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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收網

夜已沉,世子未歸。管事尋了圈找不到影,戰戰兢兢地稟奏世子妃。宮內,榮華坐在鏡前梳理及踝青絲,有一句沒一句地聽他說話,隔了許久才回道:“世子定是忙於國事,他自有分寸,用不著別人操心,你還是去歇息吧。”

管事低頭領命,他一退出門外,簾後人影微動,一襲絳色悄然而至,俯身望向鏡中人。

涼國四子,郎獨絕豔。榮華心絃一顫,不由頓了手勢。宋灝勾唇淺笑,纖長手指緩慢劃過她的手背,接過那把鑲金嵌銀的玉梳。

“看來嫂嫂今晚又是一人。”

梳齒如水流過青絲。世子妃盯著鏡中人,抿嘴輕笑。

“我早就習慣了。”

宋灝蹙起眉,彷彿看著朵即將衰敗的花惋惜不已。

“王兄真是不惜福,我替嫂嫂不值。”

話落,他放下手中梳,手腕輕旋綰出女兒髻環。鏡中的她小了幾歲,未出嫁時她就愛梳雙髻,沒想一晃十年過去了,梳了雙髻也不如當年水靈。她警醒,不由撫上眼下若有若無的紋,惶惑問道:“四弟,你可覺得我老?”

宋灝輕笑,劍眉微挑。

“嫂嫂怎麼會老?嫂嫂生於重陽,比我還小上半歲。記得嫂嫂以前在重陽時親手做過糕點給我們嘗。外面是點著桂花的糯米,裡面是玫瑰細沙。那天嫂嫂頭上戴得是蜻蜓點水釵、身上穿煙水緋羅裙,底下繡鞋是胭脂色的。”

他說得分毫不差,世子妃聽後心血奔湧,又喜又驚又悲,她還想再聽,他突然鬆開手,抽去她心頭暖意。

“嫂嫂,時候不早我得走了,若是被人撞見講不清。”

話落,他轉身,而她怕他真走,顧不得一切,起身撲到他背上,兩手環住緊緊相擁。

“長夜寒寂,這深院裡只有你肯陪我說話,也只有你肯為我而來。”

情至深處,她不禁落了淚。

“別人道我風光,卻不知進宮之後,世子不是在書齋就是在陛下那處,我有話無處說,有情無處用,獨留深院空寂寞。”

宋灝嘆息,回頭時劍眉深鎖。

他說:“嫂嫂,莫讓我為難。”

她不聽,拉著他不肯放。宋灝微微抿嘴,眼中掬了搖曳燭光,忽明忽暗、亦正亦邪。他本想離開,而此時改了主意,他突然使了把勁,將榮華拉到懷裡。榮華柔若無骨,軟軟地倚上他的身。

“王兄在外風流,嫂嫂你可知道?”

他隱了怒意,唇在笑,眼卻是無情。榮華一驚,轉而無奈,她像要吸他的暖,緊緊靠著。

或許此時此刻,世子正與他做同一件事,而宋灝心眼小,從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哪怕是有意拱手相送,他也不願看別人收下。怒從中來,他抱起榮華,倒在雕龍琢鳳的錦榻之上,啃噬起被淚浸溼的唇。

他敢碰他的東西,他便還他一頂綠冠。

**

竹林幽靜,一聲清脆鳥啼掠空而過,驚醒了夢中人。世子睡眼惺忪,迷糊地翻過身,渾身骨頭似散了架,抬個手都覺無力,他不由擺出平時威嚴,眼未睜就嚴聲道:“還不來個人扶我起來?!”

等了許久沒有人來,他頗為惱怒,睜眼抬頭卻被眼前景物驚到了。

這裡不是世子宮,坐在鏡前的女子也不是他的妃。

世子如夢初醒,頓時睡意全無。他望著那道朦朧側影緩了會兒神,隨後摸□子,果然是光溜溜的。枕邊餘香猶在,可是他絲毫想不起昨夜之事。

世子伸手掀開迷眼床紗,見魚兒坐在妝鏡綰髮。十指蔥蔥如玉梳,挽了青絲,扶花入鬢。

餘輝剪影,亦真亦幻。他看著入了迷,支著身的手發麻,方才醒過神來。

魚兒回眸,嬌羞淺笑。他如青澀少年突然漲紅了臉,慌張地拉過明黃內衫披上。

“見你睡得熟,不忍吵你。”她說,聲音輕若蚊蠅。世子欲開口,可嗓子幹得像是在燒,他不由蹙起眉,難受地咳了幾下。

一杯清水送至他面前,還帶了股淡淡花香。他接過,仰頭喝了個幹,清涼入喉頓時神清氣爽,可是仍想不起昨夜之事。若說風流,也得有個頭尾不是?

魚兒垂眸,腮頰紅得像化過燕脂,世子見之更不好意思問:“昨晚我們做了何事?”

既然記不起,乾脆狠補!世子顧不得渾身痠疼,一把抓住眼前這雙好手,欲行不軌之事。

“不行……”魚兒狡猾溜走,“疼著呢,哪再受得住?”

話落,她咬了下唇,羞赧瞪他一眼。

世子無奈苦笑,輕聲咕噥了句:“我怎麼想不起來。”

魚兒似沒聽見,起身拿來他的衣袍遞上。

“你不餓嗎?我可是餓了。我熬了些粥,不知合不合公子胃口。”

經她這般說,的確有些餓了。世子一邊起身穿衣一邊琢磨,隨後問:“什麼時候了?”

