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過來幹嘛？當初不是說好了不見面。”阿五冷聲問道。

宋灝伸指逗弄趴在他身上的麟兒，漫不經心地回她：“想你了。”

阿五冷聲哼笑，未把他這話放進心裡。

“你是來問事的吧？那我告訴你，很好。”

宋灝聽了這話咂嘴搖頭，隨後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非要有事才能來嗎？”

阿五不語，淡漠神色就像根刺，扎到宋灝眼裡。她總是如此，時而有心，時而無情。她有心時，看來真切，彷彿天地萬物都不及他；而無情時，他就淪為螻蟻，她連踩都不願踩。

宋灝苦笑，放下麟兒把她抱入懷。

“我後悔了，不該讓你來。”

他在她耳邊呢喃，隨後將她的小手裹入掌中。

“這是我的……”

他的指尖沿她指節緩慢撫上，停在她的小臂處摩挲打圈。

“這也是我的。這裡……這裡……這裡……全是我的，他不能碰。”

話落，他的唇畔流過她的眉眼，落到了她的唇齒之間。麟兒好奇地睜著大眼盯著他倆，咿咿呀呀。

阿五扭頭輕推，旋了個身捲簾入了內室，隨後輕笑道：“如今說這個也太晚了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的話可有點假。”

“當初是你出的主意，我只是了你心意，如今後悔，不成嗎？”

宋灝佯裝不悅，追到裡屋伸手抱緊。阿五扭捏，隨手又將他推開。

“夜深了，你回去不方便。”

宋灝狡黠笑道：“誰說我要走？難道你不想我？”

“不想。”

宋灝聽後臉色一沉，左右環顧，便把麟兒抱了進來。

“你不想，我的兒可想。兒啊，你說今晚爹爹住在這兒，還是回去呢？”

麟兒嗯嗯唧唧，貌似高興。宋灝卡著喉嚨就替他把話說了:“住下。”

話落，他得意地看向阿五，原本迷離的眸變得清亮有神。

當夜，宋灝厚臉皮地住下了，像麥芽糖似地纏著黏著，涎著臉求歡，最後見軟得行不通，乾脆霸王硬上弓，飽食了一頓心滿意足。

次日近晌午，有人叩門，不用猜也知是誰來找。阿五裝作不在家，可麟兒發了聲，門外之人便焦急地問：“娘子可在裡頭？”

實屬無奈，阿五幾番拍去纏在身上的手，隨後拉來外袍披上，邁開痠軟的腿走過去開門。

“誰？”

她明知故問。興許見她臉色蒼白，衣衫不整，世子未免有些小吃，他偷偷打量她一番，關切問道：“娘子又病了？”

她的模樣確實像是病了，她順水推舟，不停地咳嗽。宋世子還沒開口，她就說：“真是讓公子笑話了，今天賤妾身子不適，咳咳……怕是不能……

咳咳……”

她咳得臉通紅，宋世子見之忙上前欲進門。阿五翕門避開，楚楚可憐又道：“公子還是回去吧，我怕是染了風寒，可不能連累公子。”

“哎呀，可得叫大夫來看？”宋世子皺眉問道。

阿五搖頭。

“多喝些水就好了，更何況我也沒……”

原本是說那個“錢”子，她眼珠子一轉便將後半句話吞回，之後改口道：“多謝公子掛念，我身子骨弱實在不濟，還望公子見諒。公子今天還是先回去，待我身子好些，再來謝公子。”

“那好，那好，娘子你多歇息，我改日再來拜訪。”

世子不好意思糾纏，訕訕地走了，臨別之時再次噓寒問暖，親近又不失禮。

見他走遠。阿五關門鎖緊，然後脫去蔽體外袍轉身回內室。走到簾處，她故意一頓，然後透過簾縫往裡窺視。

宋灝慵懶地倚在榻上，他一手託額一手逗弄著麟兒，“父子”二人看來玩得高興，而忽然之間，他的眼神變得銳利冰冷，似乎正在審視懵懂的小兒。

阿五暗驚，掀起簾子假裝無事走過去。宋灝柔了眼色，笑眯眯地伸手一勾，把她拉到榻上。

凝脂如玉，印在上面的紅如落梅，怒放了一片。宋灝輕揉他昨夜留的畫作，麟兒仿著他的手勢在阿五身上點來點去。阿五咬牙嬌嗔，拍去他們兩人的手，又狠狠瞪了宋灝一眼。

“看來他真是痴迷，口氣也與往日不同。”

宋灝所說的人自然是世子爺，話音還未落，他就將她霸道地攏入懷中，洩憤似地咬上她肩頭。

“啊~~”麟兒也張大嘴，拖出長長的口水。阿五忙合上他的嘴，再拿棉巾擦乾淨。

“這本該如此，不是嗎？”

她不以為然，像是提醒當初他們所設的局。宋灝輕笑，無比憐愛地將她擁在懷，眉頭卻不經意地深鎖，不知是因為迷茫還是因為猶豫。

宋灝一走，阿五的風寒便好了，兩日之後，宋世子登門拜訪，美嬌娘更加風情萬千，彷彿是沉澱千年豔骨的妖，舉手投足間都散出一股撩人媚氣。

世子隱約覺得不妙，可踏進這個圈，他便無力再踏出去。早朝時，國君剛教導他治國之道，警訓其要正身正心，他聽完心潮澎湃，誓要當個明君，然而見到那雙捧杯的柔荑，什麼都忘了。

“娘子究竟從何而來？談詞論曲，博學多才，一點不像貧家女。你說話也沒洛陽地音。”

阿五頓了手勢，心想這世子不笨，她作出苦笑，之後委婉回道：“其實未嫁之前，孃家頗殷實。哥哥們習字，我會在旁偷學。之後我隨夫來到此處，遇到本地客，怕他們笑話外鄉音就跟著學了一口吳儂語。”

“哦。”

世子恍然大悟，品著桂花美酒，琢磨起她的言詞。見酒盞空了，阿五又替他斟滿，巧目嫣然流盼，嬌羞難猜。他看著歡喜，忍不住湊近想再親近些，誰料她突然垂下眸子，露出悽婉之色。

“唉……前些年先夫生意紅火，沒想二國交惡，他不但血本無歸，還欠了好多債。我想若不是這般世道，興許也不會過得如此清苦。”

世子一聽便有幾分自得，道：“娘子莫多想。我能擔保以後再無戰事。”

“哦？為何？”

世子猶豫片刻，笑了笑說：“榮周兩國談和，往後天下太平，我國百姓自然安居樂業。”

“原來如此。能化干戈為玉帛的人可真有本事。”

這話分明在讚揚他，世子心中一陣竊喜，面上卻正經道：“據我所知，這都是世子的功勞。”

聽到“世子”二字，阿五眼露欣喜，連忙點頭附和。

“我常聽人說，世子宅心仁厚，文武雙全，真是百姓之福。”

世子聽後不禁忘其所以，差點脫口說：“我就是世子。”好在話到了舌尖，他又把它嚥了回去。

阿五不再往下接，一心勸他多喝幾杯。世子一面品酒一面洋洋得意，孰不知已被眼前人摸到了底。

幾杯瓊漿下肚，世子不禁飄飄然，不知不覺地與阿五越靠越近，一不留神，兩隻手碰在了一起。阿五驚嚇，連忙把手縮回，慌亂之中，打翻了杯盞，濺了他一身。

“哎呀。瞧我笨手笨腳。”阿五連忙拿出絲絹，小心按去青袍上的酒珠。銀絲滾出的袖邊汙了一小塊，世子一點也不心疼，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從頭到腳來來回回。

“看公子裝扮這般體面，定是好家世。你能照顧我們這對孤兒寡母，我感激不盡。不過公子往後還是別來了，一個寡婦辱了你的名聲可是罪過。”

不知為何，阿五突然提及，可聲音聽來卻是哀怨。世子如夢初醒，一個抖擻回了神。她偷瞥他一眼，像是心有愛慕卻不敢傾訴。

若是宋灝，怕是早就餓狼撲食，吃幹抹淨了。世子自然不像他有這般色膽，多少還顧些王族顏面。他一直覺得，當初是看她可憐，所以才伸出援手，他心底可純淨得很，沒有一絲非分之想。可是被她這麼一瞅，竟然燥熱起來。

“我和娘子清白，不怕別人說去。”他強裝鎮定，外表依然溫潤如玉。

“但人言可畏，我不想連累公子。”

話落，她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三分嬌柔七分可憐。

“這怎麼會呢？天底下誰敢說我？你不用擔心，從今往後，我會一直照顧你們母子。”

世子信誓旦旦，一面說一面情不自禁握上她的手。阿五一嚇，忍不住想逃，他施了力氣握緊了她的指尖。

四目交錯，目定神攝。他心蕩神馳，她笑裡藏針。

世子不醜，算得上相貌堂堂，氣宇軒昂，若相遇非在亂世，或許她會喜歡上這麼一個溫柔細心的男子。想到此處，阿五嫣然一笑，而這般媚惑的笑似毒藥，看多了連命都將不保。世子不自知，一點一點往毒裡湊，想要嚐嚐這比美酒更醉人的紅。

他一個踉蹌，跌在她的身上。她哎呀一聲，伸手扶住。

“公子醉了，我扶你進去歇息可好？”

世子點頭，她牽著他引著他入了內室，眼前一花，他忘我，迫不及待地將嬌娘抱入懷。

“魚兒，你跟著我，我定能保你富貴榮華。”

阿五莞爾而笑，她要的可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