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昭昭終是沒從太后口中知道更多關於巫素的描述。
太后乏了,靠著她便睡著了。
第二日回到寧王府後,太后差人送來了一幅畫。
畫中之人便是巫素。
巫素端坐在一張精緻的木椅上,那是太后宮裡的椅子。
她穿著素雅的長袍,整個人端莊優雅。
她的面容溫柔,眉眼間慈愛堅定,看著某個方向...
晏昭昭隱約記得那日的情形,巫素所看的方向正是她所在的位置。
她忍不住伸出手,撫上巫素的臉龐,“娘...”
母親的溫暖和慈愛,隔著時間...
無錯書吧晏昭昭眼中閃爍淚光,嘴角微微顫抖,心中湧動著無盡的回憶。
風輕輕吹過,帶來絲絲的涼意...
晏昭昭心口莫名升出了愧意,是對太后的。
“小姐。”巫雲疾步來到房裡,跪坐在晏昭昭身邊,“小姐,輕塵院那位說身體不適,蕭珩讓奚淮去看診了。”
晏昭昭心頭一緊。
奚淮給容思思看診了,那她給容思思下的藥?
容思思並非因為絕脈香覺得不適,而是昨天夜裡受了涼。
但奚淮給她把脈,大機率能察覺出絕脈香。
晏昭昭放在畫上的手緩緩握緊,心裡回憶昨晚發生的事。
容思思除了進房,其他時間幾乎都和她在一起,再者,她現在可是他們這對狗男女眼中的蠢貨。
他們不會懷疑她,只會懷疑...太后!
晏昭昭知道奚淮早晚會診斷出容思思體內的毒,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中毒?!無法有孕?!”容思思震驚得後退一步,滿目不可思議的搖著腦袋,“怎麼會呢?”
去王母宮之前,她知道了晏昭昭腹中並非王爺麟兒,於是雄心壯志的要為蕭珩生下血脈親子。
蕭珩心中也是這麼想的,於是請了奚淮來給容思思調理身體。
那時把脈,還不曾中毒。
“王母宮,是在王母宮!”容思思立刻就想到了關鍵。
下一秒,“是太后!”
“一定是太后!”她咬著牙,雙眼燃燒著怒氣。
“這惡毒老婦,她特意召我去王母宮,居然是為了給我下毒?!”
“我可是她侄孫女,親侄孫女...”
“不,她的親侄孫女是晏昭昭,她是為了晏昭昭....”
容思思拳頭握起,指節因用力發白,可見她快抑制不住她的恨意了。
“奚先生。”她轉向奚淮,“可有解藥?”
奚淮看了眼她身邊的蕭珩。
此時的蕭珩目光如刀鋒一般,他的恨意不比容思思少。
“奚淮,但說無妨。”
奚淮低下頭,“回王爺,容夫人所中之毒,屬下此前未曾聽聞,調配解藥需要時間。”
蕭珩見容思思氣得全身顫抖,他趕緊揮手讓奚淮出去。
奚淮離開後,容思思的怒氣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一個轉身,將身邊案桌上的東西盡數揮到地上。
“這個惡婦!惡婦!!”她雙手撐住案桌,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
她撥出的都是憤怒的氣息,“就因為我容家不顧她的要求私自回京,就因為我阻了晏昭昭。”
她看向蕭珩,憤怒轉眼間變得幽怨,“王爺...”
蕭珩擁住她,“思思,別擔心,奚淮醫術高超,他一定能給你調配出解藥。”
“至於太后,她不允許你容家回京,你容家不也回京了?”
“只要你爹在南城兵馬司好好做,將來...定會重用於他。”
容思思知道他沒說出口的是什麼...她羞澀的點了點頭,“放心吧,王爺,我爹肯定是站在您這邊的。”
因為太后的態度不明,容家必須另外抱大腿。
“小姐,放心。”巫雲輕聲安撫著晏昭昭,“就算容思思認定是太后下的毒,他們暫時也不會對太后怎麼樣的。”
太后再不濟依然是太后。
只有太后在,容家才是那個容家。
容家只要不蠢,無論太后做什麼,他們都不會想到去動太后。
晏昭昭明白,上一世的太后安然無恙的活到了蕭珩登基。
因為蕭珩得位不正,他需要太后的扶持,才能自詡正統。
容思思在蕭珩懷中忿忿道,“只可惜,不能對那個老太婆做什麼。”
蕭珩輕拍她的背,“這樣也好...”
