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逸飛的意識穿透雲層的那一刻,他彷彿進入了一個灰濛濛的虛空,這裡沒有聲音和光線,只有灰濛濛的空間,甚至連風都沒有。
然而,死寂之中,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千萬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冰冷、貪婪,充滿了對生命的漠視。
寂靜與嘈雜的轉變來得很突然,雲層的擾動開始變得激烈,一道黑色的陰影在四周蔓延,它同時也出現在所有空間之中,如此怪異的感覺使陳逸飛的意識有些迷失,不知道該去哪個方向尋找它。
身周的感覺如同潛水時見到深海中的巨鯨,悄無聲息卻擾動著一切。陳逸飛此時就像是深海中的潛水員,只能被動地面對這一龐然大物。
在此環境中,陳逸飛根本無法搜尋什麼,也就不願久留,放棄了對雲層的感知收回意識,迴歸到自已的軀體之中。
兩隻黑色手臂從樹根包裹的球形中伸出,手臂蠻橫而有力地撐在土地上。只略一支撐著發力,陳逸飛連同樹球像一顆炮彈一樣帶著泥土飛濺向四周從地底彈出,。
緊裹在身周的樹根並不甘心,它們在陳逸飛的牽動下仍然試圖收緊,希望能夠徹底禁錮他。但吸收了大量血精並能夠更好控制力量的陳逸飛,顯然在力量上與它們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只見他的手臂如同蛙泳動作轉了兩圈,身周的樹根就被纏繞在他的胳膊上。蓄力完畢下再狠狠一拉,數十道樹根從地下被快速拔出,一陣陣莫名的呻吟聲傳來,五棵半合抱的樹木在重重斷裂的根系中,被整個拉倒拔出地面。
他平靜地將一段段樹根從身上拽下,身上破爛的衣服隨風飄蕩,風雪中覆蓋全身的純黑色霧氣顯得異常醒目。
與上一次接觸相比,眼前的界縫已經大不相同,不再有那種生機勃勃的血肉質感,而是變得乾枯、萎縮,顏色也從活躍的色彩變換轉為了死寂的黑色。
那種卡在空間縫隙中奮力擴充套件空間的感覺沒有了,冷笑一聲後,陳逸飛對著界縫說:“你曾試圖用吸力和觸手捆綁我,但自從你發現這無法勝過我之後,就改變了策略。這次,你甚至試圖用這種天威來嚇唬我。”
張狂的語調與平日的陳逸飛完全不同,就像是另一個人格突然接管了他。其實,陳逸飛能夠明確地感知到心態的變化,但這種變化卻沒有在他的心中形成割裂感,反而有一種釋放自我的快感。
在釋放的快感到達頂峰時,陳逸飛突然開始劇烈地狂笑,然後立刻收回情緒,轉為嚴肅地盯著界縫,說:“你想過沒有,這力量我確實不能抗衡,但當你把這力量投射在半空中時,已經是你的極限了。你又怎麼阻止我逃跑呢?”
他的情緒發洩完畢後,將雙手放在界縫的邊緣,手掌輕輕感知著傳來的觸感。那種和血肉極其相似的感覺,讓他的心緒有點飄忽。
李博士曾經用生殖器來形容界縫,但陳逸飛卻不這麼認為。相反,現在反倒認為界縫更像是一種自主的生命體,一種屬於巨大個體身上不起眼的生命體,主要作用很可能是能量的傳遞通道。
他的手掌開始分泌出源源不絕的黑霧,將它完全籠罩起來。這次,界縫沒有掙扎,也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它在陳逸飛的控制下緩緩壓縮,擠壓出道道黑色凝膠狀物質,滴落在空中飄散成黑霧。
只有幾根原本貼在周圍的細小觸手,象徵性地揮舞了幾下後,就像是被抽走了生命力一樣,最終徹底消失不見。
裂縫被關閉了,可風雪愈發猛烈。一陣手搖式警報器的嗚鳴聲在肆虐的風中迴盪,低沉而綿長的聲音提醒著陳逸飛時間的緊迫。
“三分鐘”的念頭剛起來,陳逸飛卻陷入了猶豫,不再有任何動作。因為一個聲音在他心中響起,用溫和而誘人的語調向他表明利害:“你擁有超越常人的力量,完全有能力成為人間之神。”
“人間之神?”重複這四個字時,陳逸飛的目光投向了天空和群山之間的最遠處。
那聲音轉換成溫柔的女性聲音,說:“你可以成為更高階的存在,而且你現在就在國外,只要轉身消失在叢林之中,誰又能找到你呢!而且就算有武器能夠傷害你,但在你能力的加持下,所有勢力都會為你傾倒,所有資源都會追逐你,何必為了那些約定俗成的觀念束縛自已。”
這個誘惑對陳逸飛來說極具吸引力,他的力量已經超越了常人,他可以自由地操控黑霧,甚至能夠關閉界縫,他現在身在國外,遠離熟悉的環境和人群。如果選擇離開,消失在茫茫叢林之中,又有誰能找到他,誰能阻止他呢?
這誘惑來得突然,把陳逸飛心中思考過的問題在這一刻丟擲了,這是要讓自已快速做出決斷。就在心中的天平即將失衡的當口,一道短髮的身影緩緩從黑暗中走來。
她手頂著數件厚重的軍用雨衣,頂著風雪艱難前行。她的臉上、手臂和小腿已經被風雪劃出了數十道傷口,可她依舊來到了陳逸飛的面前。
“你來幹什麼?這裡很危險。”陳逸飛用沒有感情、明顯透露出疏離感的語調問。
林珊沒有注意到他說話語氣的變化,也沒有被四周狼藉的景象所影響,只是單純地回答:“快走啊,我來接你,大家都在等你。”她的眼中噙著淚花,顯然就算是嚴酷環境下訓練出的肉體,也會因為不斷增加的傷口而疼痛落淚。
從略微顫抖的聲音中,陳逸飛聽出了林珊充滿關切的心意,也從對方慘白的臉龐和凍得烏紫的嘴唇上,感受到對方絕不拋棄自已的心意。
“等我?”陳逸飛有些意外,但隨即又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股情緒衝破了剛剛被封藏的內心,讓他想要立刻把林珊摟在懷中,護送她趕緊回去。
然而,就在他的動作剛剛做出時,突然又停了下來,變成了一個略顯滑稽的空抱姿勢。陳逸飛的內心在掙扎,畢竟放飛自我和隱匿自身後,能自我決定命運實在太誘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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