“晌午都過了呢。”

綿柔軟音伴著米香從簾後飄了過來。世子一聽驚詫萬分,不由大呼:“糟糕!”

他急忙穿好衣衫,連粥也來不及喝就匆匆道了別。

阿五望著落荒的背影笑了笑,對著鏡子將偽造在身上的吻痕一一擦去。

世子徹夜不歸,過了晌午才現身,榮王得知國事無人打理,一氣之下又上了病榻叫來御醫。世子誠惶誠恐,沒想一夜風流惹出禍事。他急忙趕至父王寢宮,有人已捷足先登,候在病榻前小心服侍。見到宋灝,世子沉了臉。宋灝也不與其爭,彬彬有禮寒暄幾句,識相地退了。

國君盛怒,斥責道:“身為世子,怎能拋下國事,什麼都不交待?你叫寡人如何將國託付給你?!”

世子一聲不吭,心裡卻在咒罵:定是宋灝吹了陰風,讓父王氣成這樣。事後,他特意去找國君貼身內侍問,內侍回道:“燕王並無多言,只是端茶奉水罷了。”

他聽後也說不得什麼,悻悻然回了世子宮。

若事情到此為止,就不會有後難。世子挨完這頓訓,想著應該潔身自好,不去與寡婦糾纏不清。然夜深人靜之時,魚兒總會游到他夢中,一雙玉手輕柔地纏裹住他,在他耳邊輕訴女兒情話。

世子驚醒,之後輾轉難眠。他想把她召到宮裡長伴,可是想到若被人知道他迷戀一寡婦有損英名,他便打消了這個主意。雖說上次留宿,可一點都不記得,花摘了卻不知香味,想想也覺得虧。次日,世子終於忍不住去了竹林,魚兒正在院中餵雞鴨,見到他來,就放下手中之物,回到屋裡閉緊門窗。

她定是生氣了!世子忙上前叩門,一邊賠不是一邊討好。

“魚兒,這些日子我有事纏身,實在抽不出空來看你。快些開門,我帶了東西給你。”

“你走!”她回道,話裡似帶著哭。“男兒薄倖,你得了好處,就……”

門後傳出嚶嚶輕泣,世子啞口無言,不知怎得竟起了絲心疼。幾番叩門,她還是不理,他乾脆在屋外轉了圈,看到屋後窗戶半掩便鑽了進去。

世子踮腳小心翼翼地走到外室,魚兒還守在門後防他,一面哭得梨花帶雨,一面嘴裡嘟嚷他無情無義。他不禁輕笑出聲,聽到動靜,魚兒驚詫回望,見是他咬起銀牙。

幾天未見,也沒覺得有多想,而此時這一眼,世子只差沒把心掏出來給她瞧,他也不寒暄,直走過去打橫抱起她,左一聲心肝,右一聲乖乖,接著上了床榻,急急忙忙脫了衣,欲行雲布雨。

魚兒擋住他,扭捏道:“今天不行,今天我不方便。”

“那你想法子幫我……”

“不會。”她生氣了,沉下臉用力把他推開,“公子以為我是姐兒嗎?跑到這裡來使力氣。城中有青樓,你去那邊尋去!”

世子頓時反應過來自已太心急,又趕忙好聲哄道:“魚兒莫生氣,幾日未見你,我是太想所以才……”

話還未完,他抓起她的小手連親幾下。魚兒消了怒意,嫣然一笑,緊接著問他:“公子,你對我是真情還是假意?”

“自然是真情,要不然我就不會來了。”他捧心說道,魚兒忙把他按在心口的手拉下,然後半眯起明眸,湊到他耳邊再問:“公子可否替我做件事?”

這聲音媚惑人心,世子聽後骨頭酥去大半,他順她的心意溫柔攬她入懷,且問:“要我做何事?”

魚兒輕笑,道:“過會兒你就知道了。這是我剛買的桂花釀,公子可否與我共飲?”

之後沒幾天,榮史便添上件怪事。

天元四十四年,秋。世子宋湛不知所蹤,御林軍將都城翻了個底朝天,無意之中竟在其宮中搜出密信,皆是與福王商議即位之事,其中有一句大致含義為:不知老貨何時昇天,我才能坐上龍位。

國君得知,氣得七竅生煙,令人抓來福王親自審問。福王膽小怕事,聞到風聲連夜潛逃,不幸墜馬而亡。然而到了第七日,世子突然現身,他一口咬定只離了一日,也不認自已寫的密信。

大難臨頭,世子顧不得面子,就將那段風流韻事全盤托出,說是那寡婦能給他作證,他並非招兵買馬想要奪父王之位,可眾兵去了南竹海,踏遍寸土都沒他說的那間竹屋。

世子不相信,親自帶他們去找,而原先幽會的地方只是片草甸,沒半絲人住過痕跡。一氣之下,國君廢了世子爺,但是也沒讓宋灝沾這個位子。宋灝乾脆毛遂自薦,與其父王促膝長談。

他說:“父王,您年事已高,身子骨弱,應該頤養天年才是。您瞧,我手中兵馬千萬,都等著飯吃,你喂不飽他們,他們不高興,萬一發了彪我也制不住,那樣就不好了……哎呀!父王,你怎麼咳血了?別急,喝口水順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