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和胡不歸分手後,慢悠悠地從小路直接上了萬華峰。
九曜宮已有千年歷史,為玄天仙尊所創。九曜宮有九座山峰,每一座山峰都有一位峰主,皆是玄天仙尊的親傳弟子。
萬華峰是九曜宮人數最多的一峰,峰主葉龍泉是玄天仙尊的大弟子,也是九曜宮的現任宮主。
葉龍泉雖然是宮主,但修為卻沒有陸九高,在修真界自然也不如陸九那般耀眼。他自從百年前入了元要境後,到如今都還停留在那裡。
葉龍泉為人老練沉穩,不苟言笑,認真細緻,為人寬厚,待師弟師妹和門下弟子也極好。
除了百宗峰、十妙峰的趙一念、趙音塵兄妹外,陸九最親近的便是這位大師兄。當年玄天仙尊隱退閉關,九曜宮要從九個峰主裡選出一位繼任宮主,陸九僅一票之差輸給了葉龍泉。最終葉龍泉成為宮主。
據說葉龍泉那高出陸九的一票,便是陸九投給他的。時過境遷,此事已不知真假,但各峰的親傳弟子總是會給新來的外門弟子講這樣一件傳說的往事,以此來渲染陸九的桀驁不羈。
萬華峰有一個聞名於世的妙處,那便是峰頂那片凸出的崖坪,名叫飛仙台。飛仙台像一塊巨大的白玉盤鑲嵌在萬華峰主峰上,懸空而立。峰頂有一汪不斷往外冒的溫泉水,熱氣騰騰地經過崖坪,流向下面的萬丈深淵往。
因此萬華峰又得了一妙稱“玉落峰”,那熱氣騰騰的水珠一瀉千里,倒是十分貼切。
這飛仙台便是當年玄天仙尊入大乘境的地方。據說當天漫天飛雪皆成紅色,直到午時,天空突然如夜幕降臨般一片漆黑。九曜宮弟子只遠遠看見飛仙台上雷鳴電閃,片刻後便聽說玄天仙尊入了大乘境。
玄天仙尊是迄今為止修真界境界最為高深之人,讓傳說中的大乘境成為了可能。
可是入了大乘境的玄天仙尊卻再也不見除葉龍泉外的弟子了。
第二年,便宣佈要隱退閉關,從此不過問九曜宮之事。葉龍泉繼任宮主那日,是九曜宮眾弟子她見的最後一面。她宣佈葉龍泉繼任宮主後,便入了玄天宮,至今再未出來過。
“師弟,這次怎麼捨得親自下山了?”飛仙台上,葉龍泉與陸九坐在石桌前對弈,他一粒黑子落到棋盤上,微笑著問道。
葉龍泉長得仙風道骨,劍眉星目,朱唇如丹,身形挺拔,威嚴而不失親和,頭戴紫金冠,腳踏凌雲靴,配上一身金色的宮主服,襯得陸九那一身普通的白衣無比寒酸。
“還不是那時候欠下的舊賬……師兄你這手也太快了,我都沒看見!不行不行,你快把那棋子撤回去!”陸九一邊皺著眉說道,一邊不要臉地把葉龍泉之前放下去的棋子拿開。
葉龍泉微笑著什麼也沒說,倒是端著茶壺走過來的晏青川看不過去了。他微笑著給兩人斟了茶,笑著打趣道:“陸師叔,這都是您今日第幾次悔棋了?”
陸九“嘖”了一聲,白了晏青川一眼,道:“觀棋不語真君子,沒你事!”
陸九對晏青川一向沒什麼好臉色,晏青川也習慣了。他沒再說話,只是端著茶壺恭敬地站在兩位師長身邊。
晏青川是葉龍泉的親傳大弟子,從小在萬華峰長大,是三代弟子中天資最高的,年紀輕輕便入了元要境,已趕上了他師尊葉龍泉。
晏青川此人不論外貌、品行、修為都堪稱第三代弟子的楷模。
在千竹峰二弟子胡不歸沒入門之前,晏青川便是整個九曜宮公認的最為俊俏的第三代弟子,得十妙峰眾多女弟子的青睞。
此人的相貌和胡不歸那種陰鬱的俊美不是一回事,他眉眼更為舒朗,也比胡不歸高大一些。
如果說胡不歸是世間手藝最好的冰雕大師雕刻的藝術品,晏青川便是春日裡最為炙熱耀眼的一抹暖陽。
加上他待人親和,為人謙遜有禮,對師弟師妹們細緻耐心,整個九曜宮弟子都尊他敬他。
“師弟,你此次下山可有什麼收穫?”葉龍泉已經習慣了陸九這般無賴的樣子,笑了笑轉移話題。
陸九喝了一口茶,重新布排自已一團糟的棋局,道:“沒什麼收穫,倒是遇見了一件稀罕事。”
“哦?怎麼個稀罕法?”葉龍泉也不在意陸九繼續耍無賴,靜靜地看著陸九改變棋局。
“我遇到了一個……”陸九將自已必死的棋改了個生路,心情大好,臉上終於陰轉晴笑道,“遇到了一個天煞童子命的人!”
