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狼的眼睛緊緊閉著,嘴裡不斷有痛苦的嗚咽。
身上腐蝕最嚴重的地方是背脊靠臀部的地方,整片的毛髮都已經被腐蝕掉了,露出紅色的血肉和森白的骨頭。
看上去都讓人想“嘶”。
這樣全天窗敞開式的傷勢,李希和周從也完全沒辦法下手給它包紮。
第一彈強效腐蝕的彈藥應該都是被母狼承擔下來的,沒有任何遮蔽緩衝直直打在了它的身體上。
強效的硫酸在身體上停留地越久,對身體造成的灼傷就越大。
“你愣著幹嘛,用小蘇打混水給它洗傷口,先清洗再擦藥!”
周從也的腦子轉得比李希要快,皺著眉頭戴著防毒面具推了她一把,“我覺得它還可以搶救一下,但是你再發呆,它就真的要噶了。”
像是配合他的話,母狼撐著看了她,隨後頭又重重地砸在地上。
李希被周從也一推才反應過來。
抓緊低頭從自已空間裡面找小蘇打和純淨水出來。
真不是她故意,自已在上一輩子的末世裡面,對面躺著的變異生物是敵人,實在很難一下反應過來。
敵人變成同伴已經很難接受了,要救自已昔日的敵人,這更難反應過來。
母狼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了,大量的小蘇打混著的純淨水澆下來的時候全身抽搐,卻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
即使它並不完全信任眼前的兩個人類。
周從也和李希都沒有給變異動物療傷的經驗,對於母狼的治療完全是死馬當做活馬醫。
能行行,不能行就是死。
好在母狼的生命力非常頑強,運氣也很好,就用小蘇打水衝它全身傷口這麼會子功夫,它已經能睜眼了。
也是這母狼命大,後面李希在檢視自已買的那些書籍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要是自已直接拿水澆上去,濃硫酸和水相撞產生的大量放熱反應,估計會把母狼直接燒死。
有時候藝高人膽大是一回事,運氣也是一回事。
要不是母狼是火系異能,本來就擅長控制自身的溫度;
要不是母狼本身肉體就很強悍;
要不是當時他倆手忙腳亂的兌了很多小蘇打進去,大概缺其中一個因素,母狼都活不下來。
給這母狼沖洗完傷口,母狼已經沉沉睡去。
體力的消耗和對傷口疼痛的應對,都讓母狼筋疲力盡。
考慮到慈雲觀裡面的傷患確實多,變異動物們的療傷地點已經從慈雲觀改成了大黃蛇的窩。
蛇窩裡面乾燥通風,很符合療養條件。
大黃蛇愣愣地看著一瘸一拐,邊叫邊衝進自已蛇窩的動物們,完全反應不過來。
它進去自已的蛇窩,想睡在自已之前辛苦壘起來的床上,被金絲猴一巴掌拍走。
大黃蛇:????不是吧,自已的窩是公用的嗎?
但是現在沒有人和動物理會它的哭唧唧,傷殘患者實在太多。
偌大的蛇窩被受傷的動物們帶著一身的血腥和藥味佔了個滿滿當當。。
委委屈屈的大黃蛇拖著自已龐大的身軀被趕到蛇窩外面。
山腳下焚燒屍體的濃煙一直從天亮到天黑。
周從也去檢視火化情況回來告訴她,火化的不止是已經死去的變異動物們。
還有很多殉情的變異動物。
自已的伴侶死了,它們也不想活下去。
即使還有幼崽在,即使它們也想報仇。
但是伴侶死去的絕望,和對自已另一半的忠貞讓它們義無反顧衝進了火裡。
給變異動物們上好藥的李希聽到周從也說殉情的時候呆愣了很久。
在末世裡面,這樣的堅貞到愚蠢的感情,太難有了。
能在末世裡面活下來的都是屍山血海裡面爬出來的人,對於生存的渴望會超過對愛情或者親情的渴望。
在末世裡面愛人和親人之間的背叛太多了。
像變異動物之間這樣的堅貞的摯愛,實在太少見。
這樣的追隨太久沒有出現在末世之後的人類世界裡了。
李希和周從也坐在瀑布旁邊看著天上的烏雲半天沒有說話。
能從末世裡面的屍山血海裡面爬出來的人幾乎都是冷了心腸,冷心冷肺的。
