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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龍家的秘密

鍾嫿瓊連忙拿下眼罩,看到一位氣度不凡中年男性端坐在輪椅上,那人面容和藹,語速平緩:“你醒了?頭還痛嗎?”

鍾嫿瓊疑惑地看著他,不知此人是何來歷。

那男人笑了笑:“我叫龍啟衛,是龍啟睿的哥哥,歡迎來到我家,我想,你已經見過我的妻子.”

這時,一位穿著家居服的女人走了進來,鍾嫿瓊驚訝地發現,龍啟衛的妻子竟然是失憶康復中心的主治醫師,喬裕姍。

她脫去白大褂後不見任何醫生的痕跡,似乎還平添了幾分貴族氣質。

喬裕姍關切地說:“謝天謝地,你沒事就好,啟睿這孩子太任性,不該帶你跑出醫院,更不該讓你獨自闖蕩。

三天前,我們發現你在失憶康復中心門口昏迷不醒,現在終於把你救回來了.”

鍾嫿瓊眼裡滿是問號:“我,昏迷?在失憶康復中心門前?”

喬裕姍點了點頭:“嗯,對呀,院長判定你是在治療期間受到過度驚嚇才這樣的,他很關心你的情況,一直在為你調節,還為你進行了半個療程的記憶恢復.”

鍾嫿瓊坐起身,默默回憶著關於失戀的傷心往事,然後說道:“每次從醒雪球上醒來,都像做了一場夢,一場無比真實的夢.”

喬裕姍:“因為那本來就是真實發生的,再有半個療程,你的記憶就全部恢復了.”

鍾嫿瓊:“可是,為什麼我現在沒在醫院裡呀?”

這時,喬裕姍沉默了,龍啟衛一邊嘆著氣,一邊回答道:“追殺你們的那夥人找到了失憶康復中心,以防未來不測,院長暫時遣散了每位病人,並囑咐我們好好照顧你.”

聽到這,鍾嫿瓊並沒有害怕,而是脫口而出道:“那龍啟睿還好嗎?我還沒好好感謝他呢.”

龍啟衛:“他還好的,只是太疲憊了,方才剛在臥室睡下,他也一直在惦記著你的情況呢.”

一想到自身的處境,鍾嫿瓊心裡再次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刺痛感:“我曾無比渴望找回記憶,但後來發現,也許記憶並不美好,失憶反而是幸福的,是自由自在的.”

喬裕姍坐到她身邊,對她溫柔地說:“我做醫生快十年了,我一直想和每位患者成為朋友,如果你願意分享你的故事,哪怕再痛苦,我們都會和你一起分擔.”

看著鍾嫿瓊猶豫的神態,喬裕姍繼續說道:“當然了,誰都有隱私,你不想說也是正常的,但是,你願意把現在的心境畫出來嗎?我猜你好久沒畫畫了吧?”

這句話直擊鐘嫿瓊的心坎,瞬間將她拽回童年,那是一段恍如隔世的歲月:每逢週末,無論寒暑,爸爸都會蹬著腳踏車,帶著她學習各類美術。

時光隧道的另一端,穿著卡通裙子、抱著水彩筆的小鐘同學經常和小夥伴們用稚嫩的聲音講著:“我長大以後,一定要成為全宇宙最有名的畫家.”

此刻,龍啟衛也跟著調侃:“怎麼樣?可以讓我們膜拜一下你的畫作嗎?”

過了幾秒,房間裡傳來鍾嫿瓊的聲音:“你們有8b鉛筆嗎?我想選素描,沒有8b,2b也行!”

看到鍾嫿瓊重新恢復了自信的神氣,龍啟睿和喬裕姍相互對視一笑,喬裕姍自豪地說:“當然有啊,我家還有畫板呢。

走,跟我們去客廳.”

龍啟衛的住宅位於上海靜安區的中心地帶,小區景色優美,樓棟嶄新精緻,處在十層的位置正好可以俯瞰內環別具一格的璀璨夜景。

兩百平方的面積充滿了古色古香的文化氣息,牆壁上還掛著一副精心裝裱的書法作品,那是孟子的名言:“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據說是龍啟衛求江蘇的書法名家所寫。

