一身單薄的白裙，短黑髮微卷，平靜的闔著雙眼，嘴角緩緩勾起一個笑容。

“真是稀客，還以為普天之下只有我可愛的前夫哥會來敲我閨房的門呢~”

封吾按了按胸口的血洞，語調平淡不帶絲毫情緒地說：“不出意外的話我還會來好幾次，每次都會帶著新鮮不同的記憶。”

少女終於睜開了眼睛，“你來和我做交易？吶，奇也怪哉，前夫哥滿足不了你嗎，哦，原來你的利用價值已經沒有了啊，哈！說說看，你想幹點什麼違規的事？”

“我要在現實世界重生。”

少女搭放在鐵灰方桌上的十指輪流彈動，敲出一串脆響，像是在思忖什麼，“是你要重生，還是‘十二’要重生？‘十三’應該已經誕生了吧，你想要的重生，是什麼樣的重生呢？”

“是江不流會記得所有的我的重生。”

“我可憐的前夫哦，你要說那件事，可不是他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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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厚重的門，封吾眼底閃過瘮人的寒光，“總有人要為這件事付出代價，江不流只是恰好站在臺前罷了。”

“所以你來和我這個‘反派’做交易？很有眼光嘛，正好，我也需要你重生，改變一些既定的事實，比如……埃彌爾·斯諾卡卡的死。”

五分鐘後，一張列印的A4紙從門縫裡被塞了出來，封吾彎腰撿起來，只見上面寫著：

《關於●●之子降臨現實計劃交易合同》

林嫌（甲方）將無條件幫助封迦鑾（乙方）再臨現實世界，滿足他的合理需求，承諾不做對他不利的事，計劃實施期間，乙方無法與其它任何高位格存在取得聯絡。

封吾快速瀏覽完，又把它從門縫裡塞了回去，“加一條，不許傷害迦……阿冪。”

門的另一邊無言片刻，慢慢把合同收了回去，又過了五分鐘，吐出一張修改版合同。

封吾滿意的點點頭，沾著自已胸口的血簽下了自已的大名：封迦鑾。

“你竟然還知道這個名字。”和江不流前妻順利達成一致，封吾難得心情不錯，想和合作夥伴多聊幾句。

江不流的倒黴前妻——林嫌，嬌俏一笑道：“我的耳目遍及八荒四海，哎～說不上無所不知，但八卦還是聽過不少的，比如江不流的續絃是個一米九的男人，江不流的寶貝兒子是個GAY，江不流年輕時候抽菸點著了一邊睫毛……”

這就是他不抽菸的原因？不是，被這女人帶偏了，我為什麼要知道江不流一家是不是GAY？封吾再次按了按胸口，道：“我的時間不多了，在享樂主義世界的記憶暫存在你這裡，希望你好、好、保、存，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