人心不硬,在末世裡面活不下來。
變異動物們死傷慘重,這時候的慈雲山是防守最脆弱的時候。
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李希和周從也帶著幼崽們、沒有受傷或者輕傷的動物們上慈雲觀。
平頭哥們醒過來被金絲猴留下來和大黃蛇一起在蛇窩裡面當護工。
給動物們留下了足夠的口糧,李希離開之前在蛇窩門口布下了密密麻麻的炸藥。
大黃蛇用她空間裡的厚重鋼板把門口堵住,蛇窩門口的藤蔓把洞口密密麻麻覆蓋起來。
為了防人,這些藤蔓還散發濃烈的氣味掩蓋火藥的氣味。
李希現在的精神力不夠強大,和動物之間溝通交代全靠周從也。好在變異動物軍智商線上,傷殘的動不了,動得了的還有點腦子。
匆忙之下也算是安排妥當。
一天下來,這一場慈雲山保衛戰倒是讓李希有了別的心思。
慈雲山這樣的地方,在末世裡面確實是一塊肥肉。
要是再次有這樣的襲擊發生,總要有點應對的措施。
當然,首先第一點就是自已不能一直這麼弱。
動物們的防衛意識雖然很好,但是還不算做到極致。
慈雲山的鐳射也沒派上用場。
有些陷阱和埋伏可以提前準備好。
以後的敵人只會越來越強。
末世開始之後,更多的人類開始聚集起來,當人類開始慢慢有了異能之後,就會開始掠奪。
這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是人類不變的程序。
到那時候,慈雲山的敵人就會越來越多。
慈雲山要變成一個鐵桶,一個禁忌,一個別人不敢提起的存在。
變異動物、變異植物、變異人類還有喪屍,這四角相互制約的情勢很快就會出現。
末世剛開始一年不到就已經有了那個男人那麼強的人類。
還沒面對強大的變異喪屍。
現在變異動植物都還是自已友方。
她想想都覺得前途渺茫。
以後的敵人只會越來越強大,今天這樣的對戰會越來越常見,但是次次都這麼慘重的損失,就沒得玩了。
這是一個無眠的夜晚。
雖然慈雲山上的鳥叫一晚上都很輕快。
但是她像是後勁才上來,安置好幼崽們之後才開始感到害怕。
晚上的山風很冷,颳得人臉生疼。
坐在慈雲山頂的涼亭裡,披著厚厚的外套被這風一刮,像被打了大嘴巴子一樣令人清醒。
黑夜很濃,整個慈雲山上全是黑漆漆一片,暗色裡噼裡啪啦的冰雹又大了起來,像很多年前李希還在大學的時候看到的那場最大的雨一樣。
當時外面全是大自然砸下來的聲響,雨滴又密又大,砸在人身上生疼,很大的雨。
天像是破開了一個洞。
從洞裡樓下來的彷彿不是雨滴,而是能砸穿萬物的針,能毀滅一切的炮。
人在這樣的力量面前只能尋求躲避。
當時的李希跟同學們一起瑟瑟發抖躲在教室裡。
剛成年的學生們,第一次遇到那麼大的雨,全世界都是雨聲。
那是平凡的大學生們第一次看到大自然展示那樣摧枯拉朽的力量。
在沒見過多少自然災害的大學生眼裡,除了那些在電視上看到的地震和海嘯,那場雨就是大自然對人類的敲打。
風停雨歇之後,校園裡小一點的樹都被雨砸斷了枝幹。
今夜,也和那場暴雨一樣。
讓人害怕。
越來越重的危機感,隨著夜風往她骨頭縫裡面鑽。
慈雲山不是一個安樂窩了,它會被更多的人當做香餑餑,在不久的將來會有更多的人把注意力集中到慈雲山上。
想活下來,不管是以前還是末世,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強者不挑剔環境,強者改變環境。
現在的她還是個廢物,給她的時間會越來越少。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總有一些東西推著她走。
一直在生存裡面苟延殘喘。
即使再來一世,即使她覺得已經佔盡先機,但還是不夠。
遠遠不夠。
這樣的夜晚,很容易讓人想到命運這個詞。
自已的命運大概就是前三十年平庸,後三十年為了生存蠅營狗苟。