他說到這裡,雖然沒有抬頭,卻悄悄動用自已寂滅境大修真者對四周的感知,悄悄地感知著晏青川的細微變化。
無錯書吧晏青川聽到陸九的話,表情凝重了一下,但隨即又放鬆了,依舊恭敬地端著茶壺站在兩位師長旁邊等候吩咐。
葉龍泉滿臉擔憂地看著陸九道:“師弟,天煞童子命可是千年難出一個,且命格極端,相貌才智皆是世間一等一。此人若非大賢,只怕會成大禍!師弟如何安置此人了?”
陸九放下手中棋子,大喇喇地道:“是啊,出於這樣的考慮,我想與其將他放在凡俗不管不問,不如把他帶回九曜宮。他在我門下,我嚴加教養看管,日後不說成大賢之人,起碼不為禍人間。”陸九隨口撒了個謊,然後密切注意著晏青川的表情變化。
但晏青川本就是城府頗深的人,此時根本看不出他任何細微變化。
不過無所謂,誘人的魚餌已經裝上,陸九不愁貪嘴的魚兒不上鉤。
葉龍泉聽到陸九這樣說,臉色終於和緩了,笑道:“如此就好。師弟教育弟子皆是因材施教,門下親傳弟子個個優秀,那天煞童子能拜入師弟門下也是極其幸運了。”
這話不假,雖然陸九的親傳弟子是九曜宮各峰主中最少的,但他的弟子個個優秀,就連入門最晚的胡不歸都入了金丹。
陸九一共有三位親傳弟子,大弟子玉粟,年紀輕輕便入了元嬰,是三代弟子中除了晏青川外入元嬰的大修真者,更是九曜宮女修中修為最高的一位,也是唯一一個不服氣晏青川的九曜宮弟子。
二弟子胡不歸雖然入門最晚,卻是三代弟子中精進最快的,入門短短十三年,便從一竅不通到了金丹境,簡直前所未見。
三弟子譚悅,八歲便跟著陸九,被陸九視若親生女兒對待。雖然她只在千竹峰親傳弟子中排行第三,但那不過是陸九正式收她為親傳弟子較晚而已。
譚悅一手音律早已出神入化,堪稱九曜宮一絕。
陸九笑道:“那可不一定!天分再高,也怕心術不正!”說完便毫不掩飾地看了一眼晏青川,然後站起來一把將手中棋子丟到棋盤裡。
“師兄,今日是我輸了,但來日我未必還會輸給你!”陸九微笑道,“青川,你下去!我要與你師尊說兩句貼心話!”
晏青川恭敬地將手上的茶壺放到陸九手邊,毫不在意陸九的針鋒相對,微笑著看了陸九一眼,對著陸九和葉龍泉鞠了一躬,便聽話地下去了。
待他走遠,葉龍泉才微笑著搖搖頭道:“師弟啊,你都多大了,怎的還跟小輩鬥氣!”
陸九看著晏青川的背影道:“我就是看不慣他這般張狂,把師兄都比了下去。”
葉龍泉無奈地笑道:“師弟,你真是!青川是我弟子,難不成我這做師尊的還跟弟子爭這些虛名?”
陸九的眼神這才從晏青川背影上挪過來,伸了個懶腰對葉龍泉道:“師兄,我好餓啊,今日還沒吃午飯,不知師兄這裡可有什麼好吃的?”
葉龍泉哈哈一笑,道:“就知道你不是單純來和我下棋的!怎麼,這就是你支開青川要和我說的貼心話?”
陸九棋藝那麼臭,怎麼可能平白無故來萬華峰找虐。
“我不愛看到他。”陸九道。
“放心吧,我早已吩咐青川準備了豐盛的晚宴,有你最愛吃蒸魚!”
葉龍泉伸手從盤子裡取了一個桃花酥塞到陸九嘴裡,笑道,“先吃點別的頂頂……可千萬別吃多了,留著肚子吃好吃的!”
“還是大師兄疼我!”陸九嘴裡吃著桃花酥,滿臉笑意。
不出胡不歸所料,當晚陸九又吃撐了,而且天黑了還沒從萬華峰出發。
他皺著眉頭看著已經漆黑一片的山路,嚥了口唾沫,對葉龍泉道:“師兄,今日太晚了,要不……我明日再回去。”
葉龍泉笑道:“這有什麼問題?”他轉頭對晏青川道,“青川,把你陸師叔日常睡的西廂房換上新的被褥。”
當晚,陸九便厚著臉皮在萬華峰住了一宿,甚至都忘了被他放在千竹峰外門弟子處的燕遲。
陸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吃了點早飯便要回千竹峰。葉龍泉讓宴青川送送他,陸九也沒有推辭,在前面走得飛快。
宴青川將他送到萬華峰山腳,跟陸九作揖告別。
“行了,你回吧!”陸九終於對他笑了一下,轉身離去了。
山下的守衛弟子見宴青川直直地看著陸九的背影,一直到陸九消失在山道上,貼心地問道:“宴真人,這裡日頭太大,要不您到樹蔭底下遮一遍?”
宴青川這才回魂似地收回目光,道:“不用了,我這就回去了。”他轉身走了兩步又站住了,然後有些警惕地四處張望。
守衛弟子連忙問道:“宴真人,怎麼了?”
宴青川確認四周都沒有異動後,才嘆了口氣道:“無事……最近總感覺有人跟著我……可能是我想多了。”
守衛弟子笑道:“宴真人您說笑吧,哪個不知死活的敢窺探您!”
宴青川的修為如此之高,想要瞞過他窺探他的確是不太可能。宴青川也覺得自已多慮了,便沒在意,轉身往回走去。