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以前說自已看過一些修真的書籍,是嗎?”胡不歸又想起了燕遲第一次看到千竹峰七座樓群時直接提到了“天罡北斗陣”,當時還把自已驚了一把。
“看過一些,但不成體系。”燕遲道。
胡不歸沒想到燕遲靈性這麼高,只可惜了修真資質太差,否則著實可以在符咒上可以大有所為。
因為高等的符咒一定是修為越高,寫的符咒越強大。燕遲無法修真,大概也只能寫一些低等的符咒了。
不過沒關係,只要他願意學,胡不歸也願意教,他不會嫌棄弱小。
“日後,我便教你成體系的符咒。”胡不歸微笑道。”
“多謝胡真人!”
果然胡不歸的符咒陣法課程與玉粟的劍道課程完全不一樣,燕遲學得興起,一上午便學會了兩個簡單的符咒。
吃完午飯後,他又和弟子們一起跟著胡不歸繼續在藏經樓研究符咒,幾乎忘了時間流逝。
無錯書吧一天之內,他學會了風、水、火三個符咒,雖然水只是凝了兩滴,火也只是冒了個火星子,但已經足夠震驚外門弟子了。
沒人能想到,這個一進千竹峰便殺人、第一次上劍道課便丟人的病秧子,竟然在符咒上進步這麼快!
燕遲在外門弟子中又再次出名。
酉時課散,外門弟子們都三三兩兩下山回外門弟子處,片刻後室內便只剩下胡不歸和燕遲了。
胡不歸耐心地看著燕遲再一次練習了火咒,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鬱離居。符咒學會後,隨時可以練習。”
“嗯!”燕遲心情大好,站起來隨著胡不歸出了藏書樓。
胡不歸想跟燕遲聊一下,兩人便並排走在山道上。
經過一天的休息,燕遲昨日練劍造成的痠痛更甚了,但因為心情好,他便覺得再痛都能忍。
可沒想到剛抬腳上一個階梯,他腿便痛得一陣抽筋,冷汗瞬間流了下來,差點跌倒在地。
胡不歸一把扶住他,問道:“怎麼,昨日練劍傷了麼?”
燕遲不好意思地道:“不是……沒傷,就是有些痠痛。”
胡不歸知道玉粟一向嚴厲,燕遲這嬌少爺上她的課想必吃了不少苦。
“燕遲,我覺得你很適合學符咒陣法,劍道……不修也罷。”胡不歸攙著他道。
燕遲愣了一下,站直身形道:“多謝胡真人……但我還是想修劍道。如果不修劍道,我如何能入九曜宮?”
胡不歸不忍見他這般受折磨,卻又無法告訴他,以他的資質根本不可能以劍道入九曜宮。而且他命格這樣,入了九曜宮又如何?還不如好好待在師尊身邊,師尊自會善待他。
胡不歸只得道:“那你也不必太拼了,量力而行,別受傷了。”
燕遲知道胡不歸關心他,也不多說,道:“多謝胡真人。”
本來胡不歸還打算兩人邊走邊說一下燕遲修真之事,沒想到他根本就寸步難行,而且這話頭剛一開始便結束了。
他便道:“不如還是我帶你回吧,你疼成這樣,也走不回去。”
燕遲正疼得難受,連忙道謝。
胡不歸帶著燕遲迴到鬱離居,剛好遇到譚悅從鬱離居出來。
譚悅上前給胡不歸見禮:“見過二師兄。”
胡不歸鬆開燕遲的手,點頭道:“小師妹來得正好,我給你介紹下。”
說著便輕拍燕遲的肩膀對譚悅道:“這是燕遲,師尊前些日子救的孩子,隨師尊住在鬱離居。”
譚悅看著燕遲,眼神溫柔,道:“前日在外門弟子處見過了。”
胡不歸對燕遲道:“你去吧,我與譚真人說會兒話。”
燕遲拜別兩位真人,便回自已房內了。
“師妹此次雲遊可有什麼收穫?”胡不歸問道。
“除了幾個邪祟,倒也不是什麼厲害之物。只在充州遇到一隻厲鬼,不願超度,花了些功夫。”譚悅道。
“師妹這次回來便多待一段時間吧,多陪陪師尊。”胡不歸道。
“嗯,我也是這般打算,先不回朗州老家了。”譚悅道,“師兄,燕遲的符咒陣法學得如何?”
“學得很快,也很好。”
譚悅嘆道:“可惜了,終究無法修行劍道。”
胡不歸道:“他若來上師妹的課,還望師妹對他別太嚴厲。”
“這是自然。”
第二日是譚悅的課,儘管已經過去了兩日,但燕遲身上的痠痛倒是一點也沒減輕,反而愈發嚴重了。
他徹底起不了床了,躺在床上沮喪地用左手揉著酸脹不已的右胳膊,聽著陸九在院中喊著他起床。
“小崽子可以啊,才幾天就學會賴床了!早飯還吃不吃了?”
“不吃了……”燕遲聲音裡都透露著喪氣。
陸九也聽出了他聲音裡的不對勁,“嘖”了一聲推開門進來,就看見燕遲哭喪著臉躺在床上,還在不停地揉自已的胳膊,便猜到他還沒緩過勁兒來。
陸九將早飯放到小案上,轉過身去看著燕遲,略帶責備地道:“讓你逞能,你要修真我也同意了,但你得量力而行啊!看看你現在,躺在床上連起身都困難,還談什麼修真?”