好?
容思思擰起眉頭,不滿的撅起嘴巴,“王爺?”
“思思,本王的事相當兇險,若非那日你我的事暴露,本王也不想你暴露在危險之中。”
“等本王大事得成,思思再懷上本王的孩子,豈不美哉?”
容思思一想,確實是這個理。
“王爺,那你讓晏昭昭懷上孩子,就是為了...”擋刀?
蕭珩輕輕的笑了聲,更加擁緊了懷中的容思思。
天氣轉好也不過十來日,入了八月以後,每每到了傍晚時分,天上便暗沉沉的壓著烏雲。
晏昭昭的肚子已經微微凸起,她熱得很,在自已的屋裡也顧不上形象了,直接扯開了衣襟,拼命的扇著風。
巫雲帶著幾個丫鬟,抬著冰鑑起來,放在晏昭昭身邊。
遣退幾個丫鬟,巫雲拿起扇子,來到晏昭昭身邊,“小姐,看樣子又要下雨了。”
晏昭昭嗯了一聲,“今晚就有雨。”
巫雲噙笑,“那總算可以涼快一些了。”
何止是涼快...會大快她心呢。
晏昭昭抽出袖中一封信,“趁著下雨前,把訊息送給表哥。”
晚飯後,天空雷聲滾滾,轉眼間,狂風怒吼,電閃雷鳴,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傾瀉而下。
“小姐,這雨比上個月的還大呢。”巫雲站在門裡,看著外面的雨幕,把院子裡的風景遮得模糊不清。
狂風夾雜著雨水拍進來,她輕輕哆嗦了一下。
“小姐,雨都打進來了,你現在有身子,不可貪涼。”巫雲趕緊把門關上,又去關窗。
“阿雲,留一扇窗。”晏昭昭倚在榻上,看著窗外...
天色異常的黑暗,只有雷電閃過才能看清外面的景象。
這樣的驚心動魄,實在令人心生敬畏。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就不知道,不久之後,容家能不能承受得住皇上的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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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小劇場002
永壽宮中,絲綢帷幔輕垂,太后坐在床邊,臉色蒼白,神情懨懨。
她的頭靠在軟枕上,一手抵在太陽穴附近。
她容顏精緻,卻依然掩蓋不住痛苦的神色。
初之嬤嬤過來,在床邊坐下,替她輕輕按揉,希望能讓抬手感到舒服一些。
可是沒什麼用,太后仍覺得腦袋裡如同有千萬根針似的。
這時,宮門外走進來一個宮女,身後跟著一個身穿素雅長袍的女子,女子身邊跟著一個明媚的小丫頭。
“太后,南陽王妃、南陽郡主來了。”
來人正是巫素,她挎著藥箱,步伐穩重從容,眼神柔和,透著醫者的仁慈。
“太后。”她走近太后,準備跪下。
太后忙制止她,“別,別行這些虛禮了,素素,快來給哀家把脈。”
“哀家這頭疼得實在受不了了。”
巫素微微頷首,起身來到太后身邊。
初之嬤嬤把位置讓給巫素。
巫素用她瘦弱的身體抵著太后的身體,然後伸手探向太后的脈搏。
殿中空氣凝重安靜,只有細微的呼吸聲。
“太后,別緊張,深呼吸,放鬆....”巫素的聲音溫和堅定的引導著太后。
隨著巫素的引導,太后閉上眼,深呼吸了幾次,慢慢的放鬆...
片刻之後,巫素收回手,神情凝重的看向太后。
“太后,您的頭疾與心中鬱結有關。”
太后微微睜開眼,眉頭卻仍然緊蹙。
“哀家...心裡知曉。”太后的聲音帶著疲倦。
巫素深吸了一口氣,略微停頓後繼續說,“太后,當年太子突然薨逝讓您承受了極大的痛苦和打擊,可您怕先皇擔心,硬生生的壓抑心中的悲傷...”
“後來,先皇生病,太醫診斷病情並不嚴重,可是先皇卻突然薨逝,對您而言,無疑是再一次的打擊。”
“兩次打擊令您氣血不暢,才導致頭疾頻犯。”
太后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悲慟,她微微的低下頭,手指緊緊攥著衣袖。
片刻後,她抬起頭,閉上眼...內心的悲痛如潮水般湧來,喪夫喪子之痛,最痛便是他們都毫無徵兆的突然薨逝。
太后的眼角微微溼潤,呼吸急促,“那,素素,是否有辦法能夠緩解我心中的痛苦?”