此時已是傍晚,新聞聯播在寬厚的背投電視上剛剛結束,天氣預報轉著綠色的地球,播放著漁舟唱晚的悠揚之音。

喬裕姍用座機電話為鍾嫿瓊叫了肯德基新出的宅急送業務,而鍾嫿瓊則在地毯上反覆除錯著畫板的位置。

只見她抬起左手,讓手掌與畫紙平行,用手指隔空點了三下。

接著,她又用右手舉起傾斜的鉛筆,從不同角度,在畫板周圍反覆移動。

這是她繪畫前的習慣動作,左手模擬標尺,設計構圖;右手模擬光線,確認明暗。

鍾嫿瓊若有所思地端詳著畫紙,幾秒後,她將筆尖朝上,用拇指、食指和中指輕握筆身,一氣呵成,勾出了一條蜿蜒的輪廓。

龍啟衛在茶几前泡著一壺老壽眉,和夫人一邊品茶,一邊欣賞。

他們發現鍾嫿瓊繪畫時的狀態和平日裡簡直判若兩人,彷彿手中的鉛筆是她的充電器,每逢作畫,就自帶遊刃有餘的氣場。

漸漸地,畫紙上出現了一輛脫軌的過山車,車身在軌道上方被撕成兩段,鐵鏈破裂的傷痕仍在鉛筆的塗抹中清晰可見。

鍾嫿瓊的語氣慢慢趨於平和,褪去了曾經大起大落的喜怒哀樂。

“我曾將愛情視為理所應當,可後來才發現,這只是上天租借的幸福,總有償還的時刻。

我應該已經承受過一次失戀的痛苦了,可沒想到因為失憶,又要再經歷一次.”

烏黑的筆尖在雪白的廣闊天地裡龍飛鳳舞,那些脫軌的車廂,似乎要飛往層雲之間,再也無法觸控,而剩下的車廂卻被遺棄在曲折的軌道上,隨著車輪前後滑動,茫然無助,不知該去向何方。

“大學畢業後,我沒有勇氣追逐關於美術的夢想,只是和同學們一樣,透過校園招聘成為了一名普通白領,以換取看似安穩的生活。

但是,這次失憶成了我人生中的一次洗禮,讓我終於看清,到底什麼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鍾嫿瓊開始微調畫面的細節,她將握筆的姿勢換成了平時寫字的樣子,漸漸調暗了脫軌車廂的光線。

“我畫得還不夠好,可我真的熱愛它。

從我兒時第一次握起畫筆開始,我就相信,我感受到了別人或許永遠感受不到的東西,我能畫出世人從未見過的影象,這就是我骨子裡和別人不同的地方,這就是我活著的意義.”

當鍾嫿瓊勾勒好最後一筆線條時,喬裕姍和龍啟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白茶餘溫尚存,那些零散的石墨,竟在鍾嫿瓊的指揮下,呈現出了黑白照片的逼真模樣。

彎曲複雜的軌道依然條理清晰,透視得當,兩段錯位的過山車在定格的畫面裡活靈活現,引人無限遐想。

鍾嫿瓊靜靜撫摸著自己的畫作,那種感覺,就像一位母親撫摸著剛剛出生的嬰孩。

這時,她從容而恬靜地說:“我在考慮,等記憶恢復後,是不是要放棄體制內的工作,為自己真正的夢想拼一次,賭一回,但我又不敢完全確定。

你們都是過來人,對我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龍啟衛放下白茶,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用滄桑的聲音說:“嫿瓊,等你到我這歲數就會發現,選哪條路都是人生,沒什麼對錯。

關鍵是你還年輕,還有選擇,還可以犯錯,這多好,你再看看我,”龍啟衛在輪椅上敲打著自己僵硬的雙腿,“要是我也能選,我一定把我想做的事,做個一千回,一萬回,可我這輩子再也沒機會了.”

龍啟衛用自己的故事啟發鍾嫿瓊,他的語言並不華麗,卻十分坦誠:“我家世代從事體育行業,老爹是紋龍搏擊俱樂部創始人,我高中畢業後,便跟著他當上了自由搏擊教練,那時候我們在靜安、黃埔、虹口都有培訓班,學員有五六歲的孩子,是來學著玩兒的,也些中學生,他們要走體育特招,必須參加省級拳擊或散打專案比賽,要拿名次。

最牛的那會兒,我們還有保安培訓,連公安局都找我們合作過。

但是啊,我出了一次意外,再也站不起來了.”

龍啟衛望著窗外模糊的霓虹亮光,又低下頭,用虎口反覆揉搓著眼眶,他接著說:“搏擊就是我的命根子,要是能讓我再站起來踢幾腳沙袋,我豁出啥都可以,而你明明有手,有筆,有紙,怎麼還猶豫呢!”

他的話語給了鍾嫿瓊極大衝擊,鍾嫿瓊不停地道謝,又不太熟練地安慰著這位中年男人,聊天的過程中,她還誇起了龍啟睿,說他身懷絕技、樂觀、仗義,從哥哥那裡傳承了良好家風。

這時,鍾嫿瓊忍不住問道:“啟睿這麼好,但那天晚上,為什麼有人想置他於死地呀?”