燕遲本就難受,還被陸九這一通責備,心裡更不舒服了,倔強地偏過頭不想說話。
陸九看他的樣子,走到床邊將他扶起來靠在被褥上,語氣也不耐煩起來:“說你兩句還不樂意了。飯給你放桌上了,自已吃!”
燕遲被陸九說得臉一陣陣發紅發燙,感覺陸九捏自已胳膊的動作也有些粗暴,忍不住顫聲道:“陸仙師不必管我,我自已可以的。
得,自已好心好意,人家還不領情。
陸九這兩日研究解毒辦法一點進展都沒有,心情也不好,便抱著胳膊看著燕遲道:“行,我還懶得管你了。”說完便轉身出去了,“呼”一聲將門帶上了。
燕遲望著被陸九關上的門,血氣一下衝上頭顱,渾身竟是不由自主地在顫抖起來。
他知道陸九是一片好心,可是自已也沒有做錯什麼,怎的在陸九看來,自已竟是他的累贅的樣子。
燕遲已經做了十七年的累贅,所以上山來後一切都盡力而為,盡心竭力照顧好自已,照顧好陸仙師……自已再也不要拖累誰,再也不要做誰的累贅了!
燕遲忍住將要不爭氣奪眶而出的眼淚,強行將它憋了回去,然後顫抖著胳膊想要把床邊的飯碗端起來。
他右手舉劍時間太長,此時根本一點力氣都沒有,別說端碗,連舉著都艱難,顫抖得幾乎把飯送不進嘴裡。
艱難地吃了兩口已經冷硬的飯菜,燕遲便再也吃不下去了,手抖得跟篩糠一樣,一不小心“哐當”一聲,飯碗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飯菜也散落一地。
真是太狼狽了!
燕遲看著一地狼藉,本來被他強行堵塞的情緒突然就決堤崩潰了。他抱著雙膝,把頭埋在胳膊裡,無聲又隱忍地哭了起來。
自已就是想改變一下,像個正常人一樣可以學劍,怎麼就這麼難?
他沒有哭出聲,但溫熱的淚像決堤一般,很快將被子打溼了,瘦弱的雙肩不斷顫抖聳動,雙手緊緊抓住被子,就這麼默默地發洩自已的情緒。
突然,他身邊響起了一聲嘆息。
陸九不知何時又進來了,他一手輕輕地放在燕遲的肩頭,輕聲道:“就這點事,至於嗎?
至於。
燕遲沒吭聲,也沒抬頭,卻哭得更加厲害了。死倔地不肯開口和陸九說話。
陸九不會安慰人,見燕遲哭得更兇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來,手也不再放在燕遲肩頭了,有些慌張地道:“你別哭了……不就是一碗飯嗎?我讓膳房重新給你做了送來。”
燕遲卻還是不肯抬頭,本來之前是無聲的哭泣,聽到陸九這火上澆油的話,竟然小聲鳴咽起來。
陸九更慌了,他抓了抓頭,六神無主地道:“小祖宗,我求你別哭了……你想怎麼樣嘛?”
火堆旁,陸九啃著兔子腿,回想起當初燕遲剛上山時那一頓哭,忍不住又是一陣感慨。
“陸仙師為何嘆氣?”燕遲一邊撥弄著火堆,一邊問道。
“想起那年你第一次上玉粟的劍道課,痛得起不來床,哭了一上午……”陸九道,“若是現在,起碼我知道該怎麼照顧你。”
燕遲也想起了那時候自已的委屈,輕笑了下道:“都過去了。那時候也怪我自已太弱了些。”
燕遲越是這樣說,陸九心裡越是難受。他終於吃不下去了,把骨頭丟進火堆,嘆了口氣便轉身靠著柴火堆閉眼,難受得假寐。
燕遲也不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跳躍的火苗。他知道陸九並沒有睡著,他和陸九同床共枕很多次,這人睡著是什麼樣,自已太清楚不過了。
陸九心裡不好受,他是知道的。但他並不打算安慰他什麼,因為陸九愧疚是應該的。
陸九一直閉著眼,燕遲片刻後將目光轉向他,仔細看著眼前這個讓自已又愛又恨的人:他一身衣衫已經很髒了,還溼著。
雖然明知陸九是大修真者,不可能輕易生病,但燕遲還是不希望他穿著這樣的衣服。
陸仙師天生就聖潔如謫仙,怎能跌入凡塵惹塵埃。
他伸出右手,一套乾淨的白衣便出現在他手中。
“陸仙師若不嫌棄我的衣衫,便換上吧。”燕遲將衣衫遞到陸九面前,刻意沒有觸碰他的胳膊。
果然,陸九聽到燕遲說話,立即睜開眼睛轉頭看著燕遲,聲音裡有一絲微不可察的疲憊:“哦,謝謝你。”
他伸手接過燕遲手上的衣衫,站起來轉到柴堆後面換衣服去了。
燕遲耳力極好,聽到柴堆後陸九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微蹙了下眉頭,忍不住心浮氣躁起來,便站起來便往山洞外走去。
“我換好了……”陸九換好衣服出來,卻沒有看到燕遲,他轉頭問那李復:“你主人呢?”
李復低聲道:“他剛出去了。”
陸九心一下緊了起來:壞了!燕遲不是要趁自已換衣服的時候撇開自已上九曜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