巫素道,“臣妾會給太后開一些舒緩心情的方劑,再給太后調配讓心境平和的香料。”
“過幾日,臣妾再來給太后針灸。”
太后輕輕點頭,“好,聽你的。”
巫素聞言,目光柔和,“那我給太后開藥方。”
她開啟藥箱,拿出筆墨,就在不遠處的桌子上開始寫藥方。
晏昭昭全程靜靜的坐在一旁。
太后倚在床邊,問,“素素,皇上的頭疾看得如何?”
巫素手上一頓,“皇上的頭疾..有些嚴重,需要些時日。”
太后自嘲的笑了兩聲,“世人皆知哀家不是皇上的親生母后,偏偏,我們生了一樣的毛病。”
巫素小聲回道,“皇上他日理萬機,想必是為國事憂心,才會如此嚴重。”
太后抬頭看了看她,“你不是給皇上把脈了嗎?”
“他沒有告訴你,他為何鬱結?”
巫素的聲音更小了,“皇上不說,臣妾實在不敢多問。”
“他是皇上,卻也是個普通人。”太后不以為意的擺擺手。
“當初他和我兒、晏霖,三人玩在一起,互稱兄弟,這麼論起來,他得喊你一聲嫂子。”
巫素轉頭笑笑,笑得極其難看,“臣妾不敢。”
“呵呵...”
她把藥方交給初之嬤嬤,又拿出幾盒香料。
“這張藥方,每日早晚兩次,這些香料,睡覺時便點上。”
初之嬤嬤福了福身,“謝謝王妃。”
巫素收拾藥箱,準備離去。
這時,拿著藥方走出去的初之嬤嬤又回來了。
“太后,皇上遣了一位女畫師來,說是要給太后畫像。”
太后摸了摸自已的臉,擺手拒絕,“哀家今日臉色難看,還是算了。”
“給素素畫吧。”
巫素愣住,“這...”
“畫吧,正好讓昭昭陪哀家說說話。”
“娘,就畫一張吧。”晏昭昭在旁附和,“我們在巫水關,可沒有這個機會。”
“是吧,太后?”她俏皮的朝太后擠擠眼。
太后樂呵呵的點頭,“不錯,昭昭說的對極了。”
巫素拗不過去,只好坐下,由著女畫師進來,開始給她畫像。
晏昭昭趁機把椅子搬到太后面前,祖孫倆湊在一起,說說笑笑。
“太后,您可得快點好起來,昭昭可以帶你去巫水關,那裡的風景可沒了。”
“好啊,那哀家可就等著了。”
“太后,您想吃京城馥香樓的棗泥糕嗎?可好吃了,下次昭昭進宮給太后帶吧。”
“好啊,哀家要吃...六個,可以嗎?”
“依昭昭看,太后吃兩個就行了,吃多了不好消化。”
“呵呵呵,好好。”
“太后,只要昭昭在京城,你若是無聊,便可召昭昭進宮陪你說話。”
“好。”太后捧著晏昭昭的臉,揉了又揉,“你這丫頭一來,哀家頭都不疼了。”
晏昭昭擠出一個笑,嘴巴被揉得扭曲,卻十分可愛。
“這麼好的丫頭,你怎麼就答應把她許給寧王了?”太后突然提高聲音。
巫素詫異的看過去,“是皇上的意思。”
“雖說是皇上的意思,可你也能拒絕的。”太后無奈的睇了她一眼。
“哀家瞧著,安王也不錯。”
“還有康王。”
巫素提醒道,“康王已經定了鎮國公府的樂安縣主。”
至於安王...
此刻正在巫水關,在王爺麾下當兵。
可惜,巫素瞄了一眼晏昭昭,可惜昭昭與安王在一起便爭吵不斷,根本不可能成為夫妻。
再說...
那日昭昭用鞭子抽了寧王,皇上分明是惱了。
若是不答應...
一幅畫畫了兩個時辰,女畫師才停下筆。
“太后,王妃,請過目。”
畫中女子慈眉善目,溫柔恬靜,把巫素畫的惟妙惟肖。
“好,畫的好。”太后連連稱讚。
“太后,此畫還需繼續潤色,小的改日裱裝好再送來。”
太后和晏昭昭小看對方,異口同聲的應聲。
她們此時都不知道,這幅畫再也交不到巫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