龍啟衛將一碗熱茶喝下,漸漸平復著心緒:“啟睿他從小就聰明,後來考上了復旦大學,還響應號召,志願當了兩年坦克兵。

有個和他一起服役的戰友叫關永默,退伍後還來我家吃過飯,那孩子本心不壞,就是有點飄,後來啊,他爸爸一下子就有錢了,聽啟睿說他就開始能裝了,總是欺負那些做小買賣的人,而我們啟睿不一樣啊,他想保護他們,這一來二去啊,倆人的矛盾就越來越多,直到動起手來,啟睿打傷了他的幾個保鏢,但自己也被打失憶了.”

鍾嫿瓊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哦,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龍啟衛接著說:“那時我在醫院看著他昏迷的樣子,心裡真是難受,我覺得我虧欠他太多,所有才讓院長……”這時,喬裕姍突然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似乎在示意他別再往下說了。

可龍啟衛卻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他直接開口說道:“好漢做事好漢當,我既然做了,就不怕說出來.”

鍾嫿瓊也開始察覺到,這二人間一定還存在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龍啟衛正要張嘴,沒想到喬裕姍眼睛一轉,搶過話來說道:“啟睿他,他太有擔當了,我老公受傷後,他就辭去了研究員的工作,扛起了家裡的擔子,那時他大學畢業還不到一年。

他繼承了教練的職務,想把家族事業傳承下去。

可是我們都知道,這絕不是他想要的人生,但那孩子就是倔,即使再不喜歡,也總是一笑而過,從不把內心的難過表達出來,我們都看不下去了.”

龍啟衛的神態很像是古代大家族的族長,既想疼愛後輩,又倔強地堅守著傳統規則,他沉重地說:“我弟弟他心中沒有自己,只有家庭,而我們作為家人,又怎會希望他為了成全家裡而放棄自己呢!”

窗外的夜色如流水般寧靜,繁星神秘地閃爍著,彷彿能將銀河彼岸的魔法,悄悄地,降臨在人間。

龍啟衛將身體靠在椅背上,輕描淡寫講著:“所以啊,我請失憶康復中心的院長,刪除了他的部分記憶.”

那一刻,喬裕姍完全放下了原有的貴族氣質,她驚慌地瞪了龍啟衛一眼,好似在暗示他:怎麼能隨意講出這樣的機密?緊接著,喬裕姍又對著龍啟衛向鍾嫿瓊使眼色,引申含義是:尤其不能讓鍾嫿瓊知曉。

而龍啟衛卻擺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表情。

與此同時,鍾嫿瓊也大驚失色,她情不自禁地問:“什麼?院長還可以刪除記憶?”

喬裕姍連忙解釋道:“能恢復就能刪除嘛!你,你知道,記憶更是,更是一種感,感覺,所以我們刪除了龍啟睿的記憶,更是刪除了他這種為家族犧牲的,這種,這種自發的使命感,這是為了他好,這樣他以後就能自由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了.”

鍾嫿瓊聽得雲裡霧裡,她思考了一陣後爭論道:“但是,這引發了一個悖論,你們為了讓他自由選擇人生,卻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強行透過刪除記憶的方式,改變他的思想,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尊重他的干涉.”

龍啟衛試圖解釋什麼,可“咚!咚!咚!”

的敲門聲突然從門外傳來,隱隱約約聽到外賣員在喊:“肯德基,開門!”

臥室裡,龍啟睿已漸漸甦醒,他聽到街邊好像有種似曾相識的噪音,經過窗外十層樓的傳遞,那聲波已非常微弱,可他對這個音色異常敏感:它來自拉力戰神越野車的發動機。

趁著鍾嫿瓊去開門的間隙,龍啟衛嚴肅地小聲問喬裕姍:“關於這個女孩子,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事?”

喬裕姍遠遠望著鍾嫿瓊,謹慎地說:“她以為的真相,不一定就是真相,我答應院長保密的,等她走後再和你講.”

鍾嫿瓊趴向門鏡,看到一位身穿紅色上衣的外賣員神情僵硬地立在走廊裡,也許是今天訂單較多,業務繁忙,他的呼吸顯得格外侷促,拎著白色塑膠袋的手臂也在不停地抖動著。

視線盲區,一把巴克砍刀的刀尖正緊緊頂著他的腰間,旁邊還站著一個鬍鬚精緻的男子。

那人是關永默手下的頭號保鏢: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