被命運推著走到這一步,像是自已既定的命運。
即使死去一次,都不能改變任何軌跡。
“你在悲春傷秋些什麼。”
周從也看著發呆的李希好一會了。
那小矮子坐在山上的涼亭裡,穿的像個土豆子。
說實話,站在人類的角度來看,她現在有點可愛,但是想到這個小土豆子什麼都還不會,她又不那麼可愛。
甚至,周從也自已都能很明顯感覺到自已對她的嫌棄。
周從也自弱肉強食的末世而來,對於這種安於一隅的人實在是沒什麼好感。
要想活下去,就一定要不斷的變強。
依靠別人永遠沒有依靠自已來得靠譜。
更別說末世。
李希的眼睛像是被這樣黑色的夜吸了進去,眼珠子都轉不動。
這樣的黑夜,像是把她的靈魂都吸進去。
她的精神力不受控制地爆發開,一陣透明的氣波盪漾開。
周從也一聲“臥槽”轉身迅速退開好幾米遠。
這人的精神力爆發地真的莫名其妙。
他本來是擔心今天的事情給這人留下點什麼陰影影響她的心理健康,別給搞抑鬱了今後影響點什麼。
要是他順便點醒她現在末世的危機重重,能給她帶來點改變是最好的。
誰知道,這人發著呆就開始精神力暴走。
初級的精神力暴走其實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但是源源不斷的精神力衝撞也是讓人心煩。
得,他就是多餘走這一遭。
這人有什麼事情就自已受著吧。
實在是無能為力。
實在是活該。
李希現在稍微地摸到了一點點精神力異能的門檻。
這樣的靈感真是來得莫名其妙,只能說有些事情像是要等人開竅。
你開了竅,那辦法、路子就自動隨著冷風往你腦子裡鑽。
不開竅,那就是不行。
背熟了字不知道意思是一個道理。
好不容易摸到精神力門檻的李希現在求知若渴。
完全不想停下來。
她從來沒覺得自已的注意力如此專注過。
內臟的每一次工作,血液的每一次流淌都能很清晰地感知到。
自已像是給自已做ct似的,精神完全跳脫到自已的身體之外。
卻又和自已的身體緊密聯絡在一起。
一邊聯絡又完全獨立。
一邊感慨矛盾,又一邊琢磨這樣的狀態。
一整夜就這樣過去。
天再次亮起來的時候,慈雲山上的鳥叫依舊輕快。
一個安全的晚上過去了。
這一夜,最累的還是周從也。
他根本就睡不著,天還沒亮他就醒了。
慈雲山上沒有人比他更知道那個黑袍男人的可怕。
喜歡穿黑色袍子,一手空間異能開發地出神入化的男人,在未來的末世裡只有一個。
餘榷,華南基地的基地長。
華南基地在末世裡是典型的強者為尊的一個存在,裡面上到基地長,下到普通基建人,全是愛打架的瘋子。
這樣一個瘋子,最可怕的是空前的團結。
在所有的大型基地裡,華南基地是外面的散裝野路子團伙聽到名字都要遠離的存在。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但是光腳的怕不要命的。
遇到華南基地的,只能心裡暗道一聲自已倒黴。
沒想到,慈雲山第一個敵人,竟然是華南基地。
還真是對上了一坨大的。
也不知道是他倒黴,還是該說李希倒黴。
慈雲山的動物們恢復力很強,一晚上的時間變異動物大軍已經恢復地差不多了。
其實只要傷口不繼續腐蝕,變異動物的修復能力算是變態的存在。
天大亮,李希終於清醒,一晚上沒睡覺,竟然也不困。
等到洗了澡整理好自已下山的時候,母狼已經能中氣十足地帶著被血染紅的紗布到處走了。
看得她眼睛都瞪大。
大黃蛇窩的動物們魚貫而出,一點都不像昨天剛受了重傷的樣子。
金絲猴帶著幼崽們已經在山上轉了好幾圈了。
幼崽們跟在自已的族群身邊活潑地亂叫,給傷重一點的動物們換好身上的藥,整個慈雲山已經重新煥發新的活力。
變異的植物們也已經開始搬遷。
被硫酸汙染過的地方寸草不生,受傷的植物們已經轉移了自已的根系,本來鬱鬱蔥蔥的慈雲山,現在斑禿地特別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