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醫院裡的稀缺資源,男護士能出來摸魚的時間很有限。
才和金威見面約莫一刻鐘,他就被傳喚走了。
“哎……我還想和威哥多待一會的……可他太忙了。”
沈冬笙覺得挺遺憾。
“威哥能再多摸會魚就好了,最起碼時間夠我把新的帽子花樣學了也行啊!”
還真是學織毛衣的。
黎澤低頭看向因為金威的離去把小失落掛在臉上的沈冬笙。
似乎應該摸頭殺安慰她一下。
“……”沈冬笙卻動作快他一步。兩隻小爪爪熟練地扒住了黎澤的一條手臂。
小松鼠哀求表情包重出江湖。
黎澤看著這似曾相識的表情,思緒被帶回到十月底那個晚上,松陽門的廣場。
當時她就是這麼一副可憐又可愛的模樣,但隨後說的話就……
果然不出他所料,沈冬笙的下一句話跟那個晚上徹底重合了。
“那個……學長,你餓不餓?”
“走吧。”黎澤認命地準備臨時客串一下家長。
當前任務:帶娃覓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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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不是正經的飯點了,因此坐在玫瑰熊這種主打甜品的店裡卻點了一桌正餐的兩個人就會比較吸引眼球。
尤其還是顏值如此之高的兩個人。
“啊啊啊,那桌的小情侶,這個美顏!這個身高差!”
“萌啊,萌出天際,萌一臉血!”
別說周圍其他桌的客人在對兩人注目禮,店員小姐姐們也聚成一堆熱烈討論起來。
但當事人似乎對此無知無覺,只專注於彼此。
他們在認真地對話。
“你師父……”黎澤難得主動發問。
“我想想……從哪說起。”沈冬笙為黎澤倒上一杯溫熱的檸檬紅茶,纖細柔白的指尖和染成香檳色的珠光美甲在他的眼底留下一抹亮色。
等待上餐的時間裡,沈冬笙在黎澤面前超常發揮。
她暫時擺脫了戀愛腦,用盡量簡短的語言為黎澤講述了和金威認識的過程。
蘇楠和沈夏笙從高中一直到博士畢業都是同學,也是很好的朋友。
而金威是蘇楠的青梅竹馬,從高中到本科畢業為止和他們是同學。
再後來沈夏笙和蘇楠分別成為心外科和腦外科醫生,而金威做了男護士。
三年前,經由沈夏笙的介紹,蘇楠成為了沈冬笙的主治醫師。
她和金威也因此結識。
“威哥他是隱藏大佬。”講清來龍去脈以後,沈冬笙這樣總結到。
“怎麼說。”實際上黎澤對此並不好奇,但在他面前的沈冬笙用這樣崇拜的語氣說著另一個男人的事,他心底那根說不清道不明的藤蔓瘋狂滋長出不和諧的枝葉,甚至隱隱約約向著荊棘變異。
就是莫名地有點刺。
“威哥他教了我很多東西哦。”沈冬笙伸出一隻小手在黎澤面前比劃著,在作死的紅線上瘋狂試探,“他教過我很多手工,編織刺繡打毛衣……還教過我做菜。”
“啊,他教我的最重要的兩樣,是打人和急救。”
“……”黎澤的冰山美顏終於崩開了一角,他眼帶疑惑地看著沈冬笙。
學急救也就算了。
就你這樣的,學打人?
“真的啊。”看黎澤的表情就是一副“我不信”的樣子,沈冬笙心裡有點急,“我不是和你說了,在白鷺鎮救了一個心臟病發病的男生嘛,是20分鐘黃金以內救到的哦,相關的急救知識可都是以前威哥教我的……”
聽她提起這件事,黎澤的眉間幾不可查地輕輕一皺。
本來想再晚點和她解釋這件事的。
但現在……既然提到了,就告訴她吧。
“說到這個……”黎澤舉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指尖圓潤。
“?”沈冬笙松鼠歪頭困惑狀。
“你們那天救的人叫嶽焰,是我弟弟。”
“……?!!!”
沈冬笙突發性失語症,時長約2分鐘。
“所以……今天找夏哥是為了他嗎?”沈冬笙找回自己的聲音之後立刻切入重點。
“是的。”
“那……他的家長,是……你媽媽?”她想起那天的情景,那個漂亮卻神經兮兮的女人明明說自己只有一個兒子。
“從血緣上來說,是。”聽她提到黎思,黎澤面無表情。
Emmmmm……這個回答就很魔性。看來很有故事。
沈冬笙看著黎澤的反應也立刻想到了柏策曾經說過的。
關於高中時的黎澤的隻言片語。
無錯書吧最起碼已知學長和媽媽關係不是一般的不好。
另,已知:學長非常關心他的弟弟。
又,已知:學長和他的弟弟不是一個姓。
“那你們兩個的姓,誰隨爸爸誰隨媽媽呢?”
沈冬笙小心機上來,裝作一個不小心思維跳脫說出了內心所想,趁機打聽。
“他的姓隨我繼父。”
“唔……”黎澤回答得很痛快,但沈冬笙覺得這天聊不下去了。
好像很複雜的樣子,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怎麼辦,急,有沒有誰能給點場外援助啊。
“我家裡情況比較複雜,今天來不及和你講。以後可以慢慢說。”黎澤其實已經觀察到了沈冬笙那點小心思,早就把她抿得明明白白,但還是選擇了正面回答。
看來故事很漫長,今天時間不夠,地點也不是能好好長談的地方。
沈冬笙狠狠地壓抑住旺盛的好奇心,點點頭表示理解。
“現在不如來說一下你的病,”黎澤平靜地注視著沈冬笙的眼睛。
“你去拍腦CT,是頭受過外傷嗎?和你的臉盲症有沒有關係?”
“……也有也沒有。”沈冬笙幾乎是秒答。
但她馬上就發現這個答案很欠扁,立刻自己補救:
“我家人都告訴我,這個臉盲症是後天的……”
“小時候出過一些事,確實傷到了腦袋……”
“前面幾年一直按照心因性的原因做診療……就是心理醫生那邊治……”
“後來轉到楠哥那裡治療就是因為心理醫生治不好……才懷疑傷到腦袋上記憶人臉的相關區域……”
她神情平靜,娓娓道來。
黎澤拿著茶杯的手細微地搖晃了一下,他把茶杯放回桌面。
他已經從季安廷那裡知道,她現在看似輕巧地講述的小時候的“一些事”,其實是遭到綁架。
能用這樣的態度說著這樣的事,以前她到底經歷過什麼?
違和感又湧上來。
連同那一絲因她而生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也由藤蔓徹底變為荊棘,從心底破土而出,肆虐生長。
“有其他辦法治療嗎?”他問她。
“或許有。”沈冬笙眯了眯眼。
她現在的神情不是小松鼠,一下子突變成了舔爪子的小狐狸。
“楠哥今天剛告訴我的方法,建議……反覆刺激。”
“怎麼治。”黎澤聽到這裡,突然就想起之前沈夏笙對他說的話。
“現在或許只有你能幫助小冬。”
“我會盡全力治療嶽焰。相對的,也請你多照顧小冬,只要有可能就幫她試一試。”
“可以嗎?”
沈冬笙一邊回憶著蘇楠的話一邊給黎澤解釋。
“他說,我的臉盲症,病因或許是雙重的……”
“物理性的,心因性的,可能都有。”
“所以他建議我儘量找出能被記憶住的臉,多看看,記住特點。然後從這種樣本開始擴充套件,多找一些類似的……”
“但我覺得難度非常大。”
她說到這裡雙眸低垂,情緒明顯低落了不少。
“怎麼說。”黎澤再度端起茶杯。
“因為除了家人我現在只能記住你啊……”
“學長,要找很多個你這種長相的可太難了。”
沈冬笙說得委委屈屈。
黎澤反而笑了。
此時周圍的顧客和店員們覺得那一桌周圍彷彿憑空浮現出偶像劇閃閃發光的特效,瞬間開了滿屏的花。
“這麼說來,現在就只有我可以幫你治療一下。”
他再一次放下茶杯,動作優雅,一絲聲音都沒出。
“畢竟你只能記住我。”
“從下週開始,每天約個時間見一面試試吧。”
他又笑了,為什麼這個人可以這麼好看。
又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啊……
沈冬笙呆呆地注視著黎澤。
她被他的笑容和聲音同時深深蠱惑著,暈暈